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惨啊,余余。回国第一天就被压去相亲。”电话中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对好友的遭遇深表同情。
“母命难为。”江晚余无奈叹气,走到一家咖啡店门口,看眼店名,到了。
“阿姨也是怕你孤寡。国外待七年,普通话都说不利索了,找不着对象怎么办?”电话那头的人笑嘻嘻说道,“阿姨精心安排,个子小巧、小家碧玉款的温柔妹妹,跟你很配。”
类似的相亲经历不是第一次,留学期间每次回国都要来上几次,江晚余疲于应对,又不忍辜负母亲好心,只能硬着头皮上。
对友人的调侃,江晚余不知作何回应:“不跟你说了,我到了。”
“拜拜拜拜,祝你好运,带个漂亮妹妹回家~”
二月的天气乍暖还寒,门玻璃上起了层雾。收起手机,江晚余拢了拢衣裳,走进咖啡厅。
“203……”按着母亲给的门牌号找到房间,敲门进入。
她深吸口气,念出脑中过了无数遍的开场白:“陈小姐你好,我是江晚余。这次相亲……”
话到一半卡了壳。
倒不是忘词,这种失误自然不会出现在江学霸身上,只是她看到了站在窗前的女人。
戴了墨镜也遮不住对方轮廓立体的五官,身姿高挑如修竹,一袭长裙勾勒出玲珑身姿。
个子小巧?小家碧玉?温柔妹妹?
眼前的女人显然和这几个词相去甚远。
如果放在平时,江晚余定然第一时间怀疑自己走错了包间。
可此刻她顾不上那许多,呆呆望着女人出了神。
时间仿佛定格。
直到对方开口,鲜润饱满的红唇微微开合:“呦,你怎么来了?专程来看我的?”
短短几个字,江晚余心上猛地一颤。
这声线曾不知多少次入她梦里。
错不了。
女人说完,摘下墨镜。
明霁月生得极为好看,这是江晚余十年前第一次见她时就知道的。
她本就骨相皮相绝佳,此刻摘下墨镜,仿佛画龙点睛般的,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成了整张脸蛋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眼角缀了颗淡色的痣,更添三分风情。
岁月仿佛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越发叫人挪不开眼。哪怕过去七年间,哪怕她曾在屏幕上无数次看到过这张脸,如此近距离地见到真人,视网膜还是受到了巨大冲击。
然而发出美貌攻击的当事人早就习惯性地忽略了自己外貌上的优势,并未察觉有异,姿态悠悠然:“小鱼,傻站着干什么?来者是客,快坐。”
说着,拿起手机飞快敲了几个字发出。
她表现得太自然,自然到称呼都和曾经一样,自然到江晚余有片刻失神,恍惚间以为她们还在大学,不过某个寻常课后,对方点上饭菜,笑着招呼她:“小鱼快坐,饿死我了。”
但那只是瞬间的事。
刹那的惊艳,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明的慌乱,江晚余转身要逃,被明霁月的话喊住:“好多年没见了,别着急走啊。就几分钟。”
任谁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盯一会儿,都没办法拒绝。
坐到对面,她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明霁月却一派淡然,给她倒了杯茶递过来。
手指碰到茶杯的一瞬,忽觉有什么东西从手背一蹭而过,滑而软,仿佛柔软舌尖的舔舐,江晚余指尖一颤,温热的茶水溅出些许,洒在手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
对面的人抽出纸巾,要帮忙擦拭,好像眼前这幕不是她造成的,江晚余赶紧接过:“我自己来。”
重新蓄满茶水,还是明霁月起了话头,她也没避讳,直截了当:“你是……来相亲?”
江晚余也没遮掩,淡淡应了一声。
“我也是。”明霁月说,“瞧你进门那熟练程度,次数不少了吧?”
江晚余也是苦于此,话语间不可避免带了几分困扰:“家里总催。”
说完空气有瞬间安静,不知道说什么的江晚余再次端起茶水。
她很后悔一时被美色迷惑留了下来,此刻只希望快点结束。
茶水入喉,明霁月突然开口,让她瞬间呛咳起来。
明霁月说:“你看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勉强止住咳声,江晚余怀疑自己误会了明霁月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谨慎问道:“什么怎么样?”
明霁月答得理所当然,身形往江晚余这边前倾过来:“当然是跟我结婚怎么样?”
江晚余嘴角挂上无奈一笑。
七年过去,明霁月还是那个明霁月。
一点没变。
明霁月没被她的沉默打击到,条理清晰跟她解释缘由。
“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不光你被催婚,我比你大两岁,家里催得更厉害,念叨得心烦,想着赶紧找个合适的把婚结了。”
江晚余意外:“你家里也催婚?”
