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紫房复道甲五号(追读追读追读!)
    京兆狱外,一辆马车静静停在大门口。

    刘进和赵安国在狱卒的带领下走出大门,就看见李姝和王翁须手持青罗伞盖,站在马车旁边,正笑着看着他。

    李姝的笑容,很含蓄。

    她嘴角微微上翘,贝齿含而不露。

    而王翁须则笑得很灿烂,那一口雪白的牙齿,格外亮眼。

    “殿下!”

    王翁须小跑着过来,从刘进手中抢过了青盖。

    “咦?殿下好像长高了。”

    “有吗?”

    “有!长高了一点点。”

    王翁须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在后世可以让偷国人发狂的手势。

    刘进忍不住笑了。

    这和原来没什么区别嘛。

    “姝姊。”

    “恭喜殿下出狱。”

    “哈,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嘛。”

    “先上车吧。”

    “好!”

    刘进也不客气,登上了马车。

    李姝和王翁须紧跟着也上了车,有人前来一匹马,递给了赵安国。

    他把行囊放在车后,披上蓑衣,翻身上马。

    赵安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车里有女眷,他不好上车。

    好在刘进家里不缺马,给他带了一匹过来。

    相比坐车,他更愿意骑马。

    他催马前行,在前面开路。

    马车则在后面,碾压过泥泞的道路,紧随其后。

    他们的目标,便是刘进的家。

    紫房复道甲五号。

    “郭乃呢?”

    上车之后,刘进疑惑问道。

    李姝和王翁须相视一眼,却没有回答。

    郭乃,是刘进身边的扈从侍卫头子,也是当初他搬出太子宫时,史良娣专门为他挑选的人。

    之前在东市门圚外,杀那两个游侠儿的,其实是郭乃。

    结果刘进把罪名抢了过来,让郭乃走了。

    赵安国投效刘进之前,郭乃是刘进最放心的扈从。

    “郭乃怎么了?”

    他问道。

    “郭乃被太子派人抓走了,送去了长安县。”

    “啊?”

    “太子说,郭乃护佑殿下不利,是死罪。”

    “什么时候的事情?”

    “八月十七。”

    那就是……刘进被刺杀的第二天。

    也就是说,最开始刘据并没有打算治郭乃的罪。

    “怎么回事?”

    李姝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具体不太清楚。我听说,殿下背刺当晚,椒殿那边传了懿旨。皇后让太子打断了两位殿下的胳膊……第二天,太子就派人抓了郭乃,当晚丢进长安县大牢。昨日郭乃的娘子还上门来哭诉。”

    心疼两个小崽子,却又无能狂怒,只能迁怒到大儿子的扈从身上?

    哈,哈哈!

    可真是我的好老子!

    你大儿子被刺,你屁都不放一个。

    两个小崽子被打断了胳膊,你就要帮着出气?

    可真是好父亲,好太子……

    刘进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殿下……”

    “回去再说。”

    刘进说完,闭上了眼睛。

    车厢里,一种低气压开始弥漫,连平日里最好与刘进斗嘴的王翁须,也闭上了嘴巴。

    ……

    紫房复道,是一条小街。

    坐落于横门大街上方,毗邻未央宫。

    这条街上的住户,都是朝中的公卿大臣。

    这处宅院,本是史良娣老爹留给史恭,也就是刘进舅舅的一处宅院。

    不过后来史恭官拜代郡太守,于是就另置府邸。

    这处宅院也就被史良娣买了下来,如今送给刘进居住。

    刘进虽然是皇孙,但并未得到汉帝册封。

    也没有任何爵位和官位。

    所以宅院的门头,也就没有牌匾。

    总不成挂一个‘史皇孙府’吧。

    刘进丢不起那个人,太子刘据更丢不起那个人。

    没名号就没名号吧!

