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母女回来时,须叶已然开始饮茶了。
宋夫人忙着替女儿说情:“这臭丫头被我娇纵坏了,家中就她一个女儿,从小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王妃,夫人,你们不要与小孩子一般见识,我来替二位煮茶消暑。”
她继续煮茶,继续絮叨道:“她小时候有一次,我忙着给客人煮茶没有理她,上去就把客人的桌案给掀翻喽,真是个嫁不出去的!”
她口中虽是责怪,神色却更像是宠溺。
文玱深深地看向须叶,像是有话要说,却又并没有说出什么。
倒是须叶见到冬尽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皱眉道:“这锁像是有些年头了。”
一把十分眼熟的长命锁,与思齐那种新制的式样全然不同,已经有些斑驳。
宋夫人始终温柔地笑着,眼角笑纹隐隐。她解释道:“是冬尽三岁生辰时给她戴上的,算上来的确已经有七年了。”
“原是如此。”文玱也笑了笑,对身边的侍女道,“应惜,你去把云俯那把山海纹长命锁取来,送给冬尽。”
“哟,多谢王妃!”宋夫人牵着女儿的手,向文玱行礼致谢,“冬尽能沾到云俯小世子的福气,实在是不胜荣幸啊!冬尽,快,叩谢王妃!”
谢完了,文玱起身相扶:“宋夫人客气了,云俯我照料得少,宋夫人如此之爱女,让我这做娘的看了惭愧。诶,苏夫人也有个三岁的女儿,想来你们说起话来还要投机一些。”
“是么?”宋夫人望向须叶,“苏夫人生的美,女儿一定也是个美人。”
须叶喝了一口茶,不带一丝波澜地说道:“春染冬雪是好茶,我常到小楼去喝,没想到今日能和宋夫人见面。”
她说话时,冬尽抱怨了一句“眼睛痒”,宋夫人便为冬尽擦拭起眼睛来,她时不时会看一眼须叶,大抵也是觉得有些失礼。
她并不知道,这样的情形,须叶已在小楼上看过多次。
孟家获罪、须叶返京的次年,京中因皇帝寿辰燃起了一场烟火。那时须叶便见到宋夫人抱着四岁的冬尽在小楼上看烟火,小冬尽与幼年时的她别无二致,甚至腰上也系着两只小老虎,她一眼便认出了宋夫人。
她偶尔也会见到他们一家来往坊间,甚至她与清见成亲那日,小冬尽还追着她的车辇讨过喜钱。
只是不相识。
“苏夫人若是喜欢,定要常来茶肆赏光呀。”宋夫人笑着,手中也执起团扇为女儿驱蚊。
须叶颔首答应了。
到这儿,文玱终于相信须叶并不想与他们相认,她望向须叶,目中似有些许愧疚,却实在不知今日该怎么收场。
她预想中本该是一副母女相认阖家团圆的场景。
文玱稍低了低眉,探问起来:“听闻宋夫人的茶肆从前在城西,怎会想到将它迁到了小楼上?”
她问得宋夫人微怔,片刻后,她答道:“还不是这个冤孽臭丫头!她小时候在小楼上看了一次烟火,喜欢得不行,就在那儿赖着不走了,我们便只好都迁过来了。”
这答案着实不让人满意,但已是最贴切的解释。
文玱只好作罢了,“小楼也好,往来人多。”
此刻,应惜已经取了长命锁回来。她上前去,手指穿梭之间,很快便替冬尽妥帖地戴在了项间。
原来那把旧长命锁被弃置在了一旁,应惜想要将之收走,却被宋夫人捡了回去,这小小的锁只有她巴掌大小,原是须叶小时候的东西。
遗弃了须叶多年以后,竟把它送给了她钟爱的女儿。
“多谢王妃怜爱!这旧东西本就不值钱,一会妾身便拿回去丢了。”
宋夫人说完,将煮好的春染冬雪分与了二人。
这茶,果真是京中一绝。茶水只有七分温热,却像是将世上所有暖意都融入了其中,再从茶香中流淌出来的,是慈母之心。
须叶从前也曾喝过,但都不及今日。
她不由得瞧向席上吃得心满意足的思齐,心下安宁了许多,索性拿清见当借口告了辞。
“王妃,时辰也不早了,清见还在病中无人照拂,我与思齐便先失礼告退了。”
“须叶……”听她一言,文玱登时语塞喉中。
须叶低首,“王妃的好意,我都明白。”说着她走到了冬尽面前,很是温和地笑了笑。
“冬尽,你已有了新锁,可喜欢它吗?”
冬尽乖顺地点了点头。
“我家也有一个贪玩的小妹妹。”须叶说着,指了指宋夫人手里的长命锁,道,“你可以将这个送给她吗?”
宋夫人本想说点什么,冬尽却十分干脆地从她手中拿走了锁,递到了须叶手心:“当然可以!夫人,请你让妹妹好生爱护它,不要弄坏了便是!”
“好。”
冬尽伸出小指,须叶俯身与她拉了拉勾。
回去途中,弱衿不解地问她:“夫人,王妃也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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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盛情,您何不随了她的意思?”
“事事照顾到他人的人,自然也希望他人事事都顾及到自己。这样的恩情,我无法偿还。”须叶道,“再者,与她们相认于我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多添烦忧。”
她早已学会没有得到的不再去奢求。
若是得到了又失去,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
*
清见见到桌案上的长命锁,挠着头问:“怎么这玩意几天不见,被思齐搞成这鬼样子了?”
“这不是思齐那把。”须叶轻描淡写地说道,“怎么连自己女儿的东西都分不清楚。”
嗯?
清见走近了将之拿起来细看,的确与思齐的不同。他不由得十分感兴趣,将之看了又看,尔后道:“这是喝茶喝回来的?”
须叶颔首。
“有时我在想,我是什么。”她忽而道。
“啊?”清见听得迷糊了,“什么是什么?”
须叶的思绪逸散到母亲在小楼上松开她手的那一瞬间,“他们既然不愿养我,又何必生下我,再挑一个人多的日子给扔出去?”
至此,清见终于明白了这把长命锁的意义。他将它缓缓放下,走到须叶身边,贴着她的眉心轻轻一吻。
“须叶,你又见到他们了?”
须叶在清见怀中略一点头,揪着他的衣衫,在与他相依的这一瞬间,逐波亭中的忍耐与理性终于瓦解,泪水也在眼眶里凝结。
她不明白,也实在想不明白。
“你说,我算什么呢?”须叶不解道,“是一件不值钱的物什,还是一个不可原谅的累赘?”
她双目通红,清见心下绞痛,他即刻道:“须叶,你听我说。你其实根本不介意他们如何,他们于你而言只是无足轻重的过路之人,而你更谈不上有错,明白么?”
须叶紧紧抱着他,只是点头。
“你没有错,你不是不值钱的物什,更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累赘。”清见用指腹擦去她的泪水,看着她的双目道,“须叶……”
“你是我一个春光旖旎的梦。”他道。
清见十分严肃地望着她,话音虽轻,却胜过千言万语。
两两对视后,情意骤然交织,二人近前相吻。他抚慰伤口般轻柔以待,从面颊到唇舌,自然而然地迎合着对方,填满了彼此的缺口。
此刻庭间桃叶纷纷,微风袭过,将翠鸟催得叽叽喳喳叫个不住,一片缤纷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