“催啊,怎么不催,”明霁月眼神闪烁了下,下意识加重语气,“催得比谁都紧,生怕女儿嫁不出去。”
江晚余:“有你这长相在,不怕嫁不出去。”
明霁月眨眨眼,礼尚往来:“你也是,彼此彼此。”
她换个姿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宇间添几分忧愁:“其实,我的问题主要是,眼光太高。”
“你知道的,我大学初恋太完美了,导致我现在曾经沧海,相亲相了二三十次,没一个比得上初恋。”
“……”江晚余脸上微红,端起茶杯掩饰。
明霁月却不肯轻易放过她,追问:“你又为什么一直相不中?是不是也因为初恋太完美?”
“……”江晚余没吭声,就见明霁月深以为然地点头:“果然是这样。”
江晚余:……
题外话说够了,明霁月拉回正题:“我们都被家里催婚,你呢,一看就不想结婚。我们两个互相知根知底,干脆假结婚领个证,以后各干各的,也不用应付家里催婚了。怎么样?”
江晚余神色始终淡定,问了句:“跟你结婚我有什么好处?”
明霁月秒答,语气懒洋洋的:“能得到美丽温柔又大方的我啊,这还不够?”
想了想又补一句:“我们家也算有钱,这个你早就知道。”
江晚余:……可真是条件优厚啊。
明霁月眨眨眼,长而密的睫毛扑闪:“怎么样,心动不如行动。”
沉默片刻,江晚余终于开口:“我回去考虑一下。”
没有直接拒绝,这已经出乎明霁月的预料。身形肉眼可见舒展开来,悄悄拿纸巾擦去掌心沁出的汗,这次是真的放松下来:“没问题。”
她动作自然掏出手机:“加个微信?”
江晚余没拒绝:“我扫你。”
点开“扫一扫”递到明霁月跟前,还没看清二维码,面前的人突然触电般缩回手:“错了!”
江晚余被她举动吓一跳:“怎么了?”
明霁月清了清嗓子,下意识理了理额发,再次姿态优雅递出手机,好像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没什么。”
“叮”地一声页面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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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却没有“添加到通讯录”的选项。
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江晚余下意识点了,下一秒愣住。
【月月】:【做我老婆吧.jpg】
看着这个表情包哭笑不得,抬头看向眼前人。
没蹦出感叹号,而是发送成功,明霁月十分惊喜,对上江晚余“表情包怎么回事”的视线,眼神转为无辜:“我随便发的。”
语气像在撒娇。
江晚余:“你经常给别人发这种表情包?”
明霁月立刻警觉:“没有!”
“上次用是七年前。”
话语间意有所指。
江晚余指尖一颤。
明霁月没去纠结细枝末节,嘴角绽出一抹明媚的笑:“你没删?”
“是不是没舍得删我?”
不止明霁月,江晚余也是愕然。分手后她以为对方必然会删掉她,居然没有。
“月月”就这么安安静静在她列表里躺了七年。
两人聊完,起身要走,江晚余想起什么:“为什么你在这个房间?”
“嗯?”明霁月被她问得一蒙,“我订的这个房间啊,我还以为你专程来找我的呢。”
江晚余还要再问,手机震动,江母发来的消息——
【瞧我这脑子,房间号都能记错,是205,不是203。你还没去吧?】
江晚余:……
没多解释回了个“还没”,江晚余:“抱歉,是我走错房间了。”
明霁月摆摆手,眼睛弯成两弯月牙:“没事,以后这种‘美丽的误会’可以多来一点。”
离开前江晚余顺嘴问:“你相亲对象呢?”
“嗯?什……”明霁月及时刹住车,微笑道,“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刚跟我说呢。”
江晚余没多想,走出房间。
到隔壁房间完成江母留下的任务,最后婉拒了相亲对象加微信的请求,终于在对方略显遗憾的神情里离开了咖啡店。
走出店门,呼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江晚余如释重负。
回想上午发生的事,真是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么巧?
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回国第一天,江晚余被母亲赶来相亲,却遇到她的初恋女友,她对她说——
我们结婚吧。
*
另一边,明霁月走出咖啡店,收到一个电话:“明老师,结束了?”
“嗯,刚结束。抱歉了王导,临时有事,麻烦你另定个时间。”
“不麻烦,我随时有空,还要看明老师的时间。”
王导笑声爽朗,开口时语气又带了尊敬:“你看电影的事……”
“放心,我会好好考虑的。”明霁月开口,说这话时已经坐上车,对司机道,“去公司。”
“好嘞,明老师你慢慢考虑。”能得这么一句,已是半颗定心丸入肚,王导心头一喜,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准备挂断。
临到最后,没忍住多问了句:“明老师是什么要紧事啊,这么着急?”
这话问得很合明霁月心意,眼珠一转,笑着说:“相亲。”
“相亲?”王导来了兴趣,忍不住调侃,“我们的明影后还用相亲?追你的圈里圈外从市中心排到城外潮白河去吧?勾勾手指多少人倒贴?”
说着想起什么,话里带了疑惑:“你不是说家里不管你,你一心搞事业,35岁前不考虑结婚的事吗?”
明霁月弯了弯唇角,细长手指有节奏地在腿上轻轻敲打,心情颇佳地回道:“就在刚刚,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