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实不相配
    大朝会散去后,官员们到署衙各司其职,皇城内,秩序井然。

    宣阳殿外,一缕旭日透过屋檐旭角,落在匾额之上,斑驳墙角下,撒下细细金光。

    殿中,丹鹤铜炉沉香袅袅,御案上,笔墨归置有度,背后书阁陈列百书。

    “陛下,两位大人已候在殿外。”周律入得殿中内室,垂首道。

    宫人们正在给晋明帝褪下庄重冕服,换上一袭织就五爪金龙暗纹的明黄常服。

    “方才你随着他们一道来,可见二人言谈。”晋明帝展开双臂,任由宫人整饰衣着,饶有兴致地明晃晃道。

    “未曾。”周律明知肚明陛下此时的恶趣味,眼中晃过笑意,维持着躬身姿势,面上作无知状。

    “朕等会儿倒要看看,裴季怎么面对舅父。”宫人在腰封上系上玉钰后退开来,晋明帝再等不及,大步往外而去,脸上始终噙着一抹戏谑笑意。

    周律含笑跟在后。

    “参见陛下。”二人在殿中等候,晋明帝现身后,齐声行君臣之礼。

    “舅父用过早膳否?”谢相得晋明帝恩典,见君王无需跪拜,故而殿内一站一跪,晋明帝略过裴季,径直走到谢相身旁,笑吟吟道。

    “不曾。”谢相摇首。

    “巧了,朕也不曾,不若一道,许久不曾与舅父同案而食,共话家常了。”晋明帝言笑晏晏相邀道,心中打定主意晾上裴季一阵,叫他竟干添堵之事。

    谢相余光掠过身旁那道直挺如松的身影,又窥见年轻帝王眼里那点藏不住的心思,但笑不语应下。

    晋明帝话落,宫人鱼贯而入,将御膳摆放在殿中东侧,菱角纵隔窗棂被一根檀木撑开来,殿外风光一览无余,明湖上硕大如碗口般的幽紫睡莲静谧盛放,堤岸绿意盎然。

    宫人无声摆放了三副碗碟,二人落座后视如无睹般说起谢铭安离京一事。

    “柔然人号称马背上的民族,常神出鬼没在晋国北境,滋扰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乃我心头大患,相信以铭安表弟之才,想必北地很快就会有捷报传来。”晋明帝笑语赞声道。

    谢铭安身为谢褚两家下一辈中唯一独子,自小受到的教导比不会少于他,对此,晋明帝深有感触。

    谢相习惯于安静听着,并未接话,晋明帝见怪不怪,继续笑着道:“娇娇表妹近来如何,许久不曾见她入宫了,母后时常念叨。”

    说这话时,晋明帝状似无意地瞟了眼裴季,故意试探道,想要替表妹出口恶气。

    但不知为何,那道身影始终挺直,不见折腰,晋明帝心中反倒隐隐生出几分愧疚来,眼中笑意不再。

    谢相似明镜般早已看穿年轻帝王心思,坦然诚笑道:“陛下,白圭跪了有些时候了,尚食局辛苦准备的膳食该放凉了。”

    晋明帝见舅父主动解围,那双漆眸慧眼仿佛早已洞明暗藏在帝王之心下的恶趣味。

    “过来一道用膳吧,别跪着了,叫朕心烦,你想去就去,我不再拦你。”晋明帝终是放弃坚持道。

    “谢陛下恩准。”裴季眸中终于有了丝波动,身躯前倾谢礼后,忍着膝部不适起身,站直后,笑与谢相道:“谢过恩师。”

    谢相轻笑着摆了摆手,心中并未真正介意,他知晓裴季的性子,若他那时真碍于情面接受娇娇,那他才会真正动怒。

    他与娇娇,实不相配。

    晋明帝瞧着二人如此这般轻易冰释前嫌,合着这几日都是他干着急了,于是乎干脆眼不见为尽地避开去,不想看见裴季那张山崩于前而云淡风轻的脸。

    “吃吧。”待裴季坐在二人身旁后,谢相笑着道。

    殿中早先怪诞气氛烟消云散,周律无声笑了笑,他就知道有谢相在,陛下绕是再大的脾性也会被磨平。

    用过早膳后,裴季与谢相一道步行至宫门,二人离别时,终是再难忍歉疚道:“恩师,那日白圭辜负郡主,累得京中人议论纷纷,玷污郡主声名,如今吾离去,谣言必当止熄,望您告知郡主一声,郡主明媚如灿阳,是在下不配。”

    “师母那边,还望恩师替白圭道声歉。”裴季弯腰作揖身前,诚心诚意道。

    谢相望向眼前视作半子之人,心中不免感慨万千,初见裴季时,只觉此人犹如一块尚未成形的璞玉,悉心雕琢,来日终可成济世良臣。

    时过境迁,当年那棵韧草,如他所愿般长成苍天大树,造福天下万民。

    “无需挂怀,你与娇娇,实非良配。”谢相蠕动唇畔,动容道。

    “你与娇娇,没有配不配得上一说,今日之你,配得上世间任何一个值你心爱之人,两情相悦,举案齐眉,共度白首。”谢相望着爱徒道。

    “多谢恩师。”裴季终于脸上露出笑意,由衷道,心中有愧,却苦于无人诉说,今日萦绕心底的阴霾终于得以消散些,如今的谢府,早已不是他可以出入之地。

    “此去前行保重。”分别前,谢相眼含关切道。

    “恩师保重。”

    宫城外,两辆马车分道扬镳,车中之人回首。

    转眼七月过半,临安城终于迎来一场叫人猝不及防的暴雨,夏日炎炎得以冲刷,难得的凉意叫人心情为之舒畅。

    午后初歇,软榻上,正酣眠的谢慕清被一阵突兀声唤醒,少女睁开惺忪睡眼,迷糊间听道一句“羊生了。”

    院中,云姝含笑走来,脸上满是兴奋。

    谢慕清软软坐直身子,遥遥朝云姝露出甜糯一笑,来了兴致道:“真哒,生了几只?”

