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舍是西蒙的恋人。
如果这个事实成立,那岂不是说明,父亲曾经亲手射杀了他的爱人?尽管那只是A13号寄居的皮囊。
我似乎有些理解,那场灾难是怎样毁掉了西蒙的人生。
我悲伤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切的源头终于明了了。
“霍尔顿,我们各自坦白一件事吧。”我说。
霍尔顿不明所以,“坦白什么?”
“刚才你不是说,你一定会找到证据吗?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所以我准备坦白从宽。”
霍尔顿挑起眉,明显有些惊讶,"果然是你吧。"
“你说是我也好,说是A13也罢,我选择坦白,不是为了讨好你,而是为了定你的罪,长官。”
“我的罪?”他几乎笑了出来。
“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霍尔顿好整以暇地坐下,似乎很有兴趣看看我要耍什么把戏。
“当然知道,他夜里在车间自杀身亡,一刀毙命,第二天早上被工友发现,下午我们就逮捕了你。”
“他为什么自杀?”
“西蒙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当时他病症发作,已经神志不清了。”
“不对,”我摇摇头,“你说的不对。”
“嗯?”
“他一直都很清醒,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
“你凭什么这么说?”霍尔顿虚眯起眼睛,目光变得锐利。
“你说他神志不清,可他却清楚知道刺哪里可以一刀毙命,你觉得这只是巧合吗?”
“你想说他不是自杀?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做过调查,那天值夜班的只有他一个人,刀上也只有他的指纹,现场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唯一遗漏的就是,当初只进行了简单尸检,没能早点做脑部切片。”
“他是自杀,但并不是因为你说的疾病发作,你知道的,他的病基本没有攻击性,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
“那他为什么……”霍尔顿慢慢止住声音,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眼珠转向我,“污染反应?”
西蒙一辈子都在和变异体打交道,判断自己是否被污染,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我和霍尔顿可以在这一点达成共识。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汽车旅馆里遇到的那个变异体吗?当它意识到打不过你的时候,试图自杀寻找新的宿主,但你没有如它所愿。
我父亲的抵御能力强于一般人,所以他才能在察觉到污染反应的时候保持清醒,但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他害怕自己失控,于是选择在空无一人的车间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来,容易被人发现,二则是......他大概不想被我看到他的尸体,我也的确没看到,因为我刚接到电话没多久,就被你们带走了。"
霍尔顿沉吟片刻,“如果他及时向我们求助……”
“如果他向你们求助,”我抢过他的话,轻蔑地说,“就算不用死,估计也不可能再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了吧,他只会像我一样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不能入土为安。"
霍尔顿以前和我说过,污染是不可治愈的,维持基本的清醒都需要大量投入。我们家根本没有什么家底,谁会为他支付这笔费用呢?更何况,我知道他早就没什么求生的意志了。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留得下西蒙·戴维斯的人了。
面前的男人紧抿着唇,他想反驳我,但我说的都是事实,有什么好反驳呢?
"你是说,他并不希望被我们知道他已经受到污染的事实吗?"
我点点头,"是啊,他这辈子,只自私过这一次。"
"他也不知道是你做的,对吧?"
我苦笑,“父亲他……至死都没怀疑过会是我。”
从入侵成功到西蒙察觉污染反应,整整七天,我只能等着他死亡。
我其实想过很多种结局,想过他会指控我,想过要怎么逃跑,甚至想过把这个身体丢给A13号处理。唯独没想过他会彻底隐瞒这件事。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我依然经常看不明白父亲这个人。我知道他肯定不愿意像实验室事故的受害人那样活着,但他这么做,几乎像是在维护我——一个变异体。
凭什么呢?
他真的不知道是我吗?
连我自己都迷茫了。
"为什么?如果你还保有最后一丝良知,你至少不应该向他出手!"
霍尔顿语气激动,他双手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墙上,警报器锋利的边缘像刀一样抵进肉里。
我沉默不语,目光垂向地面。那是一件现在想起来也很不真切的事,我不想回忆。
霍尔顿似乎觉得我在故意挑衅,他的手掌愈发用力,我的脸逐渐因为缺氧涨红,大概在距离窒息只有几秒钟的时候,他猛然松开了手。
空气像箭矢一样瞬间涌入气管,我忍不住咳嗽,心里却在惋惜。
他终究是霍尔顿,做不了违背本心的事。
我捂着脖子笑了笑,这次是真的在挑衅,"你知道吗?虽然你这么讨厌西蒙,但你似乎正在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你不是还要给我定罪吗?继续说啊。"
我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你可别后悔,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无知能带来幸福。"
"你大可试试看。"霍尔顿坚定地说。
"那你可要听清楚了。我父亲不说谎,但在那次庭审中,他几乎没有一句实话。"
我听见自己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西蒙被污染之后,我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一些他的记忆,非常零碎,我根本分辨不出时间。但有一张脸,让我觉得非常眼熟。
那是一个男孩,八九岁的样子,他穿着蓝色的校服,坐在实验室的地板上哭。他面前躺着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人,内脏和血流了一地,西蒙走近那个孩子,把他抱了起来。
这个片段只有几秒钟,就像你当初给我看的那段影像一样,起初我以为那个孩子是我,但因为我没有小时候的照片,我不知道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但你刚才的话点醒了我。"
“你现在有答案了?”
