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改名了?”清见颔首问她,“那我该唤你什么?不晓,花魁,孟姑娘?”
这人笨死了。
须叶低声与他说道:“夫人。我想听你唤我夫人。因为你每次唤夫人二字时,发音都与他人有细微的差别,他人怎么都模仿不来。
其实与你和离之后,我听过许多人唤我‘夫人’,可没有一个与你相似,更没有一个及得上你。我想这世上大抵只有你可以唤得那般动听了,真是不公平。”
“原来你只是喜欢我唤你这两个字?”清见温和一笑,目光脉脉,“想听这两个字,所以才回来的?”
须叶缓缓睁开双目,如水的眸子注视着他:“那倒也不全是。”
清见莫名沉默了。他原也备好了一腔好话给须叶,没想到却叫她抢了先,一时不晓得说什么了。他遂先卖了个关子:“再好听,听上几年便会腻了。”
须叶道:“那也要听上几年才知道。”
那倒也是。清见叫这话哄得心满意足,只能妥协。
“那好吧。”他眉眼尽是柔和,藏着许多失而复得的喜悦,“你且听好了。”
“好。”
须叶以为终于再能听见夫人二字,满心期盼片刻之后,却莫名其妙地盼来了另外两个字。
“完了。”清见抱歉道,“呃……似是流鼻血了。”
清见唇色紫绀,月白的衣袖忽然沾上了几滴鲜血。他甚觉失礼,慌乱地拿出手巾来擦拭,然下一刻便开始头晕目眩,喉中亦随之涌出了不少腥甜的血。
他很快站立不稳,被须叶扶着坐了下来,一张口,又呕出了淋漓的鲜血,几乎淹没了他所有的话。
“……须叶,真是对不住。”
说罢,他便双目一闭不省人事了。
文琮来诊,言是中毒。
“此毒毒性微弱,长期服用方才致命,然因他刚刚犯过心疾,二者便牵连起来发作了。”文琮收起银针,向须叶斟酌着话语道,“现下毒是清了,只是……”
须叶对清见的状况心中有数,容色冷静道:“只是使得他心疾加重,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是么?”
文琮颔首,思酌着告诉她:“苏大人的病此前并非由我照看,我昨夜用药已经十分谨慎,现下他心力衰弱,只怕经不起这个方子。夫人可否能请到之前为他看诊的大夫过来?”
先前给清见看诊的谷梁盈……人在巽州。
况且清见一度不愿让谷梁进入茂王视野。他向来有意提防茂王,亦怕谷梁因此陷入危境,成为他人挟制自己的工具。如此一损即损三方,实在血亏。
是为保护谷梁,也是迫不得已的自保。
须叶面色稍沉:“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么?”
文琮摇了摇头,“恐怕,别无他法。”他说着眸子移向清见,“还有一事。姐姐托我告诫苏大人,昨日辩议之后有人到殿下耳边进言,说苏大人不按辩辞胡乱过题,言及苏大人屡次不受约束,怕他某一日会有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
茂王妃这么说,大抵只是想借此敲打清见,让他自觉交出谷梁盈,以示诚心。但到底是清见的性命重要,还是他与茂王之间微妙的博弈重要,须叶一时犹豫了。
于她来讲,只要清见无碍,其他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
但清见苏醒之后却是坚决反对:“不可,此事绝对不可。”
他靠在榻上,沉默良久,忽而问起:“须叶,你信我吗?”
须叶仔细想了想,“不信。怎么了?”
“不会吧?我这都命悬一线了,你就不会说句好话么?”清见扯了扯嘴角,勉强出声道,“说真的,你信不信我?”
“你想要我说什么?”
清见喘匀了气,很是小心地抬手握住了她的手,酝酿了片刻,方才说道:“我昨日在甯兮阁,一整天都在想你。”
他在说个啥?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在激情表白,真不愧是苏清见。须叶无奈道:“咱们还在说谷梁的事吗?”
“当然。”清见“哦”了一声,及时回还原题道,“我只是想说,你只要信我能撑过去就完事儿了。”
须叶正要说话,他又为自己找补道:“附加一句……我不知你昨日什么时候来的,你若是来时见到了我过题,纯粹因为我懒得回答,真不是我答不上来叫人看笑话。你一定要信我!”
让须叶看见他一开始被人压制,现下越想越感觉有点丢脸。
然须叶听罢,竟然忍不住笑了。清见皱起了眉:“你笑什么?”
