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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院长年无人打理,遍地枯枝败草,从上头走过去,满是干枯枝叶碎裂的细响。

    穿过院落,那间昏暗的屋子正开着门,仿佛是在迎接他,陆会章径直走进去,这里的一切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唯一变化的只是他自己,还有那屏风上随着年月凋零的五色梅。

    “孩子,你终于来了。”身后的木门被风带上。

    陆会章恭顺地喊了句:“祖爷爷。”

    屏风后的人笑起来,他似乎明白陆会章如此称呼他的用意,开门见山道:“有些人生来便有他的重任,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你可明白?”

    陆会章没应声。

    屏风后的声音又肃穆起来:“陆氏一脉,自万年前的太古洪荒延续至今,历世重光,祖祖辈辈基业延续到你父亲手中已不复从前。

    你是我陆家子孙,理当承我陆家大业,它在你爹手中已荒废太久太久,会章,你天资聪颖,绝不在你父亲之下,这是你无论如何推卸不了的责任。”

    陆会章握着拳:“我从未想要推卸,可,您为何偏要杀我父亲,还将宣禾卷入其中?”

    “他还是留了一手。”那人自语着,又道,“他是我的孙儿,看他沦落至今我更心痛。我给过他无数机会,他却迷不知返。他的结局注定如此,我不过是助他早日解脱,以免将来铸成大错,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陆会章沉下脸,话里话外,还是为了家族名声。

    “至于燕山那丫头……祖爷爷问你,你在南海修行已久,可有进益?”

    他虽被困于暗无天日的宅子里,却对外界无所不知,陆会章自知瞒不过他,抿着唇不语。

    “倘若我再不出手,你就要重蹈你爹的覆辙了。换做旁人,重情重义是好事,但你别忘了你修的什么道,心不定,一辈子便止步于此,五百年的修为与一时爱恨情仇,孰轻孰重你理当明白。”

    “不,我不会。”陆会章肯定道,“我不是我爹,绝不会拿心爱之人的性命换取前程,无需这些,我一样能修成正果。”

    “孩子,我不会拿陆氏一族的将来与你作赌,”屏风后的声音彻底冷下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燕山那丫头方能安然留在永陵,你若定要与祖爷爷作对,将来万事,都说不准了。”

    陆会章不由愠怒:“我敬您是长辈,德高望重,您不该拿她威胁我。”

    里头的人不为所动:“据我所知,上代燕山掌门荆延已仙逝。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娃娃与陆氏一族延续万年的荣光,会章,你以为祖爷爷会选哪个?”

    “是啊,我连自己亲孙儿的性命都不在乎……”

    “好!”陆会章抢道,“我答应你!”

    怕人听不清,他咬着牙又重复一遍:“我答应你。”

    “好孩子……”

    陆会章走后,一名死卫自黑暗中现身,他犹疑道:“族老,这样只怕有损您与少家主的关系。”

    屏风内的人只道:“他有一句话说得对,他与他父亲不同,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摇摆不定,待到日后他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

    长泽湖。

    陆会章记得,她说她在长泽湖,他拿着结缘石,一遍遍摩挲着。

    那时荆延领着她来永陵,顺道造访流云榭。父亲难得喊来在修行的他,却不是要考教他,只吩咐他带燕山来的妹妹去长泽湖边走走。

    陆会章大失所望,见到那个所谓燕山来的妹妹时,失望更甚,而她偏偏兴趣盎然。

    在长辈面前时伶俐乖巧,才走出流云榭,便凑到他面前,问他可还记得自己。

    他当然忘不了!

    一年前他们同在幽潭试炼,意外发生后,他获救醒来被抹去记忆,懵懵懂懂,只知睁眼时,屋内除了自己,还有个陌生的姑娘。

    她毫不避讳地坐在他床前,非说是他救了自己,要与他结个朋友,将来报答他的恩情。

    他什么也记不得了,不敢应承,一心想摆脱她,便为难她:“你要怎么报答我?”

    她认真思考:“你喜欢钱财还是法宝?”

    他皱着眉:“我不缺这些。”

    她睁大眼看着他:“难道你要我以身相许?”

    他顿时涨红了脸,身体还未好全就避开她逃回了永陵郡。

    他以为这辈子不用见到她了,哪料到她还能阴差阳错找上门来,这回他知道了她的来路与姓名——燕山掌门的亲传弟子,宣禾。

    “你瞧,一年前你不告诉我师出何处,今日又相见了,这说明什么,你我有不解之缘!”

    他听得耳热,索性暗暗念起清心咒,不再听她信口胡言。

    他们在长泽湖边兜兜转转,她说要去湖中泛舟,他无奈答应,在一叶扁舟之上,她还不忘打趣他:“你还没告诉我,想要什么样的报答?”

