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罪臣入京
    明翎呼吸急促,瞿心灯不用猜也知道,这些日子她一直强撑着,此时她实在撑不住泪如雨下,瞿心灯也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凝神定气。你的伤还没好全。”

    她看着面前这个连脖梗处的肌肤上都留下了疤痕的姑娘,去年这时,她还身强体壮到几乎可以和草原上的雪狼王一争高下,一手红缨枪舞得是猎猎生风,身长玉立,是万众瞩目的少年将军。

    而如今的她却如一匹囚兽,四四方方的院子是她的囚笼,她那也去不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不,你的腰牌借我用用,我要去打探些消息,不,我要去平川,我不信……”

    “你先莫急,平川失守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回京都了,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押解柳淮的队伍。”瞿心灯道,“前平川边防使柳淮通敌叛国……”

    “这不可能!!!”

    瞿心灯有些头疼:“这的确是不可能,但是阿翎,平川战败已是定局。姚围之战有鬼,平川失守亦有鬼,这些事情后面还有很深的水,莫要自乱了阵脚。”

    “我与柳淮已然见面交涉过了,眼下除了手中还有证据的书策茂之外,现下保住他的性命是当务之急,不要急。”

    明翎平复下心绪来,重重点了点头。

    “大姑娘,瞿夏姐姐来了。”外面有人通报,接着便一阵风也似的跑进来个姑娘,细眉凤眼,跑过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肿的。

    “少主!”

    她又抹了好一阵眼泪,一边抹眼泪一边禀报着。听天阁子那边查的也差不多了,那个佣金夺命人收的是青云殿的名帖。

    青云殿啊,那就不奇怪了。

    青云殿和听天阁不对付好多年了,都怪那个流言,瞿心灯想。

    这是一桩破事,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谁都拿着双眼神觊觎着这听天阁,不为别的,就为当年一个传言。

    据说当年大周开国的时候,高祖皇帝传下来一件稀世之宝,与传国玉玺并重。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只知道这玩意一直都存放在宫室之中。但是,好死不死,这玩意因为几十年前一场宫变丢了——

    有人说是被皇室之人藏起来,也有人说是珍宝流入了江湖之中,其中有一个说法,是这宝物几经颠簸最后流入了以“集天下至宝”为名的万宝商会手中,而这个商会,后来被一个据说是听天阁阁主的人端了。

    何其荒谬?!要真有这样的宝物瞿心灯能不知道吗?要是真有这样的宝物,她师父至于天天和她哭穷吗?

    就是荒谬,也有蠢货信了——青云殿。

    这个仇,瞿心灯记下来。

    “让你们代我去找的入目找到了吗?”

    闻言,瞿夏面露难色。

    “怎么了?”瞿心灯眉头一皱。

    “少主,这个书策茂,据说是死了。”

    *

    京中这段时间很是热闹,原因是太后娘娘六十岁寿辰要到了。

    京城外有一座行宫是好几年便变动工修建的,连带着行宫边上一座伟岸磅礴的佛寺,为给太后娘娘贺六十岁的寿辰。

    行宫在太后娘娘寿辰之前落成,今上龙颜大悦,为行宫赐名为承华宫,落成之后莳栽天下名花异草,使之四季如春美轮美奂;寺庙赐名承恩寺,建成之后使千民高僧日夜诵经,为隆慈母后皇太后祈福。

    据说太后将在寿辰前后,于承华宫设宴,届时遍邀全京城勋贵,说是踏青出游,实则也是太后上了年纪,乐得指几门亲事,邀各家适婚的儿女相看。

    这也是一桩风雅之事,京中洋溢着过节一般的氛围,话说既然是要未婚的男女相看,众人就不得不要想起城中的某一户人家了——京中都知道明丞相家中,还有两个至今未曾议亲的大闺女。

    这两个闺女一个两个的,都因体弱多病先后住去了什么山什么寺里头修心养病。如今阳春三月的天,太后做寿设宴,要各家儿女相看,这两位明姑娘总算是前后脚回了京城。

    整个京城一时间都在看明府的笑话,别家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而这明家二女到了适婚的年纪,却无一人上门。

    好笑好笑,这明家的女儿,到最后不会还嫁不出去吧?

    坊间津津乐道是哪家的姑娘和哪家的郎君更相般配,亦或者谁家生了姑娘,谁家又新纳了一房小妾,就是前几天从边关传来的平川时候的消息,在经过片刻激烈的讨论抒情之后,也渐渐被人们淡忘。

    嗐,失落了一座平川又如何,想我大周地域广袤、兵强马壮,区区一个北方王庭,无知愚民、乡野莽夫,不足为惧。

    不过现在,这平川的战事可得又要被拿出来说道几日了——

    原因无他,导致平川失守,九万军民被北狄屠杀的罪魁祸首,通敌叛国的逆贼柳淮押解回京受审,今日就要入京了。

    卖国贼柳淮进京了。

    钢铁锻造的血迹斑驳的囚车驶进城门,一个枯瘦的身影靠在囚车之内,看上去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这个就是传闻里卑鄙无耻、蛇蝎心肠致使平川九万军民被屠的卖国贼柳淮。

    夹道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柳淮展开眼斜睨着他们,犹记得上次在京中见到这么多人的景象还是他高中榜眼,同状元、探花二人一同打马游街的时候。

    那是也这么多人,姑娘们的香囊和象征着祝福的奇花异草纷纷掷在他们的身上,甚至砸歪了状元郎胸前的大红花,游过长街赶赴琼林盛宴,何等风光无两。

    然而现在,夹道两边的香草瓜果变成了腐烂的菜叶,喝彩和万人敬仰的目光变成唾弃与谩骂,路的尽头,是阴冷潮湿的诏狱。

    “杀了狗贼!!!”

