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雨天
    找人向来是不易之事。

    出了城再找,便是大海捞针。

    李玄泽脑中晃过某个姑娘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头疼不已的捏了捏眉心。

    “派人去追,务必追回来,周稷卿和陆怡两个人都要活口。”

    至于那具女尸究竟是不是方晚葶,只能请林府的人去辨认。

    方晚葶没有侍女,同她打交道最多的除了林岁宁,便是林诚录。

    太子召见林诚录,却没有事先说明叫他去做啥。

    进了周府里头,被带到一具用白布遮掩的女尸面前,林诚录还有些不明所以。

    “太子殿下,这是……”

    离尸体这样近,林诚录有些毛骨悚然,显得瘪瘪缩缩。

    侍从们在空地上摆了把檀木椅,李玄泽坐下来,示意道:“去看看,认不认得。”

    这是叫他去认尸了。

    林诚录再怕,也得壮着胆子过去。

    单手僵硬的掀开白布,看清眼前这面目尽毁的女尸,干呕了下。

    赶紧捂住嘴,绝不能在太子面前吐出来。

    他看到女尸所穿的衣服时,咋咋呼呼道:“殿下!这是我的妾室!方晚葶!”

    李玄泽心中一沉。

    “脸都毁成了这样,你确定你没看错?”

    “没看错,确定是她!”

    林诚录认得这件衣服。

    方晚葶衣服不多,就那么几件,她近来最常穿的就是这身无绣的琼据色。

    昨日周大人也的确把方晚葶带走了。

    而且这女尸的身量,和方晚葶相仿。

    不是方晚葶,还能是谁?

    ……

    李玄泽在藏书阁外站着。

    不知不觉,便从午时初,站到了将近未时。

    还是没想好怎么同林岁宁说这事。

    要怎么开口,她才能接受?

    李玄泽问山竹:“若是叫你通知一个姑娘,说她家人过世了,你怎么开口她会不难过一点?”

    山竹想了想。

    “人都是要死的,早日投胎,没准下辈子投个好胎,提前过上好日子了。”

    他是踩着死人堆厮杀出来的活死士,十八人中,只能活下来一个。

    死人堆里,还有跟他睡过一个被窝的异性兄弟。

    他从最初的痛不欲生,到后来麻木。

    师傅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这话。每回杀人,他心中便是想着这话。

    李玄泽道:“不行。万一她也想着自己太命苦,想早日投胎去,这不害人吗?”

    山竹哑口无言。

    劝人节哀哪能这么好劝。

    毕竟是死了亲人,无论怎么劝,都一样宽慰不到人的啊。

    “这……丧亲之痛,总要难过个几日的,过几日就好了,殿下。”

    树上掉了片落叶,孤零零的,慢慢悠悠往下飘。

    李玄泽的视线,定定的望着树下那个照不见光的角落。

    心绪乱的,比那密密麻麻的草地还乱。

    ……

    梁王妃给请的夫子居然是女子。

    名唤孙清。

    虽说是女子,严厉得很。

    林岁宁写了厚厚的一叠纸,练字练到手腕酸痛,孙清才让她歇一歇,拿了一叠书给她看。

    大概是要变天,才未时,窗外忽然变得昏暗。

    “我得先回了,”孙清看天色不好,找了几本书给她,“你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自行回去。”

    林岁宁目送夫子离开。

    她在这又看了会儿书,眼见着外头乌云越来越黑,她才抱着书匆匆走出藏书阁。

    差点同正要入内的太子撞了个满怀。

    膝盖比脑子反应还快,猛地拜倒。

    “见过殿下!”

    跪猛了,膝盖疼得跟摔了一跤似的。

    林岁宁疼的蹙紧了眉。

    面前的太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必多礼。”

    林岁宁起身,怀里的书滑落一本,弯腰去捡。

    外头大雨倾泻而下。

    哗啦啦的雨声砸在地面上,击起片片水花。

    林岁宁便进退两难了,只盼着梁王妃能想起来她,给她送一把伞。

    她见太子目光低垂,似在想什么心思,出声问:“殿下是来找书吗?”

    李玄泽看了她一眼,那双如清墨般的桃花眼黑黑沉沉的,眼底是许多她看不懂的意味。

    林岁宁心想,她问了句废话吧。

    来藏书阁除了找书,还能做什么呢?

    一定是清早太子没有找到,眼下才再来。

    “殿下要找哪本书,我帮殿下找。”

    李玄泽到了喉咙的话,又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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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口说:“本草纲目。”

    林岁宁在这转了一天,对哪一类书放在何处,已了如指掌。

    但光医书,便有几百本。

    她在辗转去了靠里的书架前,时而低身,时而仰首,一本本的找过去。

    李玄泽跟在她身后,凝视着她一举一动,思绪却恍恍惚惚的飘去了九霄云外。

    终于她双眸一亮,许是找到了那本书,踮脚仰面够去。

    书放得高,一如大清早那本《鹿州公案》,还是够不着。

    李玄泽走上前,还没抬起手,她已经够着了那本书。

    可她劲儿都使在了手上,踮起的脚尖站不稳,往后跌去。

    李玄泽见她要摔,下意识伸手一揽,手揽在了她盈盈一握的腰间。

    她的背,撞上结实温暖的胸膛。

    林岁宁吓了一跳,愣怔过后,慌忙从太子怀里退出去。

    “民女失仪,殿下恕罪。”

    她双颊染上两片红晕,染了胭脂一般。

    被太子揽过的腰间,有些酥酥麻麻。

    李玄泽看了眼自己还维持着搂抱她的姿势的手,慢慢垂下来。

    天天被她抱着睡觉,这点肢体接触他早该习惯了的,可耳朵还是抑制不住的发烫。

    他哑声说:“小心些。”

    林岁宁满面浮红,颔着首,双手递书给太子。

    “下次一定小心,不会再冒冒失失的了。”

    李玄泽单手接过,看了眼外头的瓢泼大雨。

    “雨这么大,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林岁宁心生诧异。

    太子怎么会走不了?难道外头没有侯着的人吗?这不吩咐一声,遮风挡雨的轿子就能抬到藏书阁外吗?

    但这不是她能问的。

    太子说走不了,那便是走不了。

    李玄泽翻开本草纲目,装模作样的看几眼,再发现书拿反了。

    干脆又合上。

    “林岁宁,周府去搜过了,有个事……”

    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林岁宁对他要说的话没有期盼。

    一定是没有找到姨娘,否则殿下早就派人来告知她了。

    她便不追问,强颜欢笑。

    “殿下,有个事关于呆呆的,想告知殿下。”

    李玄泽道:“嗯,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