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继跌坐在椅子上,突然觉得一阵心绞痛。仆人给他端上了安神静气茶,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抬头,抓住景暄和的袖子说:“景大人,你在顺天府屡破奇案,素有贤名,可否请你为红袖找出凶手啊!”
“阮县丞,红袖夫人的死我一定会仔细探查的,可是我刚才的提议,也希望您能好好考虑,毕竟剿匪的银两实在是短缺,若您能联合士绅们捐献钱财,也能让将士们士气大振啊。”
“你是在威胁我?若我不给,你便不去查案了?”阮继眼中带上了防备,语气也冷了几分。
景暄和说:“阮县丞误会了,暄和不是这个意思,就像我之前说的,无论你捐或者不捐,我都会好好去查案,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可是剿匪也是大事,我想请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她的言辞恳切,目光又很真诚,让人不忍拒绝。
阮继站起身来,思索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景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若你能在一日内查出红袖的死因,我便劝说士绅们和我一起捐献五万两白银给望春县剿匪。”
五万两!
景暄和死命地压抑自己的窃喜,若此事能成,那么剿匪的经费便够了!
她咳嗽了一声,“好,一言为定,我们击掌为誓。”
景暄和伸出自己的手,阮继与她一击,算是做出了承诺。
***
她先去红袖的院子里验尸,红袖的脖子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死因就是窒息而死。身上的衣服没有潮气,也佐证了丫鬟们的证言,她没有落入水中。景暄和注意到,她的衣服下摆好像被钉子挂过,丝线有些不均匀。
红袖手腕和脚腕有扭到的青紫肿胀,还有些擦伤,应该是生前扭伤的,因为死后人的血液停止流动,并不会出现肿胀或淤血。
景暄和找来红袖的贴身丫鬟,问她红袖死前的一个月内有没有什么异常。
丫鬟说,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是她总是一个人将自己关在屋内练琵琶,一练就是几个时辰,比平时要勤奋许多。
景暄和点头,当时红袖进入石画舫弹琵琶,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那么,又怎么会突然不见,然后瞬移到房间的呢?
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没有可能是掉包,有另一人和红袖长得一模一样,如今的死者是假红袖?
景暄和问丫鬟:“红袖夫人有没有什么孪生姐妹?她的身上有什么胎记吗?”
丫鬟如实答道:“从没听过她有什么姐妹,红袖夫人幼年失去了双亲,从小就是她舅舅家养大的,我记得红袖夫人手腕上有一块红痣,很是鲜艳。”
景暄和将尸体的手腕抬起来,果然看到了红痣,可见是丫鬟们平日里服侍的红袖夫人无疑。
而红袖在弹琵琶时,景暄和也注意到了,那女子的手腕处有红痣,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景暄和目力极好,断不会看错的。
为了更好地验尸,景暄和将她的衣物褪去,惊奇地发现她的后背上有深深浅浅的鞭痕,难道是和阮继在一起的时候,二人有什么不可说的情趣?
可是今日景暄和才听到她与阮继云雨,而这些鞭痕却像是很久之前留下的,更像是她小时候受过的折磨。
这时,后院传来凄凉的哭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红袖啊,我的亲侄女儿!你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啊!”
原来是红袖的舅舅带着她的舅母过来了。
她的舅舅很瘦,甚至可以说骨瘦如柴,常年在阳光下暴晒的黝黑面容让他显得愈发苍老,她的舅母也白发苍苍,比同龄人看起来要老上许多。
他们扑了上来,想推开门,景暄和却挡在门前,派家丁拦住了他们。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残忍,可还是不得不说道:“在红袖死前,舅舅与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所以,你们二人不能排除嫌疑。”
她舅舅红着眼,怒气冲冲地盯着景暄和:“你这个婆娘好狠的心啊!她是我的亲侄女,我能害她吗!”
“很抱歉,可是我之前办过的案子中,有很多都是亲人自相残杀的。”
红袖舅舅悲痛到不能说话,捂住胸口,而她舅母却“噌”地一声站起来,作势就要去抓景暄和的衣领。
“小姑娘,你难道就没有亲人吗?!我们只想让红袖入土为安,难道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吗!既然你不仁,就别怪老娘不义了!”
景暄和闪身躲过,妇人抓了个空,更加生气,竟然破口大骂起来:“我呸!你个没爹没娘的贱货,快闪开,让我们带红袖回去!你如果不答应,小心我抓花你的脸!”