“我想起昨日台下的人骂你。他们说……哈哈哈哈哈嚯嚯……他们说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见的眉头皱得更深,很是费解:“你能不能把话说完再笑?”
然而须叶已然笑得神魂颠倒、难以自持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哈哈哈……”
清见:???
“他们说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见满头黑云。
须叶笑得花枝乱颤,一发不可收拾,这时候方才发觉衣带已被她揪出一个小洞,见清见一脸正经,心下不觉松泛了许多。
她信手自一旁拿起装过符水的青玉碗,便要起身往外走,然方起,手腕一下子被清见捉住了。
“莫去。”他目光一沉,死不松手。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就要阻拦?”须叶亦即刻敛了笑意,一扫方才轻快的气氛道,“你还要纵容她到何时?”
给儿子下毒,可真亏陆篱干得出来。
清见见她不听,急道:“此事背后一定还有他人,而你孤立无援,不要贸然去质问!”
须叶并不理他,只唤来多暮交代:
“大人我便交与你了,我需得告诉你三件事。第一,莫叫老夫人再来烦他;第二,每日的汤药不许假他人之手;第三,他病中不可平躺,需得在背后多垫个枕头。记住了么?”
多暮点了点头。
清见一见来不及追了,一边咳,一边给多暮打了个手势,叫他跟去须叶身旁。多暮原地转了一圈,两难之下,最终还是选择听从了清见的差遣。
一路跟她跟到绣花台,多暮才发觉这决定没有错。绣花台是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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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境,遍地花娘凭栏,烟雾如流云般缭绕不断,实在是太妙了。
“妙啊~”多暮叹道,“如果可以,我情愿在这老死。”
绣花台内醉生梦死的人不在少数,穿梭其间,耳边吟哦哂笑此起彼伏,灯火盏盏重叠,人的影子在中间来回返生。
“孟姑娘!”
有个眼尖的醉汉陡然酒醒,自卧榻上惊起,手指指向了须叶,“诶,孟姑娘!是孟姑娘!”
“哪里有孟姑娘,你喝多了吧?”其他人嗤笑道,“这都多久了,还念着你的孟姑娘呢?”
须叶快步上了楼去。
烟尘之中,她刻意自一个瘦高的男子身边疾步走过,即刻引起了他的注意。男子很快随在了她身后往深处走,却并不与她太近。
多暮定睛一看,只见此人双目狭长、面相阴损,一见即知是个狠角色。
“阿叙,去帮我劫个人。”
须叶自袖中拿出一张有字迹的纸,将之遗落在地,“不可伤其性命,要尽快。”
待须叶一走,阿叙随即把它拾捡起来收入了袖中。
劫的是谁?多暮正瞧得出神,便听得须叶熟悉的声音。他回过身,只见她也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我……”多暮一时编不出借口来,“我不知道。”
“罢了,你先回去照顾清见。”须叶道,“老夫人还在府中,我总觉得不放心。”
此前她将自己不晓的身份与清见割裂开来,处处小心,如今迫于无奈,只能冒险了。
多暮在二人中间十分为难,斟酌之后,只能一咬牙答应了。心道若是回去清见问起,敷衍两句便是了。
哪知这一回去,却不得了。
他还没进到庭院,便见得里面多了许多人,嘈杂之声连续不绝。多暮不明所以,再往前走,忽而听得一声震耳发聩的铜铎之音,一声之后,惊飞了草木之中所有雀鸟,亦惊得多暮赶紧疾步向前。
糟糕,总觉得不是好事。多暮一路过来也不见有人,只听得庭中传来唱词:
“三魂归来,邪魔退散。七魄合一,阴阳相聚!今有晚辈招魂于人世,求天神地神过路之神,若闻此声速来助我——”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刺耳的铎响。
他们一行数人穿祭服、持拂尘,在庭院之中来回走动,罢了,为首之人向一旁的陆篱请示道:“老夫人,可以了,现在请令郎入阵吧。”
入阵?入什么阵?
多暮赶紧穿过人群来到清见卧房,只见清见已在昏迷之中,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若丝,久久闭目不醒。
“大人?喂,苏清见?苏二呆子?”
多暮拍了拍他的脸,却不见有任何反应。
再看清见榻边,守着一帮身着祭服的年轻人,个个面若死灰、双目无神,好似傀儡似的站在原地。等到外面的陆篱颔首示意,他们上前制住多暮,将清见自榻上架了起来。
“喂?!你们要干嘛?”
多暮挣脱不及,只见他们架起不省人事的清见,将他带到庭中,用绳索缚住了他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