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台上点着灯,烛火的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打在身后的屏风上。
温行从后面看不清她在做什么,他上前几步,于她的身旁坐下。
齐风禾在画一个箱子,箱子里有许多木框,看着图样,好似可以取出。
温行没见过这个东西,他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画,直到箱子快画完的时候,他才询问。
“此为何物?”
“蜂箱。”
齐风禾的声音还有些含糊,好似还未完全酒醒,但手中所持之笔稳健,毫不摇晃,不似醉酒之人。
“此物何用?”
温王又问。
“用以养殖蜜蜂。在箱内抹上蜂蜡,在分蜂的季节,将其摆在野外,可诱蜂王筑巢。或者直接取下野蜂巢,捉拿蜂王,令其在箱中安家。待其在箱中住下,酿造蜂蜜后,养蜂者可取出蜂脾,取出蜂蜜,再将去过蜜的脾放回巢中,可令蜜蜂再造,如此,若需蜜,则无需冒险野采,自养便可。”
齐风禾朝他徐徐道来,声音平稳,逻辑清晰,不似醉酒者。
她讲完这一段话,又继续道:
“姎知如何培育新王,姎连同此一并写下,如此,黔首便不必常常去野采其蜂。”
她不似在同温王讲话,倒似自言自语,一边说着,又在纸上画出图案,标以文字注明。
温行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打扰,待到其一笔一划勾勒出一套完整地造新蜂王图后,齐风禾放下笔,将纸上墨渍吹干。
“这是新年礼物哦!”
她扬了扬手中的纸,对着温王说道。
“这是姎送给黔首的新年礼。”
她笑着说道,不甚清明的眼睛盛满了笑意。
她看着温王,笑了一会儿,渐渐停下。
“王有收到礼物吗?”
“无。”
君王摇首。
醉了的齐风禾沉默了下,睁着不太精神的眼睛看着他,手撑着腿。
“王也要有礼物哦,王想要什么礼物?”
她问完后,撑着腿看了他许久,也没能等到对方的答案。
“礼物?”
青年冰冷的声线在昏暗烛光中响起,他对面的年轻女娘点点头。
“对的,礼物,想要什么?”
她问完,对面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吾不知。”
温行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
他幼时不受宠,诞辰或节日时,总收不到前温王送给新礼,明明别的兄弟姐妹都有,唯独跳过了他。
母亲亦厌他,莫说送礼,连瞧都不愿瞧上一眼。
后来他上战场,手中有了军权,若是有了什么想要的东西,便自己动手抢来,无论是权力,还是……王位。
他如今得到的东西,都是他自己抢来的。
金钱、权力……妻子。
他所拥有的,好似从未有什么是别人送的。
……不对。
他的手突然摸上了耳朵,那里,正挂着一个做工精巧的耳饰。
他敛下眼眸。
“王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嗯。”
他的声音依旧冷冽,声线毫无变化,听不出什么情绪。
眼前光线突然昏暗,他抬头,双颊突然被捧着,额上被一柔软相吻。
齐风禾突然亲了他。
“没有想要的东西,那姎就送姎想送的东西了。”
“……嗯。”
齐风禾亲了温王之后,便趴在了他的胸口上。
“要送什么呢?让姎想想……”
她的声音拉得很长,尾音下拉,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下文。
直到温行保持这个动作到僵硬时,也不见回答。
他低头,去看齐风禾。
睡着了。
闭着眼的齐风禾安静地趴在他的胸口上,面上还带着酒气扬起的红色,面容恬静,好似在做什么美好的梦。
温行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扶住了她有点些下滑的脑袋。
修长的手抚过她的长发,过许久,他站起,为她简单擦洗,脱下外衣,置于榻上。
她缩在被子里,睡得安稳。
春宴这几日,不用早朝,齐风禾难得睡了个懒觉。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齐风禾气色红润,连昨夜宿醉带来的影响都小了些。
温王早已不见踪影,不知在何处,身侧的床榻早已凉透。
她坐在榻上,用手摸摸自己的脑袋,揉揉眼,走下榻。
“王?”
身边没有温王,还有点不太习惯,她不自觉地叫唤了一声,就像前世不见妈妈,就到处找一样。
听到她的声音,温王从屋外进来,他的手中还捧着一碗水,还冒着腾腾热气。
进来后,他将手中的碗置于一旁,牵着还在打哈欠的齐风禾做到镜台前。
镜中的齐风禾发型一团糟乱,乱哄哄地像一个鸡窝。
还有些迷糊的齐风禾眨眨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王,为何姎的头发如此之乱啊?”
