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
程笑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掌柜的手腕,一股焦糊的味道顷刻间涌进鼻腔,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哎哟我的神金!”掌柜的吓了一大跳,猛地一转身拍上封条,双手死死护住身前的酒缸。
程笑沉着脸色,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捻起泥灰问道:“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神赐之物!”掌柜的拗不过他,只好在他的挟持下摊开手掌,义愤填膺道,“济世救人的东西!”
薄薄的粉尘覆在他的手心上,泛出诡异的灰粉色,阳光下还透着细闪,让人联想到小姑娘涂的指甲油。
强烈的焦炭味始终萦绕在鼻尖,程笑觉得这东西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逼问道:“说仔细点。”
掌柜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叠声说了好几句“造孽啊”,方才语气沉痛地开口道:“适才也跟您说了,咱们秦山人生来就带着神罚,不但身体有疾,往往还活不了几年就夭折了。”
他抹了把脸,低头看着手上闪闪发光的泥灰:“后来也不知是谁在城外挖到了这些粉金,发现把这东西加进水里,小孩子殁的就少了。”
“你们以为这是神明的恩赐,所以就管它叫神金?”程笑缓慢松开他的手,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但到底还是没有对这个别具一格的称谓发表看法。
掌柜的点点头,目光无比诚挚,语气感概道:“上天还是有好生之德的……”
程笑皱了下眉头。
这些凡人稀里糊涂,他却是很清楚,秦山城的灾病恐怕和仙宫里那些神仙没什么关系。
他想起城外空寂的荒野和枯死的树干,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你们这里的人,死后如何保存尸体?”
“自然是放在棺材里……”掌柜的眼眶被灰粉呛得泛红,茫然反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程笑沉吟片刻,转身朝前店走去,边走边说:“这几日可有操办丧事的人家?我想去看看。”
一听这话,掌柜的赶忙拉住了他:“公子!听我一言,近来秦山不太平,你们还是快走吧!”
“哦?”程笑侧过头,笑道:“有人愿意助秦山城平复祸殃,这不好么?”
掌柜的神情严肃,搭配着眼底那抹红,显得面容有些饱经风霜的沧桑:“你们这样的世家公子我见过,学了些神术仙法就想着渡苦救厄,可秦山城是真正的神仙降下的罪罚,本就得世世代代偿还,岂能白白误了你们的性命!”
“你不是觉得上天仁德么?”程笑还是笑着,兀自往前面走,抬手撩起帷帐,大言不惭道,“也许我就是老天爷的善心呢?”
他说完,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帷帐之后的张从云。
后者手腕抬着,也是正准备撩帐子的动作,听到这话微挑眉梢,似乎是笑了一下。
掌柜的还跟在后边喋喋不休:“你们这一个二个的,真是劝都劝不在……”
程笑脚步停顿,朝着张从云眨了下眼睛,而后优哉游哉地转过身,抬起下巴笑道:“既然秦山城鲜有外人,掌柜的在哪见的小公子?劳烦给我们引荐引荐?”
眼看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掌柜的叹了口气,矮着身子从帷帐的空隙里钻了出去,低声道:“你们随我来。”
-
一刻钟后,三人站在一处医馆的门前。
佝肩驼背的人群进进出出,被笼罩在氤氲的雾气之中,院子里头的袅袅青烟更是直上云天。
“你确定这不是个道观?”程笑抬眼看着院门上的匾额,真诚发问道。
掌柜的在前头引路:“您进去看看便知。”
踏进院门,入目便是一个体型硕大的神龛,鎏金实木的材质,雕章错彩的工艺,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
神龛周边足足围了两圈人,齐齐跪在地上叩首祈祝,口中念念有词,脸上是别无二致的虔诚神色。
每个人的手上都捏着三炷香,那香火层层叠叠云蒸雾绕,简直能把人眼睛熏瞎。
程笑微阖眼眸,隔着烟雾打量那神龛,只见其中供奉的既不是鸿钧老祖,也不是三清道尊。
他以手掩唇咳嗽了两声,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在拜谁?”
“当然是那位降下神罚的地仙。”掌柜的说着,也走到旁边抽了三炷香,见程笑站在原地不动,又叹着气劝说道,“两位公子也拜拜罢?”
程笑冷笑:“那他怕是消受不起。”
地仙,往往是在某处地脉长期修炼,灵气积累到足以对当地风物产生影响的生灵。
同样的,他们也被束缚在修炼之地,不得随意挪窝。
许多地仙连化形都做不到,存在形式类似游魂,顶多只能算是半仙,在仙宫的花名册上连挂名都不配。
掌柜的见程笑面色不虞,只当他是少年人初出茅庐心高气傲,当即也不再多劝,摇着头找了处空地,而后径直跪在了泥石地上。
待掌柜的拜完神龛,三人方才绕过跪了满地的人群,往院子后边走。
后院就比较像正儿八经的医馆了,药柜从地板建到天花板,木格工工整整地码了满墙,格门上分门别类地贴着标签。
程笑打眼扫去,认出了好几味药材,基本上都是安神静气用的,没什么稀奇。
掌柜的走到柜台前面,问小伙计:“吕大夫在吗?”
