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暴怒
    野歘对着林灼无力地笑了笑,没有初见时叫她“善良的大人”的阴阳怪气,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怎么,小鬼,又偷东西被发现了?”林灼这才发现刚刚她救下的小鬼居然还是“熟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叹气。

    “我没有偷东西,大人。我接了单,但他们想灭我的口。”野歘闭了闭眼,本想嬉笑着说,但看见林灼包容又温和的眼说着说着突然有了些不明委屈。

    他想,这个大人和他看见的那些“大人”都不一样,短短打个照面,他却可以在她身上看见了“人”的底色,或者是神明的影子。

    被她温柔地看着,就忍不住想向她诉说自己在这罪恶人间无端遭遇的苦难。

    没有人一开始就想放任自己当阴暗的小偷,如果可以他也想光明磊落的活着,但这个世道很明显不允许。

    林灼看着眼前的小孩,想到了他刚刚快被打死的画面,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可避免地心软。

    林灼:“那我再问一次,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小鬼?”

    野歘专注地看着她,非常长久,非常专注地看着她,好像要将她整个人看透,看穿她所有的坏心和善意。

    “可以问一下吗?您为什么想帮助我?”野歘眼里透着从来没有过的疑惑,他第一次遇见只打了两个照面就想帮助他的人,尤其这个人一看就非富即贵,但她的眼里却没有怜悯。

    在林灼开口前,他内心预想了很多种答案,也许是想他长大后能为她所用?也许是让他可以去偷一下东西?也许是......是发现了温他们的存在所以想干些什么......

    “因为你是孩子。”林灼轻描淡写地开口,说了一句野歘完全陌生的话。

    野歘:“什,什么?”

    “因为你是小孩,就是这样,没有其他原因。”

    野歘的脸上出现了空白的表情,他第一次难以理解一句话的意思。

    可能是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空白且震惊,打动了林灼,林灼蹲了下来,直视他的眼睛。

    “小孩是未来,是希望。你不是纯恶的小孩,所以当你陷入好似难以逃离的死局的时候,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会拉你一把,我所接受的教育和认知让我这样去做,就是这样。”

    林灼淡淡地说着,好像在说一件简单的事,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言语给了野歘多大的震撼。

    野歘遇见过很多有本事的人。

    他们确实很有本事,但他们冰冷又恶毒,像他接的那个单的单主,他们只会掠夺打压,甚至杀害,他们可不会管你是小孩或者弱小群体,他们只知道你是低贱的贫民,说着你生来低贱,注定该死。

    他早年丧父母,跟着温他们一起抱团取暖长大,受了无数委屈毒打,他以为他都习惯了,也没有什么委屈可说。

    直到这位大人轻声和他说“你是未来,是希望”,他才惊觉他原来也是有未来的,原来他这种人也是能去到未来的,是可以长大的,原来还有人期盼着他的长大。

    他才惊觉原来他内心充满了委屈和不甘。

    野歘闭了闭眼,往日的画面一帧帧的在他脑海重放,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

    一开始只是间歇的泪水,后来泪珠越来越大颗,在脸上汇成小溪,最后他嚎啕大哭起来,最后的最后,他声音哭到沙哑,好像要把所有所有经受过的委屈和苦难都哭出来。

    “你怎么了?”林灼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个世界的小孩,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悲壮”的场面,格外束手无策,只能向西宴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于是西宴也过来了。

    西宴更是没有接触过小孩,于是两个人一同站在那,束手无策,只能干巴巴地给野歘递去擦泪的手帕,再努力说点安慰的话。

    等到终于缓过来后,野歘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好意思,他擦了擦脸上的泪,镇定了情绪。

    他站起了身,哭得有些红肿的眼望向了林灼,里面充满了哀求,也像骆驼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野歘:“大人,您可以帮忙救助我的朋友吗?他受了很重的伤,但我们出不起治疗的钱了。”

    林灼松了口气地应下:“当然,我会尽我所能。”

    “太好了!”听见林灼应下,野歘整个人都明亮起来,好像终于于绝路中望见希望,野歘的脸颊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终于有了一丝她印象中的小孩的模样,“这样的话温就有救了!”

    *

    野歘带着林灼和西宴,走进了一条极其阴暗的,歪歪扭扭的小道。那小道只允许一人通过,甚至成人走进去感觉格外的拥挤,有臭味在小道里弥漫,落脚处甚至布满了垃圾。

    林灼轻声询问前面带路的野歘:“这是你们住的地方吗?”