    以前的刘进,也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所以就这么在府邸中居住了半年之久。

    这处府邸,已有年月。

    外墙斑驳,有些陈旧。

    在大门旁边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甲五号。

    其中‘五’字是篆书的‘五’。

    上下各一横,中间是一个X。

    以至于刘进差点就看成了甲区号,甚至还差点读出声来。

    以后,可要多注意了。

    篆书的数字熟悉,与他记忆里所谓的繁体书写,真的是有很大区别。

    门房下,摆着一个火盆。

    几个婆子和婢女,站在门后。

    看到刘进下车,她们忙齐声恭贺。

    刘进看着火盆里的熊熊火焰,不禁眉头一蹙。

    “怎么这么大火。”

    “火越大,霉运走的越快。”

    李姝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还催促刘进赶快跨过火盆。

    可我裤子没裆啊……

    刘进瞪了李姝一眼,从火盆上一跃而过。

    刚站稳身子,几个婆子

    拿着沾着水珠的柚子叶冲上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拍打。

    陈规陋习!

    陈规陋习……

    刘进,在心里咒骂不停。

    而后,又有婢女端来一个托盘。

    上面摆放着三个青铜觚,就是酒杯。

    “喝了三觚酒,霉气赶快走。”

    “殿下,快喝吧。”

    出个狱,还这么麻烦吗?

    刘进在李姝和王翁须的催促下,苦着脸看着那青铜觚。

    这玩意看着就大,还三觚酒……霉气走没走,刘进不太清楚。但他知道,这三觚酒喝下去,他估计得酩酊大醉。

    汉代喝酒,酒具是有讲头的。

    爵,一升;觚,两升;觯,三升;角,四升。

    不过汉制一升,为后世二百毫升。

    一觚酒,就是四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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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升。

    三觚酒那就是一千二百毫升,1.2升。

    有个成语,吐血三升。

    岂不是并不是我们以为的三升,只有六百毫升……

    可即便如此,刘进也有点眼晕。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青铜觚,咕嘟咕嘟一口饮下。

    是关中薄白,还是温的。

    越如此,越容易醉啊,我的姝姊!

    但这年月风俗如此,刘进也只能入乡随俗。

    他咬着牙,连干三觚。

    身体就开始大晃了!

    想他史皇孙,也就一觚的量。

    如今三觚下去,已飘飘欲仙了……

    我要吟诗,我要装X,可是我头好晕,什么都想不起来。

    赵安国忙上前,搀扶着刘进进了府邸。

    婆子和婢女们也都散了,李姝让人准备醒酒汤,而王翁须则陪着刘进,箕踞堂上。

    他想跽坐,但坐不住。

    “殿下酒量有长进。”李姝端来了一碗醒酒汤,笑着夸赞道:“我已经准备着,殿下一觚便倒。没想到三觚下去,还能自己走。这京兆狱里,倒是个涨酒的好去处。”

    好酸!

    酸气刺鼻。

    刘进在王翁须的服侍下,把醒酒汤喝了。

    一升多的酒,加上一大碗醒酒汤。

    他觉得,午饭都不必吃了。

    箕踞长榻片刻,酒劲慢慢过去了。

    刘进突然问道:“姝姊,见到霍子孟了?”

    “没有。”

    李姝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她轻声道:“霍子孟不见外客,不过我把你的话转告给他之后,他立刻同意了。”

    “果然如此。”

    刘进冷笑起来。

    “怎么说?”

    “他霍子孟,这是想要做孤臣呢。”

    “啊?”

    “你去他府邸的时候,可看见有访客?”

    “有,排了长队。”

    “那他有见吗?”

    “没有!”李姝轻声道:“我在门外等候很久,也没见有人能进去。殿下的信,一开始他是不愿意借的。直到我把殿下说的话转告给他,他立刻就收下了信。”

    “算了,他想摆脱卫、霍两家门荫是他的事情,反正也不用来往。”

    刘进醉意涌来,斜倚在王翁须香香的,软软的身体上。

    “陛下那边怎么说?”

    “好像没说什么……我把信给他之后,第二天也就是昨日,宫里就传了旨意,说是殿下说的很好,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朝中诸公也没有反对,当日就同意了。”

    当然会同意。

    刘进伏法,遂了某些人的愿。

    却保住了汉帝的面子和里子。

    你们看,我孙子还是很通情达理,他自知有罪,故而自愿伏法,你们还有什么可说?

    赎死金,那是律法规定。

    你们之前用律法说话,现在我孙子和你们讲律法,你们都闭嘴吧。

    刘进听到这里,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