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不同路
    “……”

    香克斯吐掉自己嘴里的弹子往上看。

    他发现尤黎卡虽然面色紧张,但似乎没有惧怕的意思,还时不时往瞭望台里面看一眼,偷偷跟里面躲着的人做口型,然后再得到让他能把无语挂在脸上的回答。

    没一会儿,那双手又伸出来,一把弹子搭上橡皮带,对着对面的桅杆打去,弹射回来把最上面几个正在往上爬的海贼打落。

    最顶上的掉落下来,砸着下面的一起往甲板上掉,没一会儿下面就堆了个人叠人的小山丘。

    尤黎卡跟瞭望台里的人又拿口型交流了两句,满脸生无可恋地冲香克斯喊,“老大,绑匪说要你亲自上来!”

    “呦?哪来的绑匪这么大口气?”拉基路张大嘴,往香克斯那看了半天,连自己圆圆的脸上都堆了惊悚。

    让老大亲自上去赎人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管对方是谁,我上去揪下来先揍一顿。一会儿到马林梵多了,谁这么不长眼?”莱姆琼斯摩拳擦掌。

    贝克曼那句「不行」还没出口,莱姆琼斯已经踩着月步窜了上去。

    红发海贼团被誉为「铁壁」,当然不可能有太明显的短板,莱姆琼斯的实力在伟大航路也是一流的,结果他刚窜到瞭望台上空,就一脚踩空翻身掉了下来。

    “…………”

    “上面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吗??”

    “莱姆琼斯你怎么回事?腿软了?”

    莱姆琼斯在甲板上懵了半天,感觉自己刚才应该是眼花了。

    没顾上搭理身后的冷嘲热讽,莱姆琼斯狠狠甩了甩脑袋,回忆了一下刚刚看见的场面。

    布兰尔微靠在瞭望台边缘,在狭窄空间里蜷着双腿,一手支着脑袋,一手伸出食指指向他点了一下,然后往下指了指。

    隐约能感觉到面铠下她的目光都在散发冷气……

    那意思很复杂,大概是:「你刚才说要把谁揪下去揍一顿?」和「说谁不长眼?」以及「滚下去把那个红毛儿叫上来。」

    莱姆琼斯心虚了,同手同脚行动回了船头,把上下唇全都咬进嘴里、抿得像个掉光牙的老头也压不住想往上翘的嘴角。

    “老大,您还是得亲自上去瞧瞧啊。”莱姆琼斯怪腔怪调的。

    “?”香克斯诡异地瞅他。

    “……老大,上面那位我真惹不起啊。”莱姆琼斯语重心长。

    这能怪他吗,反正老大自己也惹不起……

    “你自己去吧,老大。”贝克曼还在心疼地研究那根雪茄,根本不想管香克斯的死活。

    布兰尔微送的这盒雪茄抽起来是真爽,就是一共也没多少根。

    这根还是他准备叼去马林梵多摆造型的……

    上面很明显有人已经不耐烦了,眼看着又是一个弹子打了过来,香克斯偏头躲过,下一秒连着橡胶带都甩到他脸上了。

    “……”香克斯黑着脸又把橡胶带摘掉。

    “啊。”瞭望台上发出了失望的一声叹,估计橡胶带被弹下去应该是个失误。

    尤黎卡似乎又观察了一下他旁边人的口型,闭着眼睛把心一横,“……绑匪说要撕票了。”

    “来了……”香克斯不情不愿地窜上去。

    刚站在瞭望台上准备看看是谁这么不怕死,就看见布兰尔微支着脑袋,扬头冲他微笑招手。

    香克斯差点没站稳摔下去。

    “你、你你你?”

    布兰尔微两只手比了个拉橡胶带的动作,冲他炫耀,“准头还不错吧?”

    香克斯踩进狭窄的瞭望台,嫌尤黎卡有点碍事,一个眼神就让尤黎卡心领神会地迅速翻出去爬下桅杆。

    “「解救」得真快啊……”本乡捂住额头,隐约明白了上面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上面……喂,你小子过来!”耶稣布对尤黎卡招手。

    尤黎卡跑过来拾自己的橡胶带,一边跟耶稣布道歉一边万分好奇地回头往瞭望台上张望。

    红发应该是单膝跪在里面,脑袋还露在外面,有只纤细的手在他脸上捏了捏,老大嬉皮笑脸地跟对方乐。

    耶稣布也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嘴角抽动,“……不用过来了,我知道上面是谁了。”

    “……散了兄弟们,这是真惹不起。”有人表示理解了莱姆琼斯。

    上面还在闹腾。

    “布兰,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吗?”香克斯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在闪。

    布兰尔微:“……你觉得像吗?”

    香克斯思考了一下,又看看布兰尔微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好吧,确实不像。

    不过她百忙之中,能来见他一下已经很不错了。

    “有点累,在你船上歇一会儿。”布兰尔微扯了扯香克斯的披风角,拉着他陪自己蜷在拥挤的空间里。

    香克斯乐呵呵地跟她贴在一起,布兰尔微歪着头轻轻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下,听见他的下一句话就立刻跟他拉开距离。

    “你是想我了。”香克斯欠兮兮地戳破。

    “红发你少自作多情。”布兰尔微一巴掌就糊在他后脑勺上。

    香克斯也不敢再多逗她,真把人惹急了,她扑棱扑棱翅膀走了,那不就是送上门的鸟飞了吗?

