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修真界(1)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是一只忙碌着向南迁徙的候鸟。

    你会为旅途中因战争、灾难而流离失所的难民停下翅膀,驻足伤感片刻吗?你会用喙将自己柔软洁白的羽毛撕扯下来,衔着白羽掩住那双绝望浑浊的双眸吗?

    或许这个比喻不够恰当。

    那你相信贵为修真界第一人,会向一只贪婪,弱小,肮脏且可悲的魔物,伸出世间千金难见、甚至万金难求的橄榄枝吗?

    反正我是不信的。

    饥饿的难民会挥舞干枯的双臂将云中自由的白鸽击落,它的尸体乘风而落,他们幽绿的眼眸在黑夜里亮地可怖。随着白色身影的坠落,寂静中的一抹抹幽光死死紧盯彼此,像是条条饿昏的豺狼。

    只需一个贪婪的眼神,亦或是吞咽下喉的唾沫,无论是兄弟手足亦或恩爱夫妻,便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发狠地,竭力地,在那一个瞬间猛地扑向对方!

    他们獠牙暴露,他们面露凶光,他们毫不犹豫撕咬着过去朝夕暮楚的亲人——

    这是他们刻于骨缝之中,无法抗拒也难以违背的生存本能。

    而那只死去白鸽,那双无机制的黑眼中正倒映着豺狼自食的影像,点点雾气停留在眼角。

    当然,它再也不能飞往温暖的南方了。

    仙人于魔大抵也是如此。

    我站在凛冽的风雪中,眼前是苍山负雪,脚下是松软雪地。

    至于面前矗立在雪峰上,轮廓棱角分明、容貌俊美宛若神邸,周身充斥着飘忽磅礴威压的男人,我想大抵是那位神龙不见尾的修真界第一人。

    雪纷纷扬扬落在了魔角上,又很快因为向外扩散的炽热魔气而融化。

    呼出一口热气,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他养虎为患,还是我羊入虎口。

    起因是我在魔界救了他唯一的弟子,哦……就是旁边那个轻轻拽着我衣摆,唇红齿白,脸上还带有婴儿肥的正太。明明年龄不大却硬要摆出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样,浅色眸子无意间透露出的清冷疏离倒是漂亮。

    不过若是谈“救”,便太抬举我了。

    抱着找乐子的心态,随手帮了路边的一只瑟瑟发抖的幼兽,这能算得上救吗?远谈不上,我也担不起这种回报。

    “您确定要收我为入门弟子吗?”

    我低头弹了弹落在斗篷上的雪,掩住了眼底的嘲讽,轻声道:“我只是个指不定哪天就会死掉的魔物,是不受你们这些修仙之士接受的过街老鼠。”

    拜托,你们修真者的浑水我是一点也不想趟,快放我走吧。

    “倘若被其他大能发现我的身份,您的名声会遭到沾污的……”

    男人不语。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又或是听到了,但懒得做出回应。

    雪愈发大了。

    我上前一步,企图用言语增添最后一簇火苗,“最重要的是,我不受天道喜欢。”

    修真之人,最在乎的无外乎天道啊,因果啊……云云之类,这人总不会是例外。

    如期望的那般,仙尊终于回头不咸不淡看我一眼,可说出的话却离我想听的有十万八千里远——

    “你在怕什么?”他问道,像是也没指望我回答,似嘲若讽,“是啊,你这么弱,确实应该害怕得抖上三抖。”

    “不过管那些人作甚。也不仔细瞧瞧,如今你站在谁的地盘上,谁又敢来伤本尊的人。”

    “……”

    没有激动,没有欣喜,更不存在感激与庆幸。

    我悄悄捂住凉了的半截心。

    这位……仙人,对自己实力相当自信,想来是真人不错了。

    运气不太好,逃都没希望咯。

    说实话,我哪里是在担心那个。

    我这颤颤巍巍,指不定有了今儿、没了明儿的小命自保都够呛,惶谬担得住那大人物只言片语的刻薄呢?怕是连碍眼都挨不上边,又怎会闲来议论我?

