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载端着两杯茶进来时华西崇已经走了,赫琮山正在开军部例会,长腿交叠在茶几上,侧脸冷峻,指尖夹着雪茄——这种雪茄烈度高,浓烈干燥的烟草味飘在空气中,能嗅出似有似无的镇定剂成分。
他听完了军部例会,身上的燥意可能终于降了下来,仰面靠在沙发上沉沉吐出口气。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各方面无可挑剔的Alpha。张载上任前做过三个月的培训,对自己的上级抱有崇高而隐秘的敬意:帝国上校的履历一连串拉下来有整一百页文档,涵盖他二十一岁从军校毕业后参与的大大小小上千场战争。
张载受雇佣于帝国第一秘书处,在同年龄段里的所有Alpha中脱颖而出,由此获得上校身边的宝贵职位。
事实上,这份工作没有他想象中困难。上校是个略显古板的人,他的生活单调乏味,没有想象中需要处理很多Omega情人的状态要记住每一个喜好的刁钻要求,也没有一个难缠的夫人出现。他大半时间耗在训练场和战场上,数十年如一日十点前入睡五点晨跑,禁欲自律,对自我要求苛刻。在Alpha天生强大的精神力影响下,他几乎不会失控。即使虫族打到家门口,上校也很少流露出冷漠以外的情绪。
张载曾经见过军事星网上对他的赞美,盛赞他是横亘在异形和帝国之间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他认为此言有失偏颇,高山是死物,而人是人。
“上校,明天七点新生十公里拉练开始,霍持中校询问您是否要到现场。”
帝国重视新兵的培养,马杜克训练营理应由目前军衔最高的军官操练。但赫琮山一年前在战场上和数不清的虫子纠缠,这件事交给了中校霍持。现在出现在军校的新生就是马杜克训练营去年的成果。
短暂沉默后,赫琮山压灭了雪茄。猩红色消失在湛蓝的花纹烟灰缸中,那颜色在他幽光蔓延的瞳仁中映出一轮皎洁蓝色月亮。他搭在茶几上的长腿踩在松软地毯面,扯唇:“去。”
长期信息素紊乱令他显出一些平时藏得深的性格特质,譬如强势、不容拒绝、失去耐心。
张载目送他走出会议室门,感到一阵模糊的忧虑。他是一个习惯于提早做准备的优秀副官,赫琮山有很多副官,他只是其中之一,但他能跟随赫琮山这么久有自己的道理,他总是具有前瞻性。
他清楚这忧虑的源头——
那个有一双蓝眼睛的Beta医生。
赫琮山给了对方接近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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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楚赫琮山的生活轨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北部军区有不少外人免进的军事重地。瞿清雨有几天没找到人,显然总是通讯器联系没办法把他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非常多人盯着上校行踪,三天内瞿清雨获得了八个版本。这令他有一点儿苦恼。
华西崇对他寄予厚望,对他在法门街开诊所这件事表达了不满:“你应该进北部军区医院,以你的能力留下来做到军医主任是迟早的事。”
他压着瞿清雨去军区医院观摩学习了两场开胸手术,瞿清雨越发没有时间到处乱晃。他下了手术台洗手,听见消毒室的两个Omega护士交谈:“你昨天休假,见到上校了吗?”
瞿清雨手上还沾着血,血水顺着水龙头冲进漏水口。他的腰根本没办法在三个小时的手术后还保持直立,不得不保持半弯腰的姿势听了一会儿。
“见到了。”另一个戴着抑制剂环的Omega雀跃地说,“上校连续三天出现在圣玛格广场上呢。”
“……”
上校可远观不可亵玩,和自己一样胆子大的人不多。剩下的瞿清雨没听,抽了张纸巾擦手,确认后面的排班和自己无关后离开了医院。
“honey,嗨,又见面了,你想要一束什么样的花?”
商店的Omega兼职卖花,他把一大捧浸没在水桶中的玫瑰从店内搬出来晒太阳,问瞿清雨:“你也想要一束玫瑰送给上校吗?”
显然他赚了不少钱。
瞿清雨:“要一瓶水。”
“圣玛格广场在干什么?”
Omega摸了摸头:“你不知道吗?这一届的军校生不是上校带的,他们的十公里拉练一直没办法跑到上校要求的时间内。上校为此重罚霍持中校,一连十八名Alpha军官被问责,他们都跟着新生一起跑十公里。”
军队是帝国的一道强硬防线,新兵是铸就这道防线的重要力量。
瞿清雨:“为什么这一届军校生不是上校带的?”
“一星币。”
Omega利索地递给他一瓶水:“因为去年上校在战场上。”
-
秋天,暑气尚在。临近中午,太阳高挂。所有新生围绕整个北部基地长跑,脸憋得通红,后背湿透,高喊“一二一”、“一二一”。
加莎摇头:“太慢了。”
他身边的助理抹了把头顶的汗,只感觉太阳照得他头晕眼花,盐水要滴到眼睛里:“中尉,这还慢?”
“不仅慢,而且懒散。”
加莎抬抬下巴:“腿部没力,口号也有气无力,呼吸频率不对。霍持怎么操练的,啧,烂成这样。”
助理不停喝水,企图补回自己身上从汗液中流逝的盐分,他结巴:“那怎么……怎么办?”