    见他识趣闭嘴,布兰尔微满意地歪头重新靠回去。

    两人依偎着,放松下来正好仰头看看天。

    “天气真好。”香克斯随口没话找话。

    “……嗯。”布兰尔微应了一声,“是呢,这么好的天气,最容易有人命丧黄泉。”

    香克斯偏头看她,“……你说话好恐怖。”

    “那,「与世长辞」?”

    “……”

    “「长睡不醒」?”

    “……你还是别说话了布兰,你今天说话怪吓人的。”

    布兰尔微声音凉凉的,“好啊,我就在这待十分钟,你还嫌我吓人,那我走好了。”

    说着她就站起来,佯做要走的样子。

    “哇偶——”

    下面一群群的惊呼。

    “看吧看吧,我就说是嫂子在!”

    “乌鸦领主怎么会在这儿,各位有什么头绪吗……”

    “所以等会儿是一起去马林梵多吗?”

    布兰尔微默了默,忽视掉香克斯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先冲着下面发难,“谁乱叫嫂子,等会儿滚上来领红发人头。”

    “好幼稚啊布兰,你还吓唬他们……”香克斯手上用力,拉她下来。

    布兰尔微重新蜷回去,只是这次没再往香克斯肩上靠了,她声音轻轻的,“香克斯,马上我就要走了。”

    “会跟我们一起返航吗?”香克斯默默松手,眼里的不舍毫不掩饰。

    “不会。”

    “真是冷淡啊……”

    “说起「返航」……”布兰尔微翻身,单膝压在香克斯的腰腹处,笑得还有些深意,“你们现在乘坐的,是海军专用的海流啊。”

    香克斯的不舍逐渐被一副听不懂她说什么的无辜表情替代。

    布兰尔微也不客气,伸手捏起他的下巴,那张有着成熟男性魅力的脸立刻近在咫尺,冰冷的面铠贴在香克斯的额头上。

    “仔细一看,你还真是藏了不少秘密啊。”布兰尔微的手顺着他的侧脸,轻轻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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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他的耳垂,“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走的是这条路?香克斯。”

    “布兰。”香克斯的语气似有淡淡提醒。

    “……”布兰尔微面铠下的眼睛在这一刻睁大了。

    她站起身,踩上窄窄的木板边缘,身后一双在阳光下泛着绚丽流光的羽翅抖落舒展,遮挡住了原本照耀在香克斯身上的暖光。

    她语气平淡的一如初见,“看来咱俩选的不是一条路呢。算我没问,红发。”

    “……等等,布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香克斯脸色一变,费劲半天才从左右掣肘的狭窄空间里爬起来,手刚往布兰尔微那一伸,就眼看着人往后退了一步,足尖一蹬,倒头就往下栽。

    下面的人顿时乱成一锅粥。

    “咋回事啊!后面是海啊!”

    “拦一下拦一下,别掉海里了!”

    “你们没事儿吧,那不有翅膀吗……”

    哪轮得到他们出手拦人,布兰尔微离海面还有好几米的时候翻了个身直接展翅飞了,几个忽闪之间,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香克斯郁闷地回了甲板。

    贝克曼已经放弃心疼他的雪茄了,自暴自弃一样地掏了两只普通的叼上,看见他这心情低落的样子,实在没忍住。

    “你说你老惹她干嘛?惹完还得哄,哄完了继续惹?”

    “……这次应该不止是生气了。”香克斯脸色不太好,“问我们怎么乘得是海军专用海流。”

    贝克曼想点烟的手缓缓放下了,“……那你解释一下啊。”

    “我说什么,我说跟世界政府心照不宣了?”香克斯一言难尽,“这一句两句的哪说得清——而且她也没给机会啊。”

    贝克曼浅浅分析,“她要是觉得我们跟海军协议了还好,要是猜到世界政府——按乌鸦领主这些年在做的事,都快自己建政府了,恐怕对那帮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很明显的对立关系——你自求多福。”

    “——至于猜我们跟海军有协定……乌鸦领主没那么蠢吧。”

    香克斯头疼地捂住额头,他确实跟世界政府接触了一下,但要说「合作」还远远谈不上,最多就是让对方卖了个面子。

    但看布兰这个反应,应该是觉得他和那些人踩了同一条船,那么「不是一条路」什么的,恐怕不是说说而已。

    她选下的,又是哪条?

    另一边,布兰尔微勉强压着怒火,捏着寒鸦的那只手指节泛起了青白色。

    马林梵多近在眼前,血气冲天的战场味道直冲她的鼻腔。

    硝烟、浓血、呐喊、呼求。

    她太熟悉了,她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现在能庇护领地人民不受战火绵延之苦,为了未来能世界再无战争吗?

    正因如此,对实施了「暴政」造成世界各地的一切的世界政府,她毫无好感;对本质上为他们工作的海军也横眉冷对。

    都说扰乱世界的是海贼,是罗杰。

    可根源在哪?根源不在这。

    根源,在那个早就糜烂的盘古城。

    对疑似选择了这一方的香克斯,她甚至不敢质问下去,怕从他嘴里清晰听到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怒火翻涌不熄。

    白炽色的火也翻滚上了寒鸦出鞘的白刃。

    马林梵多广场上,空气中不断传来震动,那个只在情报中见过的黑胡子正在从白胡子身体里掏出什么东西。

    布兰尔微想起暗暗果实用途中提到过的「吞噬」,没多想什么,远远的一刀劈出。

    刀气裹挟着太阳火奔袭向那道放肆狂笑的黑色身影,像是要斩尽一切不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