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魏福忠
    是夜。

    魏福忠在宫外的宅子中听评弹,他手上拿着枣木烟杆,吐着眼圈,眯着眼望着下面的伶人。圆脸太监小德子在他耳边低声了几句,魏福忠让伶人们先离开,让小德子引门外等候的那人过来。

    欧阳明允一身黑衣,拜见魏福忠。

    “厂公安好?”

    “咱家很好,欧阳大人别来无恙啊。”

    “托厂公的福,在下很好。”他点头,又道:“今日依厂公的话去试探了那人,我知道于歌笛不能吃香菜,可是今天那人却将香菜吃完了,实在有些奇怪,当然也不排除她故意为之,想让我放松警惕。”

    “那人一看就是个硬茬,鬼精鬼精的,你还要当心些,不要操之过急,让人抓住了把柄。”

    “那是自然,只是在朝堂上我故意与厂公唱反调,数次让厂公面子过不去,还请厂公见谅啊。”

    魏福忠摆摆手:“都是做戏啊,有什么所谓?文人士族太过清高,咱家就需要欧阳大人这样的人才,进入他们内部,替咱家探听到有用的消息。”

    “为厂公做事,我愿肝脑涂地!”欧阳明允深深地做了一个揖。

    “八年前,你因为于景涟的事情被贬,不知你可否还记恨咱家啊?”

    “这是哪里的话?我当时太过年轻,书生意气,一时脑热才会站在于景涟那边,可是后来宦海浮沉,也让我明白了,信仰这种东西,简直就是风中泥沙,谁信谁就是傻子。”

    “咱家也知道,你之前和倭寇作战,不过是早早与他们联系好了,让他们佯装打输,好送你一个功劳,让你回顺天府帮他们传递消息,可是咱家好奇啊,你现在到底是东瀛那边的人,还是咱家的人呢?”

    欧阳明允吓得跪了下来,擦了把汗:“在下自然是厂公的人!我与东瀛人不过是虚与委蛇,回到顺天府才是我的目的,如今我将钱武推出去,当了替罪羊,还找到了盘擎磊以前的夫人,让她帮忙将钱武尸体送到白虎笼子里,不过是想将水搅浑,搅得越浑越好,这样才能不露出马脚,专心为厂公做事啊。”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东厂的刑具可是不眨眼的。”魏福忠眸光一冷,把玩着手上的烟杆,“欧阳大人跪着做什么,小德子,你个没眼力见的,还不给欧阳大人赐座啊。”

    小德子赶忙说:“是奴才蠢了,奴才这就给欧阳大人拿凳子。”

    欧阳明允起身,只觉得脚有点软,每次面见魏福忠,他都有这种阴风阵阵的感觉,仿佛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能超生。

    他坐到凳子上,扶着扶手,一颗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魏福忠又说:“最近徐大学士和万大人,好像走得有些近呢……这次的盐课辩论,风向好像又偏向了他们那一边。”

    “万灵安不可小觑,他竟然在推行盐课改革的同时还能稳定粮价,皇上这才龙心大悦,朝堂的话语权也转向了他们那边。”

    “咱家自然知道咱们这位首辅大人不可小觑,否则也不会连续在他手上栽两个跟头了,不过事不过三,咱家倒有一个想法,若是现在动不了万灵安,还动不了他身边的徐大学士吗?咱家想让满朝文武看看,与我为敌,是什么下场。”

    这时,八仙桌上爬上了一只蚂蚁,魏福忠将手指抚了上去,蚂蚁便随他的手指往前爬,最后,他狠狠地碾过了那蚂蚁,毫不留情。

    “你用点心,搜集点对徐学士不利的证据,实在不行,就用当初对于景涟的方法对待他就是了。方法不用新,有用就行。”

    欧阳明允嘴巴微张,“这……这样不好吧……”

    “大胆!”魏福忠将桌上的茶杯甩了出去,“既然要当咱家的奴才,就要乖乖听话,你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还敢跟咱家讨价还价吗?就单单说你私通倭寇,要是让圣上知道了,你的妻子儿女全都是死罪,死无葬身之地、挫骨扬灰的那种!”

    欧阳明允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去:“厂公饶命,厂公饶命啊!”

    “懒得和你废话,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清楚吧,你既然说了是咱家的人,咱家便信了,若让咱家发现了你首鼠两端,你是知道后果的。”

    “是!是!”欧阳明允赶忙道,“我必定对厂公忠心不二!”

    “那东瀛人那边……”

    “厂公让我传递什么消息,我就听命,绝不会让厂公不利!”