我抬起眼皮,看着霍尔顿平静的脸。我知道,那底下已经泛起滔天巨浪。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谈话的时候,你告诉我,A13号已经掌握了人类的语言,很遗憾,首先,这件事不可能成立。”
“为什么?”
“我看过庭审记录,也回忆了A13号共享给我的所有记忆,它会用记忆影响我,但从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我问过何塞,他承认变异体的语言模仿能力一直很拙劣。
我想,换作是实验室里的任何一个专业人员,都不会被骗,可偏偏它当时遇到的是年幼的你。而在那件事之后,A13号就消失了,二十年来,你从没见过它,因此也无法确认这种说法是否准确。”
“你是说……那个男孩……是我?这怎么可能?我根本没……”
“你根本没有这段记忆,对吧?我相信你。”我干巴巴地笑了笑,“你当时还那么小,这种刺激足以让你的身体应激,大脑有时候会欺骗它的主人。不信的话,你现在想一想1979年的冬天,你大概什么事也想不起来。”
霍尔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我知道他照做了,而且,如我所言。
“霍尔顿长官,你直到现在都还不敢承认吗?打开封闭仓的人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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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是我父亲,也不是别人,而是你。”
霍尔顿锐利的视线刺向我,他攥了攥拳头,却又不敢贸然驳斥我。
“得益于你出众的智商和天真的探索欲,A13号才能从封闭仓里逃出来。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入权限层的,但肯定和你的母亲奎因兰女士有关。”
我知道接下来的语言有多残酷,但还是嚼碎了霍尔顿几乎略带恳求的目光。
“你不敢面对这个事实,擅自忘了这一切,而我父亲,这个世界上你最痛恨的人,恰恰是为了保护年幼的你才将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否则,不单单奎因兰女士会因此声名狼藉,根据战时的法令,连你也会在达到年龄后被追责,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你不会成为什么军官,只会成为一个少年犯。”
霍尔顿静默了很久,他捂住额头,身子僵在原地。
刚才的话已经把他撕成了碎片。
“你只说错了一点,”他全然放弃了挣扎,虚浮的叹息里藏着绝望,“我最痛恨的人不是戴维斯,是我自己。”
霍尔顿跪在地上埋头啜泣起来。他撕裂般的声音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也许我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他,父亲好不容易隐瞒了这么多年,却被我一举揭穿了。
但是,父亲死了,如果我也死了,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人知道真相了。
“我有很多理由反驳你,谢本,”霍尔顿稍微平复了情绪,他红着眼圈抬起头,声音沙哑,“但我的心在说,这大概才是真相。”
我承认自己还是心软了。
霍尔顿虽然总是对我们出言不逊,但我看得出来,他似乎很矛盾。
否则,他不会带人去重新检测西蒙的遗体,不会在发现西蒙有污染反应后,来对我大发雷霆。
他对西蒙,绝不止恨那么简单。
不过,我看了看这个哭泣的男人,有些头疼。这件事估计得等到以后再问他了。
“刚才说定你的罪,只是在胡说八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父亲选择了他认为对的路,他绝不会后悔,其实,他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你毕竟成长为了一个很不错的战士,某种意义上,你们走的是同一条路。”
我凑过去,学着父亲以前的样子,伸手摸了摸霍尔顿的后脑勺。
真奇怪,他这样性格强硬的人,却有着羽毛般柔软的头发。换做平时,他早就黑着脸把我的手甩开了。但此刻,他毫无反应。
“之前在降神会,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救你嘛?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霍尔顿枯槁的神色似乎有了一点颤动,就像风吹动了枝头上一片薄雪。
我淡淡地看着他,想说“是因为你是我父亲想保护的人”。
但这种话一旦说出口,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于是我临时改了口,“是因为你还不能死,”我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还有很多事没做,不是吗?”
霍尔顿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我松了一口气,希望他真听进去了。
气氛略显沉闷,我宁愿继续钻回封闭仓,于是说,“挺久了,你也该出去了吧?”
霍尔顿抬起手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金属门轰鸣着打开,霍尔顿的脚步猛然停住。
“别动。”
我听见一个脆嫩的声音。
抬起头,一张漂亮的面孔从霍尔顿前面探出来。
少年的笑容像天使一样,手里却端着一把冷冰冰的枪,直指着霍尔顿的眉心。
“好久不见,哥哥。”
血水,顺着他乌黑发亮的头发,一滴一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