    少女轻盈一动,腰间藕粉披帛扫过小几上半拨开颗颗晶莹剔透耀如宝石的石榴,浅绿衣襟勾勒胸前曲线。

    “三只,通身雪白,怯生生的,同娇娇般招人讨喜。”云姝身后,跟着一道沁含笑意的温润声传来。

    “表哥。”谢慕清听到声响后,再次抬眸望去,惊喜溢于言表。

    “近来听姝儿说你恹恹的,就来瞧瞧,刚好撞见母羊产子,听到这个消息,开心了吧。”云姝和司马彦一道而来,二人含笑道。

    “高兴。”谢慕清起身穿好鞋,笑望着身前的二人道。

    “走,一道看小羔羊去,舅母说过两日给咱们做酸奶昔。”晋明帝笑着望向二人道。

    “好。”谢慕清满口应下。

    三人一道往谢府后院而去,这个时候,谢父当值尚未归来,晋明帝私下开溜来的,只带了身边影卫。

    谢府乃百年清流公卿世家,台阶青石、廊桥花木,自成一景。

    三人来到羊舍时,谢母正让人给产后的母羊投喂多汁鲜嫩的青草,小羊则乖巧地依偎在母羊怀里。

    “阿娘,何时可挤奶?”三人来到谢母身旁,见小羊吃得啧啧香甜,不免眼中流露期然。

    “快了,就这两日光景。”谢母好笑地瞧了女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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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云姝表姊婚期定在十月,十日后需得离京待嫁,幸好还能赶得上。”谢慕清艳羡地望着软萌小羔羊,忍不住濡了濡唇畔道,并未留意一旁红了脸的二人。

    谢母暗中瞧了眼被女儿无意间勾起含羞桃绯的二人,笑了笑罢转移话题道:“娇娇此番一同前去,记得替娘到跟前看望翁外祖、翁祖父,还有你几个叔伯。”

    “阿娘放心,女儿会的。”谢慕清回头,看向母亲道。

    此番司马彦与云姝大婚,新娘需赶在月底前回药王谷待嫁,届时由朝中迎亲使者迎回,在京中成婚,祭拜庙堂宗祠后,昭告天下。

    插曲过后,绕是再新奇也不免让人过了新鲜劲头,谢慕清如今只一心期盼阿娘做的酸奶昔。

    难得午后闲光,想到暂短分别在即,晋明帝越发拖着不愿离去,执意留在谢府,耐心十足地陪着三人打了一下午的叶子牌。

    牌桌上,四人抓骰分组,云姝与谢母,晋明帝与谢慕清。

    此番抓阄倒也合理,四人中,谢母与谢慕清精于商贾数算一道,二人依靠心力便能轻易算出对方牌数,而晋明帝接触少,云姝全靠运气,如此也算相互照顾,不至于一家通赢而略显无趣。

    水榭凉亭中,四人各至东南西北方位,依序为谢母、云姝、谢慕清和晋明帝。

    谢慕清较谢母更擅心算,猜到对家底牌后,总会孤注一掷押上最大的牌,一副稳操胜券模样,哪料同伴却不按常理出牌,落后一子输于对家。

    谢慕清不见气馁,以为二人默契不足才致如此。

    哪知接连几番如此,明明合该稳赢局面,却把把输。

    谢慕清一度怀疑是自己算错牌了,绕是运气再背,也不该这般阴差阳错,输得那般刚刚好,只落后对方一两各点。

    牌桌上,云姝从未赢得如此顺遂过,脸上始终噙着一抹骄媚笑意,与一旁咬牙切齿、眉头紧皱的谢慕清形成鲜明对比。

    作为过来人的谢母旁观者清,早早看穿晋明帝乃故意为之,只她那一心较真的女儿还傻傻钻牛角尖,看着孩子们各色心思,谢母心中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谢慕清气罢,她能猜到对方的牌自然也知晓同伴的牌面,饶是再差也不该局局输时,宕机走失的脑子终于顿悟,抬眸重新看向身旁的两人时,目光不再那般单纯。

    心知肚明后,谢慕清不再费尽心力去算牌,同谢母悠闲般,不时吃吃侍女奉上的茶点瓜果,逗弄怀中的雪团猫儿,只在云姝快要赢时,不着痕迹地放放水,叫她的好表哥不那般费尽算牌。

    午后光景在悠闲自在中一晃而过,谢父散职归来,立在谢母身后旁观一局后,笑而不语地默默离去了。

    谢母见谢父归来,渐渐没了心思陪小情侣继续玩,水榭中,三人终于在云姝浑然不知地尽兴中结束。

    用过晚膳后,谢父谢母自去歇息,谢慕清不待二人开口便叫嚷着犯困离去。

    谢家温室花房中,各色锦花盛开艳丽,月色银波清辉如许,再无人打扰。

    司马彦终于牵过云姝的手轻抵胸前,深情道:“姝儿,此刻时刻,我对你的心意犹如天上明月,只此一颗,独属你一人。”

    对面女子闻言不禁错愣片刻,随即眼中眸光潋滟开来,腮红如霞。

    面对心上人直言不讳坦诚相待的爱意,临别前,云姝终于大胆了一回,踮起脚尖,一吻落轻轻在司马彦下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