    一向自傲的他在她面前显得十分无措,他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离她远远的不再看她。

    见他始终不理会自己,她竟起身一跃跳进湖中。

    起先他以为她会水才敢这样肆意妄为,谁知她只是在水中扑腾了一会,等他回头时就没了人影,他大吃一惊,忙下水去捞她。

    回到流云榭时,父亲的眼神让他无地自容,他既愤慨又委屈,她醒来后依旧笑嘻嘻地问他:“你又救了我一命,你说,我到底该怎样报答你?”

    他满腹情绪莫名地消解了,冷着脸对她说:“不必。”

    她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出着主意,他也就那么坐着,不知不觉听了半晌。

    后来,他们总会在山下历练中相遇,说不清是巧合还是她有意为之,再后来,也许是他有意为之……

    她聪明直率,却也常因此惹祸上身,留他善后。她说要做道行最高的修士,惩凶除恶,匡扶正义。她少有含蓄地将结缘石塞进他手里,嘴念着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想着这些,陆会章不觉泛起笑意。

    他想,原来过往的点点滴滴他都不曾忘记,只恨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将它们全都回忆一遍,想得再多,只会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按下所有不该再有的念头,拿起那块结缘石,往长泽湖边走去。

    这一定是他走过的最长的一段路。

    她坐在岸边垂柳下,他还未走近,她便觉察出他的到来,转过头静静看着他。

    陆会章就此止步,不敢再靠近。

    不知她几日没有休息,一脸倦容,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宣禾站起来,他不过来,她便自己往前走,他被迫别开眼后退了几步。

    她也止住步子,仿佛有所预感,轻声道:“你这几日……还好吗?”

    “嗯。”他越过她看着岸边的垂柳,微风拂过,柳枝轻擦着湖面,泛起圈圈涟漪。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你知道的,不是我。”

    陆会章硬下心:“我只信我亲眼所见。”

    “你骗不了我,”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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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固执道,“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么?”

    他深吸口气,盯着她的眼睛:“我只信我亲眼所见。难不成你要告诉我,有人偷了你的随身佩剑,致我父亲于死地,而你恰好拿着凶器出现在他尸身旁?”

    “我说是呢?”

    他不语。

    “不可能,”宣禾笃定,“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真如你说的那样,你为什么要让我走?”

    “念着往日情分罢了,你走吧,我不想为难你。”说着,他还是将目光挪开了。

    “我不信,”宣禾大步走上前,踮脚抱住他,在他耳边说,“陆会章,你休想骗我。”

    “你在顾忌什么?你有什么难处,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我什么都不怕,你一定也是。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可能……可能不想见到我,不说也没关系,我愿意等,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可以吗?”

    他简直要喘不过气,他想抬手抱抱她,可是他不能,他一遍遍提醒着自己,不要冲动,不能害了她,她离他越远,便越安全。

    纵有万分不舍,他还是握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开,狠心道:“对不起,我无法心安理得地和杀父仇人在一起。”

    宣禾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中雾蒙蒙。

    陆会章拿出紧攥在手心的结缘石,送还给她:“回去吧,从今往后,别再来永陵了。”

    她沉默许久,蓄在眼中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重重砸在他的心上。

    “你认真的?”她在向他确定。

    “是。”

    她一步步后退着,最后随手一抛,将结缘石掷在他脚下,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可那圆润的玉石俨然成了碎片。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来,你若不想要,便丢了吧,”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就当我……送错了人。”

    话音落下,她从他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与他渐行渐远。

    此间一别,再相见时,便是众仙门汇集,前往风鹰涧降服烛蠡之时。

    久别重逢,她只是笑着唤了他一声陆道友,如同对待与她擦肩而过的每一位陌生修士那样。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不禁想,拿得起放得下,不这样的话便不是她了。

    相较之下,他做不到如此洒脱。每每听到她的消息,他会忍不住驻足,不是刻意为之,却清楚她的一举一动。无论在梦里,还是清醒时,脑中总不由自主地浮现她的身影,或许于她而言往事如烟,可却值得他反复回想。

    在飞鹰涧底,各方高手联手布阵,镇压魔物烛蠡,她在外护阵,他正处于阵眼之中。

    然而所有人都低估了烛蠡的实力,在阵法将大成时,有人力竭,让那魔物找到破绽,一道分身从中钻出,化作一团黑雾向阵眼中的他席卷而来,他抽不出身,一旦撒手,结成的大阵就将顷刻间化作乌有。

    危难关头,有人提剑挡在他身前,抬眸看去,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那道身影。

    他亲眼看着她散尽修为,以身镇魔,却无能为力。

    从那以后,悔恨陪着他度过每一个日夜,他后悔将她推开,后悔说出那样无情的话,她说愿与他共患难,又怎会畏惧生死?都是他太自以为是,自以为能保护她,到头来却是她护住了自己。

    人人都说她死了,他偏不信,她留给他的结缘石分明是温热的,她还活着,在他身边的某个角落里。

    他什么也不想顾忌了,只要她能回来,哪怕只是疏离地唤他一声陆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