    不知道谁起头喊起来,一时间所有人的情绪都别点燃了起来,恶臭的已经腐坏的鸡蛋从囚车的间隙中被砸了进来,黏稠恶臭的蛋液黏在了柳淮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在高楼上围观了这一切的瞿心灯叹了口气,别过眼去,心下有些不忍。

    囚车中的柳淮好像有预感也似的,回头往她们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然而此时沿街的窗户已经被明翎关上,她给瞿心灯披上了大氅后,将她从冷风口上拉了回来。

    “派人跟着。”瞿心灯道,她听闻柳淮今日入京,无论如何都要亲自过来。大都尉苏义风打马走在最前面,后头跟着的就是关押柳淮的囚车。

    形容狼狈,瞿心灯想,她走的时候还留了一只精巧的匕首给柳淮,她记得他是习过武的,必要的时候也能挡得了一二。另外就是几颗珍奇的丹药,无论如何,总不能叫人因为伤风什么的伤病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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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书宅问过了吗?”瞿心灯转头问明翎。

    “方才让他们去那边问过了,说书老板失踪有半个多月了,早就报了官,各个地方也都找了,实在是没找到人,京兆尹又恰好在靠近山崖附近的地方找到了一具尸体,身量看着像是书策茂,便早早结了案。”明翎道。

    “只是发现一座尸体便能草草结案?”瞿心灯皱眉,心下有了些猜测。想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发现书策茂与柳淮诸人的联系也未必,料想他手中有什么敏感的东西,这便要堵住他的嘴巴。

    书宅恐怕是不安全了。

    明翎看穿了她的想法,补充道:“我们确实在书宅外面发现了盯梢的线人,具体是什么来头暂未可知,不过早在书策茂失踪之后不到十日,就有传闻说书夫人疯了,他们祖籍在外敌,在京中举目无亲,这也是为什么官府里头叫人去认尸,他们也没一个去的。”

    “疯了……这位书夫人是哪里人?”瞿心灯问。

    瞿夏又是抹了把眼泪道:“这位姐姐是书先生在老家的糟糠之妻,福盈楼子是她来京城后置的产业,平日里头打理的也精细,书先生一个七品的校书郎,平日里俸禄也就那三瓜俩枣,能在京中过得还算滋润,全仰仗他夫人一手操持家里的本事。”

    是个有本事,有头脑的女子。瞿心灯想,眼下这个局面,装疯不失为一个保全性命的好办法。

    楼下的民众降降散去,街道上还弥漫着恶臭。明翎的心从出府到现在一直是沉着的,昔日守边的旧友已成荒野上的一炬枯骨,如今存活下来的这个,昔日的英杰如今受辱万名唾骂。

    如何叫她不心寒。

    明翎少时学了武艺、读了诗书,不像寻常闺阁女子般养在深闺,她甚至出过远门,知道外面有一番更加宏大的天地。

    十四岁时,她从家了偷偷跑出去,女扮男装在北边从了军,少年心中有一腔旁人没有的保家卫国的热血,竟一路从一个小兵做到了边境无人不知的少年将军,是外部人闻风丧胆的玉面罗刹。

    虽然明里暗里,明相爷也帮过她些许,毕竟女子的身份要瞒住并非易事,然而一路走来,她的枪缨上沾的每一滴血都是滚烫的。

    她在平川多年,早已经将那里视作她的第二个家,那里的军民皆是和你如同手足一样的交情,要不是去年北边忽然来犯,大军压境,姚围几乎失守,她为了为城中百姓换取一线生机兵行险道,最后被吞没与兵戈之下、血海之中,在最后被瞿心灯的师父从死人堆里头捡了回来,保全了一条性命……

    要不是,要不是……

    明翎以为,她会做一辈子的林小将军,在北方的草原上自由一生。

    如今……如今北境流血飘橹、布奠倾觞、哭望天涯。而她,身在京中,以为是生,实则是深陷了另一个无形的囹圄。

    这时外面有人禀报,明翎一看,竟是先前瞿心灯让跟上囚车的那个。

    “何事?”

    “大姑娘,二姑娘,不好了,那柳淮公子被押去了刑部,没往诏狱去,看样子,这就是要审他了。”

    这侍卫一路跟着,见囚车被送往了刑部大牢,他是个机灵的,一时觉得奇怪便回来禀报,瞿心灯心下一会,然而不出片刻便理清其中利害,不好,柳淮如今的情况怕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