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输家
    “小姐,奴婢特意备了些清淡好克化的吃食,您便多少用些罢。”

    待周玹离去,承琴端着托案,轻手蹑足地进了偏殿,将一碗清粥、几碟精致小菜摆放在常清念面前。

    常清念揉了揉额角,似乎有些疲惫,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热过好几遍的午膳,却仍是没什么胃口。

    承琴见常清念兴致缺缺,心中满是心疼,忍不住劝道:

    “您这大半日都未进食水,便是寻常人也架不住这样折腾。您瞧瞧您,如今都消瘦成什么样了……”

    常清念扯了扯唇角,很想抬手安慰承琴,却蓦然牵动了身上笞伤,疼得她只好缄默不言。

    知晓常清念是个极要尊重的,定然不愿教人瞧见狼狈。可承琴放心不下,只好低声哀求道:

    “小姐,您便让奴婢瞧瞧罢,身上伤得可还严重?”

    常清念暗叹一声,到底没有阻拦,任由承琴轻轻褪下自己刚拢上的外衣。

    只见雪白玉肌上,赫然印着数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这岑贵妃也忒狠毒了些!”

    瞧着那些肿胀淤痕,承琴顿时心痛欲死,恨不能以身相替。

    “分明只是做戏而已,何必命人下如此重手。”承琴愤慨道。

    常清念撑首望向铜镜当中,眼眸里盛着讽意,轻哂道:

    “既是送到眼前的机会,岑贵妃自然是要可着性子作践我一番的。”

    瞥见承琴又是泫然若泣的模样,常清念不愿惹她伤心,于是默不作声。只伸指取来羹匙在清粥中搅动,舀起一勺莹白米粒送进口中,垂眸细细咀嚼。

    承琴见状也顾不上伤怀,连忙将那碟红油云丝端近到跟前,哄着常清念多进些膳食。

    正当承琴以为常清念不欲再提时,却见常清念放下银匙,幽幽吐出一句:

    “她逮着机会便想送我死,正巧我也不想教她活。”

    承琴递帕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才意识到常清念说的是岑贵妃。

    常清念攥着帕子压了压唇角,再开口时语气中尽是决绝肃杀: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住秘密。”

    谋害皇后之事,她们都有份儿。唯有让岑贵妃永远闭嘴,常清念才能彻底安心。

    岑贵妃心里盘算的,想必也是这个主意。

    因同利而聚者,利尽自然散去。

    等皇后一倒,她们本就摇摇欲坠的盟约便彻底不复存焉。到时且看谁棋高一着,能率先置对方于死地。

    “岑贵妃对咱们有所防备,恐怕不好得手。”

    承琴从旁递上茶盏,轻声表露担忧。

    常清念含着茶水漱口,半晌后倾身吐在痰盂里,蹭去唇上水渍,说道:

    “宫中从不缺敌人,更不缺盟友。岑贵妃平日里树敌不少,只需放出风声出去,总有人愿意来拉拢咱们。”

    见常清念神闲气定,显然是成算在心。承琴跟着琢磨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

    “德妃?”

    常清念略一颔首,算是肯定了承琴所言。

    这倒也不难猜,只因如今四妃之中除却岑贵妃,便唯有宋氏占了个德妃的位子。

    皇后养病期间,也是由贵妃和德妃协理六宫。

    若要同岑贵妃分庭抗礼,投靠德妃自然是上乘之选。

    “只是眼下,我还缺个投名状。”

    常清念缓缓眨眸,食指一弯,便从矮几上勾来一枚玉扳指。

    虽不知周玹落下这扳指,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常清念已然贴身收着了。

    寒玉抵在心口,芯子是冷的,便怎么也焐不热。

    承琴认出那是皇上的东西,不由希冀地问道:

    “小姐,您说陛下会给您什么位份?”

    眼下四妃之位尚有空缺,万一皇上能将其封给小姐,或是在贵妃之上更进一步……

    那她们又何需费心依附旁人?

    帝王宠眷,便是最大的筹码。

    常清念闻言,却迟迟未有回应,神情略显黯然。

    这场与皇后的争斗较量,看似是她赢了所有,可唯有常清念自己清楚,其实她输得一败涂地。

    当初常清念凭借皇后之妹的身份,才勉强叩得一线天开。

    而后周玹每至青皇观,也不过是与她论道谈经,望向她的眼神永远平静坦荡,无波无澜。

    若非她使了下作手段,恐怕此生都无缘玷染那高不可攀的清霜之月。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水到渠成,全然是她处心积虑的强求。

    怀中的玉扳指没什么份量,却莫名压得常清念心口发闷。

    常清念低叹一声,信手从妆奁中取出一方胭脂盒,侧过面颊,对着铜镜细细端详。

    须臾,她探指沾挑一点胭脂,指腹揉捻,将那片淡赭红轻轻按在净白眼尾。

    原本素淡清丽的眉目,复又染上秾艳,似极了承宠后的妖娆媚态。

    教人瞧了,便觉是初春时节的三两桃枝,仰承雨露恩泽过后,正隐怯地绽放着花骨朵儿。

    “走罢,该去侍奉皇后了。”

