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偶遇
    寄完给流华的信,崔捷音顺道将《千字文》拿给赵二。

    赵二一见,喜不自胜,差点将自己摊上所有的炊饼全打包送给崔捷音,吓得她连连婉拒。

    开玩笑,几个肚皮撑得起?

    “到时小赵也去考科考,金榜题名!”来买饼的街坊阿婆忍不住插嘴道。

    “婆婆,别取笑我了,”赵二小心翼翼地护着书角,将之压在自己身后的箱子里,“我哪里比得上小崔。”

    二人又开始一唱一和地夸起崔捷音每日学习的刻苦劲,仿佛真的亲眼看到了一般。

    勤修苦学的故事主人公只是在一旁笑笑,见无旁的事,便礼貌地告辞。

    霞光所剩无几,天微微有些发黑,金台书院内,早早地点起了明灯。

    “这不是崔公子吗?”

    崔捷音扭脸看去,可不就是初见面就管她叫“贱民”的张弛,张公子?

    倒没有和李修泽一同出现,身边只跟着一个矮矮的小厮。

    “多日不见,怎么感觉你瘦了?”张驰看到她手上拿着的炊饼,笑容大了几分。

    虽然理应是关心的话语,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莫名有一种阴阳怪气的意味。

    “瞧瞧,咱们的崔公子,每日只吃点街边小摊维持生机。”张驰斜睨一眼自己的小厮,“他都来书院这么久了,一次天香楼都没去过。反观你,倒是仗着我的势,去享受了不少次。”

    “要不是有少爷,小的就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也去不了那种地方开眼啊。”小厮谄媚地笑着。

    张驰伸了伸脖子,很是受用。

    什么公鸡引颈。

    崔捷音几不可察地撇嘴,只当路遇丑角卖艺,抬脚就要走。

    张弛却急急喊住她:“喂!你听没听出来,你活得还不如我家小厮呢!”

    崔捷音:……

    每每和张驰对话,她都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想要转身快速逃离现场。

    按流华的话说,她应该是对春竹、草包之类的植物制品过敏吧。

    “穷书呆,”张驰冷哼一声,“后日便是春闱了,你准备得如何了?”

    崔捷音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能关心起自己的学习来,谦虚道:“资质粗鄙,学无大成而已。”

    “学武大成?”他的声调扬了起来,“春闱你要走武举的路子??”

    看不出来啊,这崔明安小身板,还有一颗想当将军的梦。

    听到他莫名其妙蠢出天际的话,崔捷音真是要无语了。

    他到底是怎么在书院里的考试脱颖而出的?

    是的,前两日书院里举办了一场模拟春闱的考试,让众学子一展身手。

    每名考生各自缴纳五两银子,便能参与。

    今早成绩便揭晓了,崔捷音虽表现不俗,也不过名列第五。

    榜首几人中,张驰的名字赫然排在前列。

    “你当真要武举?”没等到她的回答,张驰再次追问道。

    崔捷音感觉自己都看到了对方空白的大脑,只好耐着性子解释自己并无此意。

    “那你说什么学武不学武的,装模做样!”张驰怒瞪一眼,这贱民竟然敢故作玄虚、耍弄自己?

    崔捷音无奈,赶紧转移话题:“天要黑了,张公子这是要出门?”

    “自然是出门。”张驰不放过任何一个显摆机会,“哪像你?全书院的人都知道,新来了个成日呆在屋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举人。”

    “多谢张公子关心。”崔捷音笑意真真切切,甚至还鞠了一躬,“那我就不打扰张公子出门的雅兴了。”

    她抬脚便走,不去看对方被噎住的表情。

    崔捷音回到自己的屋内,整理了流华寄来的包裹后,又坐在桌前照例开始练字。

    勤学苦练,卓有成效。

    或许是因为考试的紧迫,她悟出了前面十几年学字都没学会的笔顺结构:如何提笔、落笔、转动笔锋,都影响着一个字的形态和气质。

    不知练了多久,沉浸在书法世界中的崔捷音猛然抬头,周围悄然无声,方才如梦初醒。

    如今总算是练出一手标准字体。

    不需要惊艳绝伦,只要够端正即可。

    她起身洗笔,正准备熄灯上床。

    外面忽地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不止一个人,从草丛中走过,撩动了叶片沙沙作响。

    崔捷音微微推开窗户,果不其然,又在竹林小屋前看到了张驰的身影。

    他和两个身量颀长的男人一并,没有过多的迟疑,三人陆续走进小屋。

    又?

    崔捷音抿抿唇,她果断放下笔,将头发挽成一个利落的圆髻。还好她习惯穿小袖窄身的衣服,方便出行。

    透过窗户的缝隙,崔捷音发现他们并没有出来,依旧在屋中不知作何勾当。

    她放下窗户,又吹灭了灯,脚步轻悄地走出房门。

    这次,自己一定要弄清楚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崔捷音十分小心,她借着有夜幕和竹林的掩护,无声无息地向着小屋靠近。

    小屋四周,一排草篱笆静静伫立,仿佛天然的屏障。若有人悄然弯下身子藏于其后,不细心观察,便实难察觉其存在。

    她挑了一个视野甚佳的位置,准备一探究竟。

    屋内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里面的人影在墙上映照得很长。

    崔捷音数了数,一共是四个人。

    看来这间据称无人居住的小屋里,还是有所隐藏。

    奈何隔着一层土墙,她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低声争执,似是和钱财有关,又看到人影晃动,在交换什么东西?

