未名县的夏季跟芹川完全不同。
芹川地处偏南,靠近山脉,气候湿润,纵是暑夏也不会太热,而此地则不同,属于西疆,干燥闷热无一不缺,火辣辣的日光仿佛要把人彻底蒸透。
路边的树也都蔫着,没精打采,还好有条河流环绕着这座偏僻的边疆小城,勉强添得一两丝水汽。
即便如此,也很快就被烤干了。
这时候是晌午,没人愿意出门,都缩在家里,等傍晚凉快些,会有人出来在河边洗衣服。到那个时候,也会有各式的冰货摆上。
很贵,倒是好吃,销量很好。
地界不同,人的生活却大差不差,努力自得其乐。裴萝格外喜欢这种生机蓬勃的劲头,也喜欢傍晚的冰货。
只是现在还早,日头正盛。
一群人急匆匆抬着一人走进“云上小舍”,是东街卖菜的金花婶,裴萝经常光顾她的菜摊。金花婶昏迷不醒,脸色惨白,有进气没出气。
“可给热坏了。”送来的人也是满脸汗,“突然就晕过去了,云大夫快来看看吧!”
裴萝忙过来查看,一通忙碌后,病人方才缓过劲来,又灌了碗褪热的凉药,金花婶连声道谢。
人都走了,小小的会诊室一时空下来,裴萝立在堂前,耳朵里还回响着方才送金花婶过来的人的几句闲聊,说今天夏天要比往常热,已经有好几人中招,怕是个异兆。
人总是喜欢给自己的遭遇扣个名头,叫做天定,以求心安。一桩又一桩的,天若真知道了,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还有缘分啊什么的。
不觉想笑,倏忽听到几声嘶哑蝉鸣。
才觉夏深。
转眼离开芹川已经三个多月,到此地开这个“云上小舍”也已经有两月,除了气候上还在适应,生活很安稳。
之所以跑到这里,是因为这里距离京城最远,已经到达大晏的边界处,萧止不能轻易找到她。
三个月前,意料之中裴萝没有等到裴云庭回来,却意料之外地收到一封京城送来的议亲书,萧止昭告天下,他不仅要她,还要灵医谷,而灵医谷汇聚天下奇毒解药,掌握住灵医谷,便是捏住了大半江湖的命脉。
老师拿着薄薄的金旨愤怒到青筋暴起,师母慎重思虑半天决定搬家,离开芹川。
然而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又能躲去哪里?躲上多久?萧止此举已经表明他不会善罢甘休,老师师母年纪已高不能折腾。
裴萝三叩首,决绝脱离师门。
没有带阿狸,自此开始独自流浪江湖,思来想去,决定到边疆来。
落脚未名县之前,她换了个名字,新名字不能再以裴为姓,那样太过招摇,选来选去选了云。
名云上。
不仅换名,还换了张脸,因为裴萝的画像就正贴在县衙外的寻人栏里。
萧止知道她逃走,布了天罗地网在整个大晏找她。然而这世间再没有裴萝了,他也绝不可能找到她。
转身回屋,裴萝拿了根竿去后院粘树上叽哇乱叫的蝉。
一枚银镯悬在手腕上,随袖子往下滑落,卡在半臂处。
粘下来几只,耳根子处清净了些,听见前院里闹腾起来,过来一看,是县衙的人。
裴萝在此地行医,多多少少跟他们有点交集。
“云大夫,赵大人这头又开始疼了!”一个高个衙役低声,“来请您过去。”
未名县县令赵光有头疾,在裴萝到来之前就多次发病,奈何总是治标不治本,裴萝到了此地名声渐起后,也受邀去看过,针灸辅以灵药,方略有缓解,也因此传了些名声在外。
今次怕是又犯了,她也不多言,背了药箱随来人去往衙门。
衙役姓曲名木,手里撑着一把伞,为裴萝隔开头顶酷烈的太阳。沿着河流往前走了约半刻钟,眼前出现未名县县衙的朱色大门。
门口,一个络腮胡的年轻男子躲在阴凉处,望见来人“呦”了一声,带着几分调侃:“云大夫过来了!”
曲木收伞,塞给林哥:“带路!”
往里走去,一个身穿县令官服的中年男子正一脸痛苦地仰靠在身后的椅子里,一只手扶着额头,听见声音连忙坐起来,带着几分急切:“云大夫!”
裴萝行了个此地通用的叠手礼,过来施针,手中银针落下之前,问道:“赵大人今日突发头疾,想必是有原因。”
果然,是案子给气成这样的。
施针完毕,赵光脸色明显好转,起身道谢,裴萝回礼:“大人忧心百姓,也应该保重身体。”
赵光叹气,摆摆手道:“边疆之地,时不时就有盗贼流民作乱,防不胜防。”唤来门口把守的曲木送裴萝回去。
裴萝告辞,从县衙大堂出来,还在想方才赵光说的话,忽地听到林哥一声“云大夫”,转脸看向他。
林哥阔步过来,走过来挤了挤眼:“云大夫这眼看都十八了,近来可有说亲?”