那伙计应当是认识掌柜的,闻言点了点头,矮身从旁边的小门洞里钻了出来,恭敬道:“您跟我来。”
三人跟在伙计身后进了内院,路过一方莲池,又穿过一条长廊。
掌柜的忍不住问道:“吕大夫不在店内?”
小伙计:“我家公子在后山。”
听到这话,掌柜的登时噤声,抬起袖口擦了下额角的冷汗,那惊慌的模样仿佛后山是什么吃人的地方。
程笑向来是想到什么问什么:“后山怎么了?”
掌柜的面露难色,显然是不愿意多说。小伙计自觉把话接了过去:“我家公子心善,家里没人料理身后事的病患,就把他们埋在后山。”
程笑点头,眼神却愈发不解:“这不是好事吗?掌柜的怎么这个表情?”
没想到,这话不知触动了掌柜的哪根神经,只见他一挥袍袖,竖眉瞪目地怒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懂得敬神。前些日子死的那些人,那都是神仙选来合该去赎罪的,如今怎能随意摆弄尸体?”
这话一激,小伙计也不乐意了:“嘿!刘掌柜你怎么说话的?要不是我家公子来了秦山城,你们这儿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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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说越上头,脸都涨红了:“你们不感恩戴德倒也罢了,现在还要倒打一耙,污蔑我们公子惹怒了那劳什子地仙?”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了,一道清润的嗓音忽然从拱门后传了出来:“小五!”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小伙计立刻闭上了嘴,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小声道:“公子。”
刘掌柜也讪讪地喊了一声“吕大夫”。
只见一个身穿宝蓝绸衫的男人从拱门后缓步走出,双肘的袍袖挽得整整齐齐,手中抓着一沓符纸。
秦山当地人大多习惯躬身行走,这位吕大夫挺拔的身姿宛如鹤立鸡群,容貌也温润俊秀,只是脸色苍白,显得颇为憔悴。
掌柜的侧过身子,让出身后两人,介绍道:“这两位是今日刚进城的公子。”
“在下吕世明,一介闲散杂修,二位道友见笑了。”吕大夫颔首,放下两侧的袖摆,随手将杂乱的符纸拢进袖袋。
程笑和张从云各自报上姓名,算是打了个招呼。
“既然人也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刘掌柜来回看着眼前三人,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紧跟在小五身后离开内院。
修仙之人不太讲究那些凡俗的客套,对于生死也没有诸多忌讳,程笑便直说了自己的来意。
吕世明原本走的是下山的路,这会儿又要带着两人上山,他边走边问:“你们也是来秦山访仙的么?”
说是“你们”,实际上这话问的是程笑。
张从云脸上的神情并不算冷厉,但不知为何,程笑总觉得他好像只招小动物喜欢,见过他的人和仙反倒都有点怵他,不太敢跟他搭话。
程笑一边想着这或许就是上仙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一边随口问道:“就是那个地仙?”
“不是地仙。”吕世明在一处山坳停了下来,语气笃定道,“地仙不会有这么强的灵力。”
说完,他示意程笑往下看。
程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地上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坑,坑里放着一口薄棺,还没来得及封顶。
松木棺材大敞着,一个脸皮皱缩的老人侧身躺在里面,脊背弯曲如同河虾,张开的嘴唇边摆放着几颗脱落的牙齿。
尸体显然是被人匆匆收殓的,连寿衣都没有换,身上仍穿着灰旧的布袍,手肘和腋下有好几处破烂的补丁。
程笑看着那人黝黑的面容,心头再次浮现出那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就听见吕世明开口说道:“这人已经死了四天了。”
听到这话,程笑瞳孔骤缩,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你把他在这里放了四天,他的模样却没有丝毫变化?”
“是。”吕世明皱起眉头,沉声说出观察结果,“尸体不腐不烂,甚至都没长尸斑,乍看之下与活人无异。”
他说着,又往旁边走了几步,进到草木更茂密的林中。
只见那里头还有几处挖好的坟坑,与外边那个老人不同的是,这几口棺材里的尸体呈现出了明显的腐化迹象。
深灰色的液体灌满了棺材里狭小的空间,那些腐烂的尸体被浸泡在流淌的粉光之中。
程笑对这种金属般的光泽很熟悉了,他脱口问道:“神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