她张牙舞爪,阮府的家丁们将她拉了过去,她虽行为被束住,嘴里却骂骂咧咧的,不堪入耳。
景暄和本来是可怜他们的,可这妇人撒泼的样子却着实让人不悦。
“你再吵嚷,小心我将你丢入大牢,治你一个妨碍公务的罪过!”
“我呸!”妇人啐了一口,“红袖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养大的,是我们最疼爱的姑娘,你这个外人凭什么说三道四的,我今日非要将红袖带回去,不然你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吧!”
景暄和从未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人,她分毫不让地说:“最疼爱的姑娘?可为什么,我会在她身上发现鞭痕!一定是你这蛮横的妇人折磨于她的!既然如此,你觉得红袖在天有灵,会愿意和你们回去吗?”
这样一说,妇人的脸果然白了。
红袖舅舅自知理亏,讪讪道:“媳妇,我们还是走吧……别耽误人家查案了……”
妇人猛地推开舅舅,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我这辈子最倒霉就是嫁给了你这窝囊废,钱没挣到,一天到晚只会忍气吞声!要不是你,老娘早就吃香的喝辣的了!”
红袖舅舅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任她数落。
“现在好了,红袖也死了,以后咱们家算是完了,阮府也没理由再接济咱们了吧!”
她坐下来,就要撒泼打滚。
景暄和沉声道:“红袖刚死,就躺在里面,你是想搅得她魂魄不安么?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的冤魂过来找你。”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红袖舅母要执意带红袖的尸首回去了,一来能向外人彰显自己有多么疼爱侄女,二来是想让阮继对他们表示愧疚,以后能靠着这愧疚再接济他们。
可怜的红袖,活着的时候不停赈济舅舅一家,到死了还被亲人算计。
“是谁在府中吵闹?不成体统!”阮继负着手,来到了院中。
红袖舅妈立刻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可怜的红袖啊!你怎么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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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啊!年纪轻轻就死了,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阮继皱眉,吩咐小厮:“给他们一百两银子吧,不过,红袖已经是阮府的人了,我是不会让你们带回去的。”
妇人一听竟有一百两这么多,立马两眼放光,她飞快地抹了抹眼泪:“阮老爷,您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善人啊!”
目的达成,红袖舅舅带着舅妈飞也似的离开了。
院中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现在让景暄和纠结的点在于,红袖到底是在石画舫中遇害的,还是在房间中遇害的呢?
她更倾向于后者,如果她在石画舫中遇害,丫鬟们不可能没听到动静,而且勒死并不是瞬间就能完成的。
难道在石画舫中,是红袖自己躲到了某处?
她用某种方式转移了位置,想要逃走,竟被凶手杀害。
那么,她到底躲在了哪里,又是怎么转移到房间里的呢。
天色已经不早,景暄和与茗泉向阮县丞告辞,打算往府衙而去。
一想到徐芃敏还在等她,此时恐怕已经等着急了,便让茗泉去向他们传信——自己今日不会去找她了,要破了案子才会与她会和。
剿匪的军士们住在名为“周家坳”的地方,相传古时候有一姓周的家族举家搬到此处,便以“周家坳”作为地名。那处毗邻望春山,山匪们都盘踞在山上,很难找到踪迹。
汪常青带着人在周家坳安营扎寨,想必此时徐芃敏已经见到了夫君。
景暄和独自走在望春县的街上,街上行人并不多,比起顺天府人烟少了许多,可就是这样寂静的夜晚,更加有助于她的思考。
景暄和在脑中回忆起今日的线索,又将整个事情串了一遍。
月光洒在石板路上,不知怎的,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身材颀长,如芝兰玉树,好像……
景暄和鬼使神差地就加快了脚步,走到那人跟前,失声道:“万渊……万灵安,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转过身,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他目光如水,望向了景暄和。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她一惊,垂下睫毛。
真是脑子不清白了,徐芃敏说万灵安身染重病,他又怎么会来望春县呢……
那人点点头,微微一笑,似乎在说“没关系”,便转身离开了。
景暄和停住了脚步,望向了天上的月亮。
她倒想让自己成为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一想到他病得快要死了,连早朝都上不了,她的心就揪着疼。
白天她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全身心地投入到查案之中,可是一到了晚上,需要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她就没来由地会想起他。
她使劲地摇头,想将自己的思绪清空。
……
而被景暄和“认错”的那人却走向了巷子深处,那是一间客栈,门上挂着“客满”的牌子,事实上却是被包下来了。
那人信步上了楼,推开门,庄炎已经等候在那里。
“万大人,我已检查了周围,没有异样,也没人发现我们的身份。”
那人缓缓地取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