    有人的手迅疾伸出,旋即又悄无声息地从袖中收回。

    每个人的手都虚虚地攥成拳头,里面藏着秘密。

    浓黑的夜色掩盖了崔捷音眸中的深思。

    如果说小屋里的人不是学生,而是金台书院里的人,那他们深夜私会,究竟所为何事?

    人影又坐了下来,看轮廓,似乎是开始推杯换盏。

    崔捷音注视着众人的影子,像是黑夜里眼睛发亮的猫儿。

    她隐约听到张驰在说着什么颠三倒四的话:考试、书院、题目、张家……

    崔捷音提取出重复度最高的几个词,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金台书院暗藏的秘密,她终于确定了。

    张驰,一个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的学生,却能在模拟考试中大放异彩,若说书院中的学生,多为出身名门望族的子弟,这一点自然并非偶然。

    然则这些夜晚常去天香楼享乐,白天则懒懒散散的学生,竟然也能轻易获得参加春闱的机会。

    圣上可并未于此途格外开恩啊……她早已料到,如此种种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可,如果张驰等人通过某种方式提前获取了考试的答案,那么他们的好成绩就不足为奇了。

    崔捷音原先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上一回科考,便因为春闱糊名案闹得沸沸扬扬,整个春闱录取的贡士竟然辗辗转转都是在几个姓氏里打转……皇帝冲冠一怒,官府门前血流成河,甚至糊名换人重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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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也成就了一些两榜贡士。

    话说回来,哪怕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也实在没想到,这帮人如此大胆。

    皇家书院是皇帝特设的一等学府,和科举本就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一旦这书院的考试都能够提前泄题,想必会有越来越多的贵族子弟加入其中,等待着自己被家族安排好,届时在春闱场上也畅通无阻,高中无忧。

    日后若是得以封侯拜相,他们就会为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让更多的后代进入朝廷。

    环环相扣的利益链,代代相传的乌纱帽。

    崔捷音不免泛起反感,那些寒门出身的学子,如何抵得过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他们?

    那还有一些,连普通举子都算不上的人呢?

    只能成为科举考场上,轻如鸿毛的一缕飞灰;即使如此,也无法玷污贵族们的青云路分毫。

    一番觥筹交错后,小屋的门又开了,张驰几人醉醺醺地走了出来,各自向着自己的房间散去。

    崔捷音耐心地蹲在篱笆后,一直等到屋里的灯吹灭,这才缓缓起身。没想到她刚站直身子,便看到又有一个身影,轻盈地从房顶跃下,落在地上没有任何声响。

    待看清对方的脸,崔捷音捂紧自己的嘴,飞快就地蹲下。

    怎么会是他?

    崔捷音的动作已经十分迅速,怎料对方耳力惊人,似乎是察觉到不对,慢慢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抬脚走来。

    “是你?”

    看到缩成一团,试图融入漆黑夜色的崔捷音,许少权的心莫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在这里?”他轻声继续问道。

    听到对方的疑问,崔捷音在心里没了好气。

    自己现在住在金台书院,即使是深夜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比他一个茶馆掌柜出现在这里要奇怪吧?

    话一出口,某茶馆掌柜便意识到这里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好地方,许少权又老实地闭上了嘴。

    “随我来。”崔捷音看他一眼,小声道。

    有什么问题,还是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

    崔捷音带着他,来到金台书院另一处僻静的院中,旁边尽是些怪奇嶙峋的石头。

    “我?”

    许少权自然不可能和她说实话,眼珠一转,想到了借口。

    “我来找你要房费的,”他笑眯眯道,“新筱不是说好了,过几日就会把房费送来。可我在茶馆里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你登门。”

    “听街边的小贩们说,你成日都呆在书院里,就连一日三餐都要人专门送去,”许少权说演就演,只一瞬便面露委屈之色,声音也变得哀怨,“若非我亲自过来,你恐怕早就将状元茶馆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崔捷音没想到,自己白天才刚收到家里寄来的银票,对方就好像心有灵犀一般,比灵犬还先闻到钱的味道。

    “明日,明日我定会登门拜访。”无语归无语,她仍是言出必行。

    许少权点点头,笑得眯了眼,俨然是个狐狸掌柜。

    “即便如此,许掌柜也没必要深夜催债吧?”

    崔捷音反应过来,就算没有宵禁,他也不至于专门跑来——如此着急!

    许少权的眉尾轻抬,轻描淡写道,“在书院里迷路了,一直到现在。”

    看他面上表情,一看就是说谎的惯犯。

    见天都快亮了,稍有疲惫的崔捷音也不想再拆穿他。

    与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反正,自己也不会将其视为推心置腹的知己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