    可如今有了这位主儿,那就不一定了。

    有句俗话叫……“无利不早起”。

    如今他展现了他的实力与价值,它日不知我又要付出多少,又得当几次被用来儆‘猴’的‘鸡’,才能算作偿还这份‘恩情’。

    明面上我恭敬道歉,心底却如这刮过的寒风。

    拔凉的。

    就差拿根小木棍在雪地上画圈圈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结界,我在仙人身后幽幽道:“敢问伙食……”

    “是没有的。”

    身侧的小正太一本正经回答。

    “尘世间的食物不利于修炼。”

    “……”

    我要悄悄地碎掉了。

    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入结界的瞬间,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鸟语花香近在咫尺。

    一只蝴蝶轻轻落在我的掌心。

    我心头微颤。

    算了。

    无论目的哪种,我都无力也无心再去反抗。

    正如碰到落难人类的前一刻,我正在认真编排自己的自杀计划……虽然被突如其来的一些事打断。

    稚鸟归巢,落叶也应归根。

    只可惜半路被劫,入土未半而中道崩殂,如今我站在这,逃不了,也躲不过。

    还记得人间讲求一句“顺其自然”,那便让我看看,这‘自然’能不能弄死我吧。

    *

    安排完房间,天色已经黯淡。

    我抱着正派的服饰,跟着楚浮提……就那个先前提到的顺手捡的清冷小正太,来到后院。

    后院连着山水,流动的泉水从高处坠下发出如铃般清脆的声音。水珠里倒映着银白色的月光,清冷中隐匿着神秘。

    将手搭在青丝细带上准备解衣入池,瞥见刚从池中起身的小孩不自在的扭过头。我心下觉得有趣,便出声打趣他是否需要帮助洗浴,哪知话中不知道哪个字戳到了他的恼火点,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小孩冷声丢下句‘不用’便甩手离开。

    莫非是生气了?

    好不经逗。

    我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转身踏入云翠色的天然水池。

    温泉的水温正合适,热气扑面而来,又在空气中化为晶莹的水珠将一身倦怠卸去。

    难怪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会净身术却仍耗费大量灵石去争夺一块上好的水池。

    说起来,

    我游神,双臂环抱曲起的膝盖。

    早知道那叫浮提的小孩有大来头便不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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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瞧瞧,摊了个大麻烦。

    我幽幽叹了口气。

    木已成舟,今后顺势而为或许还能从便宜师尊那学点东西。

    只是除去这个,还有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名扬三界,堂堂楚仙尊的徒弟,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是怎么孤身一人来到魔界的?若不是那么楚浮提是如何到魔界的,以及初次见面时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就有待考证。

    如果是被魔族绑过来的,小孩不可能活着等到我发现他。

    可我偏偏见到了。

    魔界中人,无论是魔物还是魔修,是先天魔骨还是后天堕魔,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各有各的疯法——不然魔界是如何做到以极为不对等的零星数量,与万千正道分庭抗礼,占据魔界这么一个从面积上来讲完全不亚于修真界的地盘?

    又不像妖界那些墙头草。

    尽管魔修中虾兵蟹将数量不算少,但那堆基本都在人间晃悠。至于进入魔界?哈,他们还没那个资格。

    能堂而皇之在魔界溜达的,多少有点真本事在身上。

    所以按理来说哪怕是楚浮提也不应该只剩下一口气……死无全尸,这才是他本应有的结局。

    包括他是如何来到魔界,来魔界的原因等等等,这当中存疑许多。

    不过呢,跟我没太大关系。

    所以管他呢。

    我舒服地眯起眼睛。

    忙了一天,如今泡在温泉里,好不惬意。

    伴随温热的水流滑过,乏力与疲惫感伴随着睡意涌上心头。

    虽然明知在一个陌生环境不能掉以轻心,可被温暖包裹的感觉实在是难以拒绝,于是我干脆放任自己沉溺于其中,先前经历巨大恐惧之后叫嚣疼痛至今的肌肉也借此舒缓……

    在微弱的星辰中,不知不觉我慢慢合眼,意识悄然下沉。

    冥冥中失重感从地心传来,仿佛有一双粘稠干涸的手拽着我向下坠落。空气越来越稀薄造成的窒息令我无力反抗。模糊间,我好像听到神秘飘渺的意志向我轻诉呢喃细语:

    ——就这样死去吧,你本就不属于……

    那道声音模糊又飘渺,听得我头疼起来。

    过去种种不幸轮番轰炸我的思想,它们好像也在附和着那道陌生声音的话,劝说着让我奔赴死亡。

    低沉,熟悉,充满蛊惑。

    “……”

    或许吧。

    我试图回答那道声音的主人,不过遗憾的是,这场交谈大概只是单向的。

    良久的沉默让我感到好笑。想勾下嘴角,却不想嘴边肌肉内里的每一根神经恍若被压迫般的抬不起来。

    温泉的热气熏上额头,被拂过的风吹得凉飕飕,像是被锋利的斧子抵住命门,‘噗嗤’一声,斧子入了脑髓,持续不断的尖锐撕裂感使我觉得太阳穴要炸开。

    算了。

    好累。

    好烦……

    身体下沉进水底。

    提不起一丝想要反抗的念头。

    其实倒也不必劳烦那声音费心来劝。

    毕竟说不准哪天找了个好日子,我自个就套根白绳,随那飞鸟去了。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