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人非圣贤,人非草木
    自从到桃云间的这些日子,青夏便将往日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并非是她薄情寡义,而是她自己也说不准,那些往日荣宠在如今还有没有用。

    两相安好之时,你侬我侬如何都不算过,给的赏赐礼物都可以照单全收,可荣宠不在时,便不能了。

    那些赏赐她都没敢带走,更何况是学画之事呢?

    那岂不是拒绝了大少爷的好意,却又舍不得他带来的好处?

    “奴婢以为,此番惹得大少爷生气,也算是被关禁闭,应当静思己过,施娘子那里,奴婢一早就派人去打过招呼了,是怕她跑空。”

    怕她准时到掠英居来,指望教她这个徒弟的时候才发现,徒弟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宋溓一时沉默住了,目光细细看着她,若不是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纯洁无瑕,他都要觉得这个女人生来就是克自己的,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直戳他心窝。

    “你到这儿来这么久的日子,想了些什么?”

    青夏抿唇不语,心中暗暗有着计较,在这位爷面前,她可不敢畅意快言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语气低沉:“回话。”

    青夏眨了眨眼,低低的叹了口气,说:“奴婢心里在想,大少爷的气何时才能消去?奴婢是不是要一辈子都待在这儿了?”

    见她终于开口,宋溓松了口气,听着她话语里的不安,心里陡然一软,那些子郁闷难平也似乎都慢慢散去了。

    “你心里知道我为何而气,想让我消气,还愁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吗?”

    青夏目光闪烁,心里计较万分,终究是斟酌再斟酌,才开口与他说那不真不假的话。

    “爷,奴婢自**来的规矩,便是听直话,做好事,有些时候难免不会转弯,叫爷生气,是奴婢那日的话冒犯到爷,爷才会生气,这是奴婢不对。”

    宋溓拉过她的手,按住她接下来的话。

    “你听我说,我也并非是那浑然不讲道理的人,可我不能忍受,在我上心之时,最初撩拨的人却告诉我她随时要走,我,讨厌被丢下。”

    青夏惊愕的看着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我的身边会有这样一个女人,也不怕告诉你,我有婚约在身,不管爱与不爱,我都会给我的正妻最大的尊重体面和爱护,而在我看来,能叫她得到这些,我只有约束、克制好自己才能做到。”

    “……”

    “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个意外,但我不怪你,我知道是我先失守了,才会叫你有机可乘。”

    “爷……”

    “你听我说完,在这偌大的京城中,便是我所知道的贵家子弟,无不是前呼后拥,娇妻美妾一箩筐,我本是不屑的,可这些日子与你之间的相处,却叫我觉得如此也不错。”

    青夏大惊,在她心里,这些日子循规蹈矩,不敢出错便已是了不得,谁能得知,在大少爷心中竟走了这么长的路,叫他有了这么许多的想法。

    “人非圣贤,枉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也无法做到清心寡欲,轻易的就叫你走了进来,连青夏……”

    他叫她的名字,叫的那样克制,那样缱绻。

    “你做了我的枕边人,就安心的跟着我吧,不要再想着离开了好不好?”

    好…不好?

    他竟然就这样询问自己,再无一丝霸道,青夏眼眶微润,他说人非圣贤……是呀,她也绝非草木,不知情感。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对,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男人面前,若说一点波澜都无,那是骗人的。

    她只有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身份乃云泥之别,心意亦有变化,每当自己被那情欲迷住眼时,都会在心底里默默的劝导自己。

    “大少爷,实话奴婢说过了,您今日说这些,这般对奴婢,奴婢不忍心拿假话搪塞您。”

    宋溓:“有人同我说,若想与你长久下去,便要试着来了解你,当日我因一时愤怒将你打发到此处来,可如今我还想再听听你的说法。”

    青夏低下头去,叫他抬起了下巴,又对上他的目光:“爷今日来不是要与你吵架的,你但说无妨,总要让我试着了解你。”

    这话很难不叫人动容,青夏便是再有顾忌,在他今日这一而再的举动之下,也没有那么坚不可摧了。

    他是主子,若想发落不用亲自跑这一趟,自己也吃不到好果子,可时至至今,他既来了,又与自己说了这些肺腑之言,青夏不觉得他是来找茬的。

    “大少爷,奴婢当初是家中无奈,才卖身入府,签的也是活契,这个您是知道的,我和我的家人没有一日不在盼着能回去团聚……即便是到了今日,奴婢也还是想回去。”

    “回去有什么好?”他问。

    “一家人能在一起便比什么都好。”

    这句话像是一根无形的软刺,就那么直直的戳入心窝,说话的人并非有意,可听话的人却觉心如刀割。

    诚然,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可有些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形同陌路,各有想法,貌合神离……

    “大少爷也知道,奴婢的哥哥如今也在读书,若他将来能有出息,能带着奶奶和爹爹走出来,奴婢也是要回去的,诚然,留在大少爷身边做一个体面的姑娘没什么不好,可……”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因为那也是真的冒犯,她不能直说自己不愿做小伏地,不愿为人小妾,只怕说出来会叫人觉得她是有往上爬的心思,更会唾弃她。

    她虽没有说完,可宋溓是何其聪明的人,又岂会听不出她的话外音?不愿就是不愿,便是给了体面和尊贵,也换不来她的愿意。

    “那你可有想过,如今你已将身子给了我,将来即便我放你出去,你又能在哪里寻得好人家?到时你留在娘家,难不成要做一辈子的老姑子?你兄长即便疼爱你,将来也会娶亲,你就能保证你未来的嫂嫂不会觉得你这个姑子碍眼?”

    这话委实是真实又一针见血,把还没有发生的未来,清晰明白的摆在她的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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