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花鼓砸完的清见痛得说不出话,沈玉舍即刻抓住了时机,道:
“看见苏清见的态度,可见孟须叶方才所说都是假话。这夫妻二人里应外合、谋害朝臣,此事若继续深究,必然还会有更多细节!所以,沈某人想请诸位随我一起告发此事,以免苏二再以毒计残害忠良,对其他朝臣下手!”
须叶听罢,即刻自袖中拿出了和离书来,告诉他:“莫说你所言毫无根据,即便真是,那也与苏清见无关。
此人胆小如鼠,早在许久前留下和离书与我划清界限,你口中所谓‘残害忠良’皆发生在我们和离之后,他如何会指使我去害人?”
她展开了和离书,置于沈玉舍眼前。上面隐隐可见“与卿同入梦,长祈毋别离”的字眼。
然沈玉舍还没看清纸上到底写了个啥,这一纸和离书便被清见一把取走,chuachua两下揉成一团放到了袖中。
“你想干嘛?”须叶一时有些无语。
一位宫人也扯了扯连澈的衣衫:连大人,他们到底想干嘛?
此刻,清见已然一瘸一蹦地到了须叶面前,与她近得几乎额发相贴,
“我想带你走。”他直白地说。
“……”
他俩身侧的孔雀铜鼎正在冒青烟,腾腾云雾相阻,使得她看不清清见的脸。然青烟滚滚浮动之间,他眉一皱,倒叫她心下一动,浑然忘却了自己和他所在怎样一种诡异的场景之中。
“须叶,你可曾后悔过答应与我成亲?”
随即,她眼前掠过前世种种,伤情终了,儿女无缘,你负我、我负你,设生死局,步步紧逼,他衣襟上刺目的血光,与巽州一地如柳絮般的白雪——
接着又掠过今生种种,迫不得已的分别,相互算计、扶持,醉酒时蒙着双目携手走过的街巷,琉巷夏宅外的凌霄花——
“等我病好之后,咱们再去巽州看一次雪。”他那时候说。
须叶前世死去时,曾见清见的影子朝自己伸出手,微笑着将她从地上牵起来。那是他们刚成亲后不久时的他,衣衫如雪、满面春风,自是年少得意未来不可估量,她摔倒在尘灰里,清见却毅然停下来扶起她同行。
须叶从记忆中听了这话,很快闭上双目,不再看他。
“至今仍然后悔。”
“可后悔有什么用呢?”须叶微微一蹙眉,告诉清见,“还不是次次都答应了你。”
连澈:???
怎么好像自己出一次面,就会帮他俩拉近一点点距离?
淦。
“你们迟迟不宣旨,是要等到他们双宿双飞吗?”沈玉舍见状,赶紧与那为首的宫人催促道,“快些宣旨!”
宫人们并不照做,几个人相顾之后,与他解释:“仅凭大人一面之辞实在无法确定不晓夫人是哪一位,故而小人等皆不敢胡乱传旨。”说着又转向了连澈,“连大人若是着急,可以进宫去,重新与陛下讨一次恩典就是了。”
再讨一次恩典,哪有如此简单。
他这一次几乎押上了身家性命,剿灭了边境马贼,从那儿护送了流散在外、饱受欺凌的大章百姓回来,方才得了与老皇帝邀功的机会。
皇帝褒扬他道:“你年少有为意气风发,为两国除边境大害,护我大章百姓平安,实乃真君子也。你想要什么赏赐?朕可以现在给你兑现。”
然而须叶却没给机会。他再向皇帝讨千次万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所以你……还是选了他是么?”见到他们二人并肩而立时,他神色中有一丝隐痛,还有一丝酸楚。
须叶垂眉道:“连公子,你没有想明白。”
没想明白什么?连澈觉得,这已经够明白了。
须叶接着同他说道,“你爱不晓夫人,不晓个性浪荡、五毒俱全,的确是与众不同,可我是孟须叶,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你所爱的人并不是我。”
前世今生太多往事,连澈不了解,也不明白她与清见之间的种种羁绊。
其实当日在净池,连澈邀她沐浴时,她便清楚说过:“我方才应承你,只是想怄一怄苏清见。”
虽然清见后来的反应也不甚激烈,还因为和小孩子抢着玩竹风车跌进了水池里。
“那你如何能笃定他爱的便是孟须叶?”连澈望向清见,问。
他蓦的提及清见,可清见还沉浸在方才须叶所说的理论之中震惊不已,正要答他时,却又被须叶抬手压住,“你别说话。”
行行,你说你说。清见无奈闭嘴。
“我知道。”须叶回身面向连澈,目光坚定不移,“无论是趴在地上的孟须叶,还是站在高处的孟须叶,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
这话倒叫清见听得一愣。
须叶接着说道,“我自幼被父母遗弃在东门小楼,此生最怕再经历同样的事。从前我登上小楼,会记起年幼时徘徊的滋味,但后来便只记得在此与苏清见起誓不会背弃彼此。
我做过一个梦,梦里苏清见另有新欢,我换了他的药让他咯血而死,满襟血腥,死在我面前,但他的死却没有叫我心中好过,反而如同遭受切肤之痛。
故而后来的每一日,每一刻,我都因这只是个梦而喜悦,因可以再见到他而满足,因能时常握到他的手、夜中醒来时能见到他在身边而感激上苍。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段感情已叫我心力交瘁,这世上再难寻到另外一人让我甘愿为之重蹈覆辙。我知道于他亦是一样。”
清见听罢这话,直接原地痴呆了。
片刻之间,他望见须叶淡然而又疏离的眉眼,那画着无思君的明艳面颊,与掩盖面色的微红脂粉,细腻的肌肤,动人的明眸,他脑中的理智线忽而就断掉。
清见一把握住了须叶的手,“走!”