加莎:“不知道,看上校意思吧。”
助理大着胆子去看站在站在一边的Alpha军官脸色,已经不能简单用难看来形容。他身边气温冻得能养企鹅,军帽帽檐之下薄唇拉成一条冷漠的线。
霍持在他身边做俯卧撑,脖子上全是青筋,汗水从冒胡茬的下巴上接连不断滴下来,滴出另一个人形。这名有“猛虎”绰号的中校紧咬牙关,身体下压,撑起手臂,姿势标准到变态。
助理打了个哆嗦。
加莎就是平时再怎么活泼现在也不敢造次,他硬着头皮走到赫琮山身边:“上校——”
赫琮山按下计时器:“下午负重。”
这是还有救,加莎对霍持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松了口气。气氛依然沉凝,所有Alpha新生跑完大汗淋漓,围着圣玛格广场走了两圈后终于能坐下来休息。累是累,他们兴奋的目光纷纷投向不远处的空地。
那群栗色军装的军官老老实实围拢在一棵樟树下,他们都是有军衔的军官,肩章上标志象征赫赫战功,此刻都垂头丧气听包围圈中央的Alpha军官训话。正中央的Alpha军官身高极高,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无差别冲击在场的所有人。他五官藏在帽檐阴影下,十公里拉练下来气息没有丝毫变化。
瞿清雨过来的时候刚好碰见拉练结束,他手里握着一瓶水,走近了树荫下随时准备待命的医生队里,那些医生用扇子扇风:“天,我以前没跟过军校生,这么累?”
“这都是好的了,下午等他们负重要掉一层皮。我刚路过那群军官们,他们还说速度慢。”
“这都一小时内了,还慢?”
久闻马杜克训练营大名,从里面出来的Alpha才有资格进军校。高级军官会从军校中挑人进入自己的军团,成为真正的士兵。
跑多久不是目的,体能才是——瞿清雨大概能明白这些Alpha军官的意思,他同样有长跑的习惯,毕竟他不能让自己晕倒在手术台上。
“听见上校骂人了吗?”
瞿清雨“啊”了声。
周围晴空万里,只有那群Alpha军官挨了训,头顶上乌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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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从那边过来,以为你去看热闹了呢!”有人不由分说塞给他一大包盒饭,“跟我一起去给那些Alpha新生送饭。”
Beta是这样的。
很容易莫名其妙就被拉去打杂。
瞿清雨叹了口气,接过了两大包盒饭跟着走过去。他还记得自己那瓶矿泉水,塞进了盒饭袋子里。
他从那群累得瘫在地上的新生面前走过去,弯腰把盒饭从塑料袋里拿出来。这么从南边发到北边,突然有一瞬间,他抬起头,朝那棵樟树底下望去。
赫琮山眉心收拢了一下。
在场的Alpha注意力都十分集中,很容易察觉到他话音中的停顿。赫琮山交代完负重量,捏了捏鼻梁。
能看出他今天从六点集合开始的心情就极端糟糕——六点集合,六点零三分人才到齐;点名时有不少人军装上扣子松开,帽子位置不对。原本计划的拉练开始时间不得不推迟到七点整,跑第一个十公里花了一个半小时。当时所有Alpha军官背后都在冒冷汗,恨不得双眼一闭去投人工湖。
他们当初在赫琮山手下最迟的十公里记录没有超过五十九分钟,赫琮山一句话没说。很明显,他堪堪在忍耐的边缘。
上校没训什么话,就问他们十公里现在能跑多少分钟。下午新生拉练前全部先跑十公里,最慢那个太阳底下一千个俯卧撑。
直到现在,站在树荫底下,所有Alpha军官依然满头大汗。热汗顺着鬓角流下来,眼睛和干裂唇瓣全是咸湿。
倒不是渴得,是吓的。
赫琮山就在中场休息喝了口水,新生跑他倒着跑,全程的口号他喊,面无表情得令人害怕。
“快开饭吧”——所有Alpha军官都这么祈求。
没有人能解救他们,因为在场没有知道前因后果的人敢来打断。叶片因热度而水分蒸发,卷曲,蔫蔫地垂下。
直到——“上校。”
所有Alpha军官精神一振,十八道目光齐刷刷投向声音的主人。
瑟瑟发抖并没有出声的厨房大妈:“……”
瞿清雨简直摸不着头脑,不确定地:“吃饭……了?”
那十八道目光又整齐地移向一言不发的赫琮山。
他们都没动,瞿清雨就熟练地从他们面前走过,打算每个人手里发一份。很快令他更摸不着头脑的事发生了,第一个Alpha军官僵硬地停住。瞿清雨于是不得不再次保持递出去的姿势露出微笑:“长官?”
他悬在半空的手指因塑料袋勒出两道红印。
赫琮山到一边取水。
“谢谢。”Alpha军官迅速接过接过瞿清雨手里的盒饭,感激地,“我今天中午这顿本来没有的。”
Alpha的消耗量要远大于Beta和Omega,做了一上午俯卧撑,霍持真以为自己要饿死。
瞿清雨没听懂,脑袋顶上冒出一个问号:“什么?”
“这不重要,你吃了吗?”霍持连忙说,“跟我们一起?”
瞿清雨还握着那瓶水:“我找你们上校有点事。”
霍持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今天上校心情不好,让他别过去触霉头。下一秒,所有Alpha军官眼睁睁看着那个一拳能被他们长官打晕的Beta青年走过去,他们长官坐那儿没动。
头顶的乌云突然就散了。
他们所有人都听见Beta青年对赫琮山说——“上校,我手有点没劲,这事你是有责任的,这份饭是你的。”
“……”
赫琮山袖子卷起来,胳膊搭在膝盖上,眼皮往上抬了那么一抬,从他手指上红印那儿滑过去了。
瞿清雨把水递给他:“帮我拧拧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