温行:“……”
“妻昨夜睡不太安稳。”
其实说睡不太安稳,已经相当委婉了。
睡曾想刚开始睡得乖乖巧巧的齐风禾,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竟然一直在乱动。
先是从床头睡到床尾,被他摆正几次后,又滚到了地上,还好她怕冷,死死抓着棉被,掉下去时,把被子也扯下了,有它垫着,这才没摔伤,也没摔醒。
后来他怕她又掉地上,便把她放床里边睡,哪曾想她竟然直接从他身上滚过,差点又掉到了地上。
幸好温王手快,扯住了她,才没让她又掉到地上。
在这一次后,温行便不敢让她平躺着,将她搂在了怀里。
但就是这样,齐风禾也没静下来,她一直在他的怀里翻身,又拿头蹭他,翻来覆去,折腾到天快亮时,才静了下来。
如此折腾,温行也睡不下,早早便起了身。
但齐风禾对此无知无觉,听到他的回答,大惊。
“这是多不安分?没有用头顶着倒立旋转三百圈弄不出来这种效果吧!”
齐风禾摸着她的鸡窝,面色震撼。
温王:“……”
差不多。
“尚好。”
他没有解释,只拿起镜台上的玉梳,细细解开她打结的头发。
齐风禾的头发在她昨晚坚持不懈得折腾下,乱得很彻底,一个死结接一个死结,若是让她自己来梳,可能她会暴躁得直接将头发扯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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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给她梳头发的人极其耐心,一点一点地将其分开,花了好长时间,才将她一团糟的长发恢复原样。
在这个过程中,齐风禾百无聊赖地东摸摸西摸摸,在翻箱倒柜时,突然摸出了一张纸。
上面画的东西很熟悉,是她前世蜂箱的结构。
齐风禾看清上面的东西后,突然顿住。
“这……是谁画的?”
她才问完,又看清了上面标注的字,是她的笔迹。
“……姎画的?何时画的?”
正耐心解着发结的温王朝她瞥了一眼,在瞧见纸上的图案后,手中动作一顿。
“妻昨夜所画……可还记得?”
齐风禾回想了下昨夜的事,记忆到臣子舞剑那里便断片,欲再往后回想,却想不起来,记忆里一片空白。
“不记得了,宴会后面的事,都不记得了。”
她努力回想,却无结果,便老老实实地摇头。
镜中温王的面色好似有所变化,仔细去看,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好似只是她的眼花。
“记不起便不记了,昨夜也无甚要事发生,妻喝了蜜水后,便言要令众者皆可食之,便翻屋取纸笔,将此图画下。”
对于温王说的话,齐风禾一点印象都没有,但纸上的东西看起来真的是她的手笔,应当就如温王所言。
没想到她喝酒竟然会断片。
齐风禾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前世她滴酒不沾,此世虽制作酒精,却也不是拿来喝的,昨夜那场宴会,确实是她第一次喝酒。
没想到一喝就喝出记忆断片了。
所幸没出什么大事,看来往后要小心些,不能随意喝酒了。
其实也不怪她,这里没什么饮料,宴会上只有酒,白开水又不好喝,她便跟着大家一起饮酒了,她喝着也没什么感觉,便一直当水来喝,哪曾想直接喝到断片这时,算了,以后不碰便是了。
她这般想着,身后的温王也已为她挽好发,正为她找衣物。
今日是新的一年的开始,有换新习俗,温王翻找来了一件齐风禾没穿过的新衣服给她换上。
新衣裳好看,齐风禾提着裙摆看了几眼,才去洗漱。而趁这时间,温行将一旁已经凉透的蜜水拿走,重新热了一遍,回来时,齐风禾正好洗漱完。
蜂蜜水是用来给她解酒的,她昨天喝了那么多酒,想必今日也会有些难受,温行便为她提前备着。
齐风禾瞧了一眼,道了一句“谢谢王”,才接过饮下。
今日是新的一年的开始,早膳的食物也丰盛了许多,好多食物都用上了齐风禾造的厨具,因此花样也多了起来,比之之前的食物好吃了不少。
国中就她与温王最大,而温王不在意她的礼仪,齐风禾便大口吃了起来。
真好吃,要让大家都吃到。
她弯着眼想着。
早膳结束,这几日他们可以不用休息几日,不用工作,因此,齐风禾便放下了她脑中的事,牵着温王的手,一齐在宫中行走。
“王,国中春宴几日,民间有何风俗?”
齐风禾不是温国之人,不了解他们的习俗,不懂除祭祀外,他们还会做什么事。
温王的脚步停顿,齐风禾也被迫跟着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