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麒麟门外
    此时,王股长正在办公室神游物外。

    上次洞玄观一别后,王股长又恢复了朝玖晚伍的敲钟生活,真人的神通暂时还没得到显现,心下沉吟应是自己心不够诚,又可能是前段的“军事演习”惊动了各路神仙,坏了方山的风水,这不前日去打听,张真人都云游去了,归期不知,唉,让人心中好生烦闷。

    思绪被电话打断,正是好友钟老板,这钟老板善解人意,说是前段时间忙于俗务,久未见面,甚为想念,特备薄酒……

    快下班了,想到晚饭,王股长嘴里不觉一阵潮润。

    当晚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后,钟老板主动提出愿意为王股长出谋划策并出钱出力,王股长当然是激动不已,仿佛见到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抱着钟老板老泪纵横。

    根据钟老板的提议,两人次日傍晚时分来到了远房表姑王凤仙的家。

    王凤仙原本是一名舞女,颇有些姿色,因此得到了刘将军的青睐,自从跟了刘将军以后自然身价更为不同,本来她是极为不愿意见外人的,但见王股长和钟老板带的礼物价值不菲,至少得值一百个大洋,自然笑逐颜开,当即让仆人让进客厅奉茶。

    “姑妈,安好,姑父安好”王股长问候道,他是讲礼数的人,自然要按辈分称呼。

    “你说经扶(刘志的字),他可是很久没有着这个家了。”王凤仙有些郁闷地说。

    “刘将军为国之栋梁,自然要鞠躬尽瘁……”钟老板识趣地开解道。

    “嗨,你们说那些军国大事我是不懂得,只听说他最近可忙,几日后还要给他一个什么老师送行?”王凤仙有些抱怨道。

    听到这里钟老板心下暗喜,心里一个突突,然后干咳一声镇定道:“将军为国操劳,夫人为将军之贤内助……真是让人好生敬仰,在下对将军仰慕已久,望夫人玉成……”

    “钟老板客气了,待过几日他从汤山回来后再看看……”王凤仙看在礼物的份上不好当面拒绝,只能找个借口推搪。

    听到汤山二字,钟老板恍然大悟,心里暗自庆幸这一百大洋花的划算,当下乖觉地对王凤仙表示感谢,又寒暄几句后知趣地告辞。

    从王姑妈家里出来,觉得这次情报超值的钟老板自然友情大赠送,又拉着王股长逍遥快乐一番不提。

    轮船班次、火车班次、轮船旅客名单、火车包厢名单、图上作业……一番工作,钟老板就把蒋将军的出行线路搞得七七八八,看着自己的作品,钟老板禁不住有些得意,一份情报换两份钱,这生意——值!

    次日《金陵日报》又刊登了一则广告:“本商行有上等棉纱一批,即日起九六折优惠,欲购从速”——还是次日,三号联络方式取情报。

    第二天,天生堂药铺还是一如既往的开了门。

    何碧兰这次没有换装,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职业装,一副公司职员模样,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平光眼镜。

    到了成贤街后巷,用眼睛的余光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异常。

    用钥匙打开药铺旁边的侧门,又开了侧门进入了杂物间,打开机关取出了约定的木匣,木匣是用火漆封好的,按规定她只负责递送东西,无权打开。

    收好木匣,确定门外没有危险,何碧兰一闪身,拐到了后巷,锁好侧门,一切如常地往指定的地点走去。

    作为情报组织的“鸽子”——交通员,上级规定,她和组织的“鼹鼠”们都是通过死信箱联系,绝不见面,每段时间,“鼹鼠”们会在指定的报纸或是其他地方上发布安全信号,自己确认后才会接收情报,这样安全性高了很多,组织唯一的电台放在安全屋里,这次的情报也要送到安全屋,递送的原则也是尽量不见面,包括上线,自己和上线也就见过三次,而且对方蒙着头面根本看不清脸,说话也是瓮声瓮气听不清本来声音。

    走了一段,坐上一辆公共汽车,从公交车后窗望过去,确定了没有发现盯梢的人或者车。

    当下心情稍安,坐了几站之后,下车步行,将情报放到了安全屋。

    何碧兰走远后,对面屋子里的几个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老李不解地问道:“老板,神了啊,你怎么知道这肯定是这个何碧兰的安全屋。”

    马晓光笑道:“这你得问小吴……”

    吴秋怡笑了笑,说道:“这个何碧兰很狡猾,反跟踪的技能很强,上次虽然跟丢了,万幸是没有惊动她,反而是她欲盖弥彰却让我们找到了线索……”

    “当时她是在新街口一带消失的,根据老刘当时的记忆,附近没有停下公共汽车或者出租车,无论步行还是坐黄包车她走的范围不会太远,大致在方圆2-3公里。”吴秋怡接着说道。

    “她折腾这么一通,要么在附近有落脚点,要么有安全屋,要么是在附近上班作为身份掩护……所以我们圈定从新街口、中正路、白下路一带从成衣店方圆3公里的范围内民宅、商铺、公司进行排查,排查是有特定目标的,20—30岁年轻女子,她那套衣服价格不菲,证明她收入不低,为了安全和符合她的身份,她不会租比较差的房子,买是不会的,太容易暴露。经过排查,我们以警察署的名义找到了给符合条件女子租房的房东,她的模样已经由画像师画下来,相似程度非常高……让房东辨认照片就是。”吴秋怡继续分析道。

