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阁在山洞的深处，白雕和李卯熟悉此地的构造，走在前面，五人之中没有人说话，只偶尔听见水滴滴落到声音。
白雕的气息突然间又变得十分微弱，似乎不存在了一样。他似乎可以无意识间让自己的气息隐匿起来。
“你的功夫，是来自云隐门的吗？”孙三突然问道，“‘销声匿迹，了无气息。’我只在书中读过。”
云隐门三个字一出，李卯和白雕均是脚步一顿。
“你怎么会知道云隐门？”白雕的声音里面有着压抑的激动，“你还知道什么？”
孙三对他们的反应有些奇怪，坦白道，“武林盟曾经给诸门派编了名谱，还指导了各家将武功绝学留下笔墨传世，编撰成册。在武林盟成稿时的一份孤本，完成后被各门各派的掌门拿回家供着，或者供门中弟子抄写去了。名册听说是留在了武林盟，不过有拓本流出，我看过，我记得‘白云深处有人家’，说的就是云隐门。”
白雕的目光暗淡了下来，“哦”了一声，又回到刚刚那种对于万事万物都没有兴趣的模样，“云隐门至今已经三十多代，最后一代门主当年随着万银山庄的大船出去东海后未归，之后师门作鸟雀散，独门秘技什么的早已失传。”
他语气里面带着一点失望，“我也在找他们。你是第二个和我提到云隐门的人。”
“第一个人是谁？”孙三有些好奇。
“寒鸦。”白雕愤恨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他许诺为我找到云隐门的后人，我又怎会被他所骗，服下丹心散，落魄至此。”
“他不算骗你。刚刚宴会上我们也听到了。”孙三说道，“寒鸦是真的收集秘籍。不过我想不懂的是，这些秘籍也不是什么珍稀之物。武林盟落魄后，将自家独门绝学手抄拿出来卖的门派还是少吗？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用召集武林盟旧部的人把人叫过来？”
李卯停下脚步，“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你都懂，寒鸦怎么会不懂呢？那请柬，要这些人带的是本门派中的孤本，并不是那些弟子人手一本手抄，基本可以认为，他要的并不是功法本身。”
“你觉得寒鸦想要的，就是当年武林盟统一编撰的那个孤本，是吗？”孙三顿时了然。
武林秘籍本身其实并没有意义，就像顾城岭，把鬼哭刀的心法大大方方刻在人来人往的白下堂，辽城中也没有谁苦练那心法，最后打败了顾城岭。
顾笑和游衍之算是极其稀有的两个敢在老虎嘴上拔毛的奇葩。
但是鸿鹄教依然不惜代价要看这些秘籍。结合那请柬上面刁钻的条件，几乎可以肯定秘密是在那些孤本上。
“我早就有此想法，因此总想进入书阁看看，可惜寒鸦从来不给我这个机会。”李卯紧紧跟上白雕。
这一段路不再是黑灯瞎火，石壁两边都用了香油灯。黄昏的火光洒在了李卯的背上，投下了浅浅的阴影。
顾笑跟着走了几步，发现山洞顶部骤然变高，一扇仿佛和山洞连为一体的巨大石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开门吧。”他把钥匙递还给白雕。
“切。”白雕短促地骂了一句。
之前李卯一直把钥匙拿在手上，开门时候倒是还了回来。
“这可是书阁，没有山牢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机关。”白雕骂骂咧咧地开始开锁。那是一把沉重且结构复杂的铜锁，有六个锁孔，钥匙却有八把。钥匙与顺序皆不可弄错。
“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卯回嘴道。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锁开了。白雕一推那看似有千斤重的石门。
“不愧是燕都来的，你们那儿的人，小气得很。”他竟是一个人先走了进去。
李卯跟在他后头，嘀咕道：“你知道为什么寒鸦把书阁的钥匙给你，而不是给我吗？”
白雕没说话，好像在生闷气。
李卯自问自答道，“因为他知道，你看不懂，也不会看......你可以把钥匙还给我了。”
“你闭嘴......”白雕把钥匙又给了他，脸色阴沉。李卯说得委婉，可是白雕从他的语气里就知道了这人不会说什么好话。
他本来想要给李卯一点教训，可是又忌惮他身后跟着的那个有些凶巴巴的姑娘，还因为解药的事情受制于人。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可不稀罕这些所谓的秘籍。如果这些门派真的这么厉害，那当年武林盟怎么会折在朝廷手上。这天下的秘籍，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他说这话时，带着一股傲气。顾笑不禁抬起眼，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下这个矮小的鸿鹄使。