    野歘答道:“前面就是了大人。”

    林灼看着周围,一看就是细菌滋生极其厉害的环境,皱了皱眉。

    “抱歉,让您来这样的地方。”

    见林灼皱眉,又看见林灼和西宴干净的鞋子这会已经沾满泥土和垃圾,野歘的脸色显现出格外的窘迫,他偷偷看了看林灼不太美妙的脸色,心中布满了担忧,连忙小心翼翼地道歉。

    “因为付不起房租,我们只能住在垃圾场中。”

    野歘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解释着极其艰难的处境,又不想在林灼脸上看见怜悯,于是绞尽脑汁努力地想说点这里的一些好处。

    “这里对比别的地方也显得安全很多,每天只有统一清扫垃圾的人会来一趟。”

    林灼没有展露出让他有些抵抗的怜悯或者想要施舍的意味,她淡淡地站在那,也不在乎脚上干净的鞋子已经被发着臭味的垃圾沾染,让野歘松了口气。

    林灼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继续走吧。”

    野歘安了安心,带着他们继续往前。

    野歘:“好的好的,再往前就到了。”

    走了不知多远之后,三个人终于绕过了臭味熏天的垃圾堆,到了垃圾场边缘一个偏僻的角落。这里被很多的铁皮遮挡,不见天日,角落里有一个铁硼和木材简易搭起来的丑陋小屋子。

    守护法阵?

    林灼看见小屋子外萦绕的光点,一眼就看出了是守护法阵,而且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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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很厉害的守护法阵,有些震惊。

    野歘率先走上前去,跨进法阵,以一种特殊的节奏敲了敲门。

    “歘哥?”有小孩细细弱弱的声音地从里面传出。

    “是我。”野歘应声。

    那扇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有小孩从门后探出头来。

    但看见了野歘后面的林灼和西宴后,小孩像被烫着了一样收回了视线,头也缩了回去,像被人类捕捉后死里逃生的小老鼠一样,见到人就马上缩回了阴影处。

    野歘有些尴尬地像西宴和林灼介绍:“那也是我的朋友和家人,但她有点怕人,大人,请不要介怀。”

    林灼轻轻摇了摇头,表示理解。

    “阿歘回来了,怎么不进来?”伴着撞到东西发出的声响和忍痛发出的闷哼,另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远到近传来,听着是和野歘差不多大的少年。

    开门的小孩好似在叫着那人:“温哥......”

    门被推开了一条大缝,有个白发黑眼的少年从门后出来,他只有一只腿能行走,另一只脚只能拖在地上,狼狈极了。

    他先是看见了野歘,好好打量了他一番,看见他安好无损,松了口气。

    接着好像被点燃的稻草,大声地朝野歘吼着:“你怎么才会回来,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但突然,他看见了林灼和西宴,他的眼神骤然地冷了下去,像千尺之下的寒冰。

    “他们是谁?你敢带人回来?”他一把扯过了野歘的领子,明明是身体不便的人,力气却大得惊人,他激动又暴怒地朝野歘吼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明晃晃表现着他的怒气。

    “温哥。”门后另一个小孩看这架势赶紧跑了出来,小孩害怕得快哭了,一把抱住了白发黑眼少年的手臂。

    “温,别激动,放轻松,他们是好人,他们可以帮你治疗。”野歘任着温尔扯着领子,仰着头,努力地想平息好友暴怒的情绪。

    “治疗?我跟你说多少遍了野歘!”

    温尔被“治疗”这个字眼刺伤,脸色都扭曲起来,这个人陷入愤恨又恼火的情绪,他大声喊着野歘的全名,甚至不受控制地将野歘甩到地上,他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的野歘,眼里却是无法抹开的痛苦。

    “我不需要治疗!知道吗!不需要!我不需要你铤而走险去偷金供我治疗!不需要你千方百计低头弯腰去找治疗我的方法!”

    “可是你要死了。”野歘在地上没有站起来,望着温尔的眸子,声音空而无助。

    温尔最见不得野歘这种死样子。

    “那我也不需要你这样!你也不能带着根本不知道底细的人来,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忘了吗!小泽他们不能有一点风险。”

    温尔生气地吼着野歘,泪却不知不觉布满了整张脸。

    看见温尔流泪,野歘整个人都慌乱起来,他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望着满脸泪的温尔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两个人对望,一个高高站着低头,一个坐在地上抬头,眼里是相同的痛苦和倔强。

    “那个......”林灼出声,插入了这破碎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