“去哪?”
“回去成亲。”他道罢,几乎是不容置喙地把她自台上拽下来,不许有任何人拦他。
“苏清见——”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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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中唯一一个带了脑子的人,鞠蘅怒了,“你简直是疯了!你在此时沾惹上不晓的案子,是嫌身上的劣迹还不够多么?”
二人隐忍不发,方一齐走了两步,又听他说:
“且不说你没能扶持元良登基,就说那日甯兮阁接连失误,还差点中途离席,可见你将自己那点破事置于公事之上,数度渎职,无能至极!”
他一语方休,须叶便松开了清见的手。
“鞠大人何时成为人中龙凤了?”须叶回首疑惑道,“是绣花台整日的酒色,叫你自信了不少吧?”
鞠蘅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她还没说完,接着冷言冷语起来:
“苏清见在楼象做说客卖力转圜之时,你在绣花台饮酒作乐吧?他为新政一连论辩三个时辰,而你连草拟新政都不曾参与,不过台下一看客耳。纵使他没保住元良、忙于混迹烟花之地、差点输了辩议、在拔除应有一党的作用近乎为无……”
清见:咱们差不多得了,我觉得大家懂你意思了。
须叶即刻转回了话头来:“纵使他有诸多不好,也轮不到你来指责。”
道罢她面对清见一笑,“我说完了,我们走吧。”便解下自己腕上所系的鹅黄丝线,将之交回了伶娘手中。
细看便知,绣花台的花娘们每人手腕上都系着一根染黄兔绒短丝线,彰示着自己花娘的身份。
须叶坦坦荡荡,与清见对视一眼、两手相执,走出了绣花台。
这时候清见忽而觉得,自己人生在世二十多个春秋,从没有如现在这样坦然过。有鹊踏枝,有凤来仪,什么都有了。
得偿所愿,原只是她。
原只要她。
原只要她,实实在在地在这里、在他眼前就行了。
他们已抛下那些看客很远,踏踏实实地走着。总觉得这一路经历了千山万水、春来冬去。须叶略抬起首来,眉目舒展,亦默默端详起了他的面容。
这张脸怎么就这么顺眼?怎么就这么看不腻呢?
此刻清见心下也正在放花火,却还是瞥见了须叶神色之中的微妙变化,从中瞧出了一丝“还好,咱俩总算是蒙混过关了”的欣慰之感。
这模样的确是欣慰没错。
可……怎么会是欣慰?
“你是真的想娶我么?”她随即俏皮地笑开了,“瞧你方才的模样,装得倒还挺像的。”
他分明捏在手中的答案、即将出口的话,在一瞬之间顿了一顿,又很快地,用宛如春风化雨的笑容掩饰了过去。他于是洒脱地松开了须叶的手,笑道:“哈哈,你装得也很不错嘛。”
只不过说这话时,清见有一种自己心口在滴血的感觉。
“对了,明日你有空么?”清见踌躇着问她。
“怎么?”
清见摸了摸鼻子,“思齐……寄养在姐姐家许多日了,我想将她接回来住,只是明日我要去甯兮阁参辩,你可否替我看顾她一日?想必她见到你……会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