    “这还差不多。”魏福忠把玩着手上的烟杆,吐了一口烟圈到他脸上,“下去吧,小德子,送欧阳大人出门。”

    叫“小德子”的太监立马应承了,对欧阳明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魏福忠这才叫伶人们回来,又听了一会儿曲子。

    晚些时候,他坐到了院子里赏月,小德子给他盖上了一件披风:“夜里风大,厂公要注意身体才是啊。”

    魏福忠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德子突然说:“厂公让我最近盯着小伍子,我发现他很不听话啊,到处趁人不注意收集证据,想对厂公不利。”

    “咱家早就知道了,于景涟的儿子,怎会甘心做一个阉党?他和他姐姐一样,脊梁骨都硬得很呢。”

    “厂公大可放心,他搜集到的东西基本上是小打小闹,就算被圣上知道了,也无关痛痒。”

    魏福忠目光落在桌上的那盘枣子上,“当初一开始不就是想将计就计吗?到时候给他无意中泄露一些假的书信,误导一下咱们的首辅大人,看看他会不会上钩。不过万灵安心思深沉,我们还是要慎之又慎。”

    “厂公放心,小德子一定不会辜负厂公厚望。”他顿了顿,“只是最近,明贵妃的人好像也在查景大人,不知厂公觉着,我们要不要深挖一些?”

    “手可不要伸得太长了,明贵妃是圣上心尖尖上的人,只要她生不下皇子,对我们就造不成威胁。”魏福忠淡淡道:“你可知我为何如此看重你?并不是因为你有多聪明,而是因为两个字——忠心,小伍子也好,欧阳明允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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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对咱家没那么忠心。”

    “当初若不是厂公搭救,恐怕小德子早就死在后宫诸太监的欺凌之中了,厂公还派人照顾我的母亲与幼妹,此等恩情,属实难忘啊!那个时候小德子就发誓,一定这辈子只对魏公公一人忠心,绝不认二主!”

    “很好,小德子,咱家果然没看错你。”魏福忠抽了一口烟,“只是有时候,你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些,咱家要你看的武周王朝酷吏来俊臣所写的《罗织经》,你看完了吗?”

    “小人日夜拜读,放在床头,不敢忘记!”

    “那你跟我讲讲,《罗织经》的要义是什么?”

    “来俊臣说:‘事不至大,无以惊人。案不及众,功之匪显。上以为安,下以邀宠。其冤固有,未可免也。’也就是说,不把案子办成惊天大案,不能引起大众注目。不让案子牵连出更多的人,不足以显示办案人的能力。这样做了,上司会更有安全感,也会奖励下级。武则天将来俊臣当成心腹,来俊臣凭借《罗织经》上的手段,这才煊赫一时,成为让人胆战心惊的一代酷吏。”

    “好好学着吧,你还年轻,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世人都说我冷酷,不顾惜苍生,可就算咱们的首辅大人,难道就真的心怀天下万民吗?他不过是要跟我斗,掌握更多权利罢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与他,不过是一类人。这世上像于景涟那种济世爱民的人,太少了,就算有,也不是东厂的对手。”

    “厂公英明!”

    “对了,黎正的事情,查的怎样了?”

    小德子听到这个名字,深吸一口气:“小人还在派人搜查,只是黎正便如泥牛入海了一般,实在是奇怪,不会他早就死了吧?”

    “说来也奇怪,黎正父母在顺天府城郊的孤坟,前些天还被人祭拜过呢……他们在这世上并不会被人记挂,除了黎正,还能是谁?咱家派人守在远处,想来个瓮中捉鳖,却再也没人去祭拜了,黎正聪明绝顶,定是发现了什么。”

    “正如厂公所说,小人就担心他心高气傲,不会乖乖听厂公调遣啊。”

    “只要找到了他,咱家就有办法让他替我卖命!”魏福忠很肯定地说:“因为我已经找到了证据,当初怀献太子,就是被黎正毒杀的。”

    小德子惊讶地合不拢嘴:“这可是死罪啊,魏公公还敢用这种人?不怕他牵连公公吗?”

    “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当初怀献自己作死,非要当着大庭广众侮辱黎正,他总当黎正是自己的影子,却忘记了,‘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他以为自己是金光闪闪的皇太子,却最终被他看不起的影子所杀。捏住了这个事实,还担心黎正不听命于我们吗?”

    “可是魏公公,身为阉党,我们不是应该对皇家忠心吗?黎正犯了如此大罪,实在是让人胆寒。”

    “你错了,我们只为龙椅上的人尽忠,那些被大浪淘沙掉的皇家之人,与我们又有何关系?”

    魏福忠的声音在月色的掩映下,有些模糊,随着烟雾,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