“寒鸦真的费力不讨好，这么多秘籍想方设法地搜集来，能有什么用呢。武学千百大道，一生之中参透一门已经足够。他这样的东一锤西一锤的，到底怎么有的这么深厚的内力？”白雕仰视着几排高耸的书架。
“因为他的内力，不是自己的.....也罢。”李卯把手里的钥匙把玩了一下，收进袖口。
他抬手，从最近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来，随手翻开，认真地看了起来。
细小的灰尘弥漫开来，顾笑的鼻子觉得有些痒。她凑过去一看，没看清密密麻麻的小字到底写了什么，倒是看到了那书册泛黄的书页，左下角还有几个小洞，想必是被虫蛀了。
这些秘籍很有年代了，而且作为“镇派之宝”，似乎并没有受到很好地待遇。
顾笑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阮宁总是担忧鬼哭刀后继无人。若顾城岭没有找到传人，那鬼哭刀法是不是最后也和这书阁中的千百秘籍一样，湮没于时代。
但是找到了又怎么样呢？如何能够保证下一代还能接着传承下去。
顾笑想到这里，突然看了一眼白雕，心情有些复杂——云隐门就是一个例子。
她看着李卯把把本薄薄的秘籍翻到了最后一页，一无所获。
“奇怪。”李卯低估道，“这好像就是一本老一点的秘籍罢了。”
家里不许他再碰剑之后，他把将军府中秘籍全部读了个遍，后来觉得不够，让人又从各地收集购买了一些。那时候，很多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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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盟解散而家道中落的门派，经常会把自己的独门秘籍抄本拿出来售卖。
对秘籍，李卯几乎过目不忘。他手上这本，其实他之前已经读过。
武林盟统一编撰的孤本。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把那本子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了那不平整的地方。
李卯把那书一放，又拿起一本，同样翻到了最后。
顾笑看他嘴里念念有词，嘴角的笑容逐渐显露出来。
“我懂了。”李卯对着被他扒拉出来的十几本说道，“武林盟在编纂这些秘籍时，一定是在书的最后留了什么东西。”
他指了指那一小堆书山，“这些秘籍，最后一页都被撕去了。”
“好家伙。”白雕一拳捶在书架上，“敢情老子守着一堆破纸，还出生入死，就是为了让寒鸦那货撕一张破纸？”
“也许，这不是一张破纸。”李卯若有所思道，“当年天水坞一战，沈盟主其实已经知道了是朝廷的鸿门宴，可是依然愿意前往。”
天水坞一战，是江湖武林所有人心中跨不去坎。此刻，听到李卯又提及这段往事，所有人脸色都有些沉重。
“听说那时候沈盟主打算的，是献上一份让天下长久安康的大礼，换武林和朝廷的相安无事。”李卯说，“具体是什么已经不可知了，可是江湖上至今有传言。”
“传言说，他要给的是足以称霸天下的宝藏。”孙三说道，“不过，这应当是假的，因为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为什么沈盟主自己不先称霸天下呢？”
他说得有理有据，李卯沉默了。不过，仅仅是片刻功夫。
“那如果，这个宝藏本身，就藏在武林盟的千千万万的小门派里呢？”李卯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你是说，”孙三看着他手上拿着的，那被撕去了最后一页的秘籍，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这些被各门各派当成宝的破书里面的可能是....？”
“真相不得而知，”李卯说道，“但至少寒鸦应该是这么认为。”
这样一切都连上了。
鸿鹄教诡异地召集武林盟旧部，寒鸦在书阁中收集的这些被撕掉了一夜的秘籍孤本。
如果这一切，都是随着当年沈定林身死留下的那个传说的话，这些孤本背后应该是——
突然间——
“走水啦！”不远处传来燕卫的声音。
顾笑闻到了一股焦糊味，里面掺杂的一股奇怪的气味。她好像闻过。
“咳咳......怎么回事？”刘殖嗅觉敏感，已经捂住了鼻子，“这味道，不是山火。”
“这山洞潮湿得很，通常的火折子点火，片刻就熄灭了。”李卯也捂住了口鼻，“火引全部严查过，不可能有人带进来......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香？顾笑又嗅了嗅，这确实是一股很好闻的香味。让她想到了江南的早春。
她想起在哪里闻过这味道了。
“醉春风？”顾笑突然想起那双紫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