裴萝摇头道:“没。”
林哥立时双眼放光,凑过来,乐呵呵道:“这年纪也合适了,既然没有,不如云大夫考虑考虑我家小曲?你看,小曲如今也算有个官职,你又是大夫,都是为民造福的,你们俩多合适,不如就在一块吧,到时候我定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裴萝转向曲木,他无奈地轻摇头,示意她别在意。
她于是只做害羞,也不说话,任林哥在耳边絮絮叨叨。
“你看小曲你也怪熟悉的,他没什么不良嗜好,又会做饭,将来肯定是个顾家的好丈夫……”
走到大门口,裴萝微微一笑,对林哥道:“林哥一番好意,那我便考虑考虑。”
林哥这才满意地回去了。
松了一口气,裴萝伸手想拿过曲木手中的伞,曲木却不给,坚持要送她,两人又沿着来路返回。走到河边,裴萝刻意放慢脚步,身边曲木也跟着缓下来。
裴萝决定开口:“方才林哥所言乃是好意,不方便当面拒绝,才说考虑,只是我并无此意,实在不应该让曲大人误会,过后我也会找机会跟林哥说清楚。”
她温文尔雅,不急不躁将话理间的不得已与真实想法一一说清,平塌塌的一张雀斑扁脸上竟也有了几分优雅的美丽浮现。
曲木片刻怔忡,笑了笑:“看来是我让云大夫为难了。”他挠挠头,“林哥也是一时着急,云大夫请别在意。”
总觉得他还有一丝不自在,裴萝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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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眨了眨单眼皮小眼:“曲大人相貌英俊举止又洒脱,还是得找个漂亮的姑娘相配才是,我这种怕是不太合适。”
“会找到的。”
“容貌我才不在意!”曲木一时情急,“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猛地一顿,下一刻他笑了出来,“那便借你吉言,愿我早日觅得良人。”
“也祝云大夫早日如愿,不管许什么愿。”
立在街头,两人忽听得一阵金铃声由远及近而来。
金铃叮当,身边一辆马车驶过,熟悉的紫檀木,熟悉的驾车人。
裴萝抬头,不偏不倚与车中正掀开窗帘的人对上视线,脑袋空白,呼吸滞了一息。
车内人一贯深邃的眼神带着探询落在她陌生的脸上,只停留了一瞬,车便远了,最终停下的地方,是县衙门口。
赵大人怕是又要头疼了。裴萝垂下眼睛,兀自笑了笑,头顶上曲木还在给她撑伞。
“云大夫?”
“我得回去了,家里有事。”裴萝道,往自己的小铺子走去,曲木急忙跟上。
“曲大人还是回去吧,我看到县衙里好像去了人,赵大人刚好些,还是得有人在才好。”她说,拿过纸伞,“就几步路,丢不了。”
曲木只得回返,到了县衙,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一阵说话声。
伟岸英俊的男子浓眉凤眼,一身淡蓝色缠竹纹锦衣,气质脱俗,通身贵不可言,正从大堂里走出来,脚步从容潇洒,身后跟着个瘦高个侍卫,双目锐利。
赵光跟在后面,吩咐几个衙役:“快去安排别馆!”又转头来对着尊贵的男子谦卑尊敬,“齐王殿下怎么好兴致,到这里来了?”
裴云庭没有说话,庆林解释道:“我家王爷惦记边疆民生,特地千里迢迢过来此地视察,你等不许隐瞒!”
“是是是。”赵光连声道,突然脑袋一痛,“哎呦”了一声。
“怎么,赵大人身体不舒服?”裴云庭侧目。
“老毛病老毛病,无事。”赵光堆笑,“现在时候天气太热不宜出行,王爷可随属下先去歇息,待明日,属下会把此地的情况一一告知。”
出门上马车前往别馆。庆林驾车,车后跟着赵光等一行人。
裴云庭坐于车里闭目养神。
此次出京与其说是视察,不如说是想找个地方散心,索性离了京来到这偏远之地,图个眼不见为净。
在那之前他见了萧止。
萧止言语间明确,无论她去到哪里,就算是死,也都是他宫里的人,裴云庭愤怒,竟无一句可辩驳。他借口离开,就是为了不见京里那些事那些人,却没想到到此地,县衙外布告栏居然有一张她的画像。
看到的一瞬,裴云庭就想撕下来,庆林赶忙阻止:“既是有画像在,便说明裴姑娘并未被找到,虽不知在何处,也是件好事。”
“王爷可安心。”
方才作罢。
此刻不知怎么又想起方才的路人女子,远远看去,身姿挺拔体态轻盈,与她一模一样,一刹那以为竟真是她,悬了颗心近看,却是个完全不同的容貌,普通的扔进人群里都找不出来。
自然不是。
裴云庭捏住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