    常清念拂袖起身,终究是对承琴方才所问避而不谈。

    承琴忙抿唇跟上,虽心有不解,却也不敢再多言。

    -

    椒房殿内,金炉兽首口里徐徐吐出淡紫游丝,袅袅升入半空中,随风散往四方天地。

    皇后斜倚在铺着锦垫的软榻上,抬手虚虚抚按心口,双颊透着病恹恹的颓萎。

    较之前日,精神头似乎又差了不少。

    周玹方才来过,却只小坐一会儿,便回御书房处理朝政去了。

    临走前,周玹体贴地为皇后掖了掖被角,更是惹得皇后心头苦涩难言。

    曾几何时,圣恩眷顾也是尽数落在她身上的。

    如今,那双温和的眼里却映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皇后甚至心生彷徨,周玹日日前来,究竟是为了探望她,还是只为能和常清念幽会?

    耳畔传来一阵脚步声,皇后费力掀开沉重眼帘,入目便是容光艳盛的常清念。

    那眼角眉梢,皆是掩藏不住的旖旎风致。桃绯弥散,娇艳欲滴。

    像极了周玹抬袖间,隐约显露出的那抹鲜红口脂印子。

    皇后啮咬着下唇,妒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直到尝到一丝腥甜,才勉强克制住喉咙里的质问。

    “都下去。”

    抬手屏退殿内伺候的宫人,皇后一双凤目死死地盯着常清念,恨不能将她剥皮拆骨。

    常清念却像是没察觉皇后动怒一般,依旧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欠身行礼道:

    “臣女拜见长姐,长姐万福金安。”

    常清念丹唇微启,嗓音婉转清泠,仿若出谷黄莺。

    只是此情此景下,那句“万福金安”,听上去便格外讽刺。

    “常清念,你好大的胆子。”

    夺夫之恨深入骨髓,皇后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常清念却是微微一笑,上前执起紫砂壶,自顾自地替皇后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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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炕桌上正摊开一本宫中账册,是岑贵妃晌午前命人送来的。

    皇后看重权柄,即便强撑着病体,也要照旧过问宫中之事,不肯让底下的嫔妃分权。

    殊不知愈是这般汲汲营营,愈是心血亏耗,沉疴难除。到头来,不过是一枕黄粱。

    “臣女愚钝,不知长姐何出此言?”

    常清念故作不解地问道,竟是还没瞧够皇后失态的模样。

    皇后忍无可忍,猛地将茶盏掀翻在地,茶水泼洒出来,浸透了铺地锦上一团红褐色宝相花。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

    常清念挪动半步,躲开了骨碌碌滚来的茶盏,眉眼依旧噙笑,仿佛方才只是吹过一阵微不足道的夏风。

    “长姐说的是,臣女不过一介卑微庶女,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

    常清念顿了顿,俯身凑到皇后耳边,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

    “只可惜,姐夫他好似并不这么认为。”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锋利薄锋,狠狠扎入皇后心头最痛之处。

    皇后转头,死命瞪向常清念,张合着唇瓣痛苦喘息,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常清念冷眼瞧着这一幕,眸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扭曲疯狂的快意。

    她要的,就是让皇后在痛苦和绝望当中,一点一点死去。

    好半晌,皇后仿佛终于找回些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诘问常清念道:

    “你到底是何时勾引的皇上?”

    “长姐何需过问这些?”

    常清念直起身,也不再伪装,杏眼懒怠地垂下去凝着皇后,带着几分挑衅与傲藐:

    “父亲已经送我进宫,您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早在青皇观中饱受蹉跎、无人问津之际,常清念便已认清她这个父亲最是薄情冷血。

    如今右相已在朝中站稳脚跟,而郑家却愈发没落,常郑氏在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

    沦为弃子的滋味,目下也该轮到她们母女尝尝了。

    见常清念竟仍旧大言不惭,皇后登时气急,眼前阵阵发黑,中气不足地怒骂道:

    “连自己的姐夫都要勾引,果真是少教的贱蹄子!你可知廉耻二字该如何写?”

    常清念抬眸看向皇后,蓦然笑出声来:

    “我少教?我不知廉耻?那还不是拜您那位好母亲所赐。”

    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不禁有些难堪,原本高涨的气势忽然便矮下一截。

    “午后陛下从我房里出去,应当是来探望过长姐了——”

    常清念说得含混,故意让皇后继续误会下去,又佯笑问道:

    “长姐只同我耍威风算什么本事?方才怎么不敢拿这话去质问陛下?”

    也不等皇后回答,常清念眸光森冷,话语如矢,字字清晰地刺向皇后:

    “我知道你不敢。”

    “因为你外强中干,生性懦弱。”

    似乎是在说眼前之事,又似乎远不止于此。

    眼见得皇后眸光涣散,几乎快昏厥过去,常清念便知皇后灵台已不甚清明,听不出她在说什么了。

    常清念撇了下唇角,顿觉无趣至极。

    “长姐脸色不好,还是传御医来瞧瞧罢。”

    福身告退时,常清念阴恻恻地盯着皇后,口中却笑道:

    “望长姐保重凤体,臣女改日再过来陪您解闷儿。”

    “同姐夫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