    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点口渴,好巧不巧马副组长体恤下属,递上一杯刚泡的碧螺春,嗯——味道自然是极好的。

    “这种细致活还得看小吴的,我们是不成的。”老李感叹道。

    “是啊,我是看到那厚厚一堆资料就要头晕的。”胖子也给MISS柳点赞。

    被大家捧得有点不好意思,吴秋怡双颊微红,只能埋头喝茶,味道真是不错。

    “好了,这里保持原样,老李留下监视,做好记录,切记不要惊动对方,小吴回安全屋居中联络,胖子和我按计划进行下一步去。”马晓光吩咐道。

    一天之后,沪市沪南远郊通源洋行仓库区。

    通源洋行协理谷口隆介——井上公馆宁沪杭区域负责人,仔细检查了两个木匣的火漆,取出小刀,刮开漆封。

    第一份是金陵“红叶组”发过来的,红叶组的情报员还是相当专业,各种资料齐备,分析思路清晰,最后结论也是很明确——四日后“三十一号”人物将从汤山乘汽车到浦口火车站乘坐早上十点前往泉城,从泉城再到琴岛。

    第二份是另一条秘密情报线送过来的情报,也是“三十一号”人物的行踪,上面的内容则非常简单,就是一张汤山温泉招待所的信笺纸和一张火车票,车次就是四日后前往琴岛的火车。

    谷口隆介满意的一笑,对助理安田光一说道:“安田君,给这两条线的情报员发放奖励!都要双倍,另外通知特战队江口和夫做好准备……”

    安田光一心里记下了上级的命令,复述无误之后,当即退下。

    安田走远之后,谷口隆介收起脸上的笑容,又摁响了桌上的电铃。

    铃声响过不久,只见一位身材矮小身穿中式短褂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整个人似乎都是灰色的,在办公室的阴影里好像和后面的墙壁融为了一体。

    “座敷,你准备好了吗?”谷口隆介问道。

    “阁下,请吩咐。”代号“座敷”的灰衣人话很少。

    “这次的任务很重要,中国特工比我们想象的难对付,而且那个本来早就该灰飞烟灭的小特务居然没有死,还破坏了青草组,现在只靠一个红叶组恐怕不行,所以会长要我启用你……”谷口隆介给灰衣人继续安排。

    一席话说完,灰衣人只是回答了一声“嗨!”便自退出,好像慢慢地融化在后面的墙上一样。

    四天后,一大早,金陵城麒麟门外十公里。

    这是两座小山丘之间的一条路,是从汤山到浦口车站的必经之地。

    两辆黑色道奇轿车从汤山一路驶下一前一后相隔十米有余,进到这里,却发现路上有不少树木、石块挡道。

    前面的车停下,车上下来五个身着宪兵军服的卫士,三人清理路障,另外两人拿出德制MP18“花机关”打开保险,左右搜索警戒。

    预想中的袭击并没有发生,路障清理完毕,确定安全无虞之后,卫士们向后车示意安全,大家重新上车继续前进。

    走不多远,山丘上冒出了两道青烟,飘飘渺渺直上云霄。

    车又开了十来分钟,到了一个丁字形路口。

    突然,一辆卡车从旁边岔道斜刺里飞快冲了过来,只听“嘎——”的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后,卡车横在了路中,却正好把卫士们的前车和后车分开,也挡住了后车前进的路。

    电光石火之间,眼见就要和卡车撞上,后车上的司机也是经验丰富,没有将刹车踩死,而是垫了一下,急打方向盘向旁边冲去,只听得一声闷响,“嘭”——轿车撞在了土丘之上。

    与此同时,卡车上跳下了十几个精悍的枪手,全都手持武器……

    枪手分为两队,一部分和卡车上的人无差别地朝着卫士们的前车开枪。

    “砰砰砰”、“啪啪啪”……爆豆似的枪声响起,一片弹雨倾泻在卫士们的座车上,尽管都是精锐的宪兵,但是事发突然,卫士们还没来得及下车,却已经有两人倒在血泊之中。

    下车的卫士们依托地形很快进行还击,MP18“花机关”火力强大,卫士们也是久经战阵,立刻扳回局势,但是枪手们有卡车依托,打得也是颇有章法,让卫士们无法回头支援。

    这时,更多的枪手快步冲到了土丘旁的轿车边,轿车的司机早已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剩下车上副驾驶和后座的人。

    枪手们围成了一个新月形,各种枪支的子弹不要钱似的一瞬间将轿车外壳打得坑坑洼洼,但这轿车是加装了防弹钢板的,枪手们的普通枪支自然是莫可奈何。

    这时,让枪手们意想不到的是,土丘旁却有一人突然暴起,却是刚刚跳车的司机,只见他手持一把“花机关”,“突突突……”花机关倾泻的弹雨却好似一堵无形的墙,让枪手们的攻击突然一滞。

    但是枪手们看样子也都是有备而来,各种火力交叉掩护,而其中一名枪手,突然倒地,几个滚翻,来到了中弹的轿车旁,很快的看了车内一眼,确定目标之后,枪手一声狞笑,往腰间一拉。

    只见一股青烟袅袅升起,枪手腰间火苗闪现,见状,手持“花机关”的司机赶紧扑倒在地,枪手们也纷纷找地方躲避,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比雷暴还大的巨响,就在周围响起,接着一股黑云腾空而起,强烈的罡风让人脸上生疼。

    “将军!”司机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