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晃,密闭又温暖的空间总是让人昏昏欲睡。
我反正板着脸没同他说话。
他轻轻地把虎皮地毯的边缘摁平整,随后拨弄起火炉里的银丝炭,随口说道:“宗政育临松口了。”
你看,他总能抓到我感兴趣的话题,让我开口说话。
我偏不让他如意,装作没听见,只是捏了捏有些发胀的耳垂。
车帘随着颠簸,不时透进窗外的景色。
火炉里烧红的炭尖,也扑闪出几点火星子。
他坐直了身体,只听声音很是关切:“妹妹心情不好?”
……
“好得很!”我挤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脸,“一想到今日进账万两,我就开心的很。”
他蜷起手指往我旁边敲了敲,我才发现那里放置了一只原木盒子。
我不知所以,但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容宣城十处房产的地契。
“抵债?”我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儿道。
话一出口,脑门就被弹了一记脑瓜崩。
我摁着额头,不满地瞪着他。
“小没良心。”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最后还是摇摇脑袋,有些无奈地半跪在我面前,“我新搜刮来的财产,自然是要交给你的。”
有几张地契看上去有些年头,唯有一张像是新置办的。
在容宣城城北,附带数十亩果园。
但在我的印象里,那处房产不仅还没修建完好,而且还是宗政家的。
我直截了当地问道:“墒粤城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对于我忽略他的话,另起话题的举动,他没太在意,好声好气地同我解释:“墒粤城和容宣城往来通商已有十数年。临近腊月,来容宣城置办年货也是寻常。”他把我的手拖过去,握在掌心,“只不过今年琅嬅也跟着过来了。”
琅嬅。
确实亲密。
但这不是重点。
我按耐住心头的不满,浅淡地“嗯”了一声。
他压住嘴角的笑,大半个身子朝我这边倾过来:“那位管事也跟着一同过来的,他手里有一套账目,还有这么多年他们之间往来信件的拓本。”
不同往常的沉香味道,今日他身上多了几抹清甜的气味。
在密闭温暖的车厢里,尤为明显。
我舔了舔了嘴唇,眼神落在彼此交握的手上,有些不解:“我昨天怎么也没想明白,宗政现在的日子过得逍遥,他为什么要做选择?”
手被他握在掌心,微微摩挲,我在他虎口处咬的那口牙印好像也不太能看出了。
“就拿割让城池来说,对于我们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名,但他是金梧人,为金梧谋求利益本就是天经地义。虽说本心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用了不正当的手段,但也无可厚非。”
他听的认真,极赞同地点点头,我索性就讲个痛快。
“如今他隐姓埋名在容宣城,也成了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这就说明宗政有着十足十的魄力和财力,不是任人拿捏的草包。他在这里扎根十数年,或许更久,这样盘根错节的关系处理起来最是麻烦,是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定还得供着。”我越想越泄气,还有几分对自己没理清头绪的懊恼,“可我一开始就打错了主意,本想从宗政平英入手,用传宗接代的压力让他低头。没想到,人家养子才是真正的接班人。”
话说完时我才发现,他早已经靠着我的膝盖坐在了地上,半垂着眼,食指懒懒地勾绕着我的手指。
一圈,一圈,再一圈。
我很少见到他有这般放松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他应该是玩累了,自然地和我十指相扣,慢吞吞地对上我的眼睛,笑道:“阿满有没有想过,废了宗政平英这件事,本就是我和宗政育临交易的一环。”
“猜到一点。”莫名的失落笼上心头,我下意识就想躲避他的视线,“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交易?”
他早有预料般地拽着我胳膊,正巧马车行到转角处。
我跌坐到他怀里。
可能是靠近火炉的缘故,他身上的温度有些烫,连呼吸都像是热茶水蒸腾出来的水汽。
“威逼不成,利诱之。”明明是在谈论正经事情,我却听出他语气中一点调情狎玩的意味。
利诱?
我盯着那叠地契,头脑混乱,思绪愚钝,根本不敢开口。
“宗政平英是宗政朗月的儿子,可惜蠢不自知,说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都算是抬举他。”他揽过我的肩膀,面颊贴在我的额头上,我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愉悦,“宗政育临想成为宗政一族真正的话事人,幕后就要有推手。”
达成交易,做幕后推手。
只要短短几日就够了吗?
灵光一闪,我蓦地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有他这号人物的?”还觉着不够,我立刻仰着脖子去看他的表情,“不对,你是什么时候查到宗政的下落的。”
他眼底满溢的宠溺和骄傲就快将我淹没:“三年前。”
虽说我早已猜到宗政育临和他相熟,但从没想过会是这么长的时间。
再说若是三年的时间,凭他的手腕和能力,进展不会如此之慢。
除非他从来没想过要用宗政的势力。
轻微的瘙痒感,是他乌黑的睫羽扫过我眼下。
我下意识就往他怀里躲了躲。
他很是受用:“我做事从不讲究十全十美,不过你喜欢。”他的鼻尖轻轻蹭着我的鼻梁,“要天子低头,兵权政权取其一,足矣。”
“舅父有兵权,岳父有政权,可惜他们二人都没有野心。”
他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我也叹了口气,有些沮丧:“难道这样不好么?外公同我说过的,这是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固然难得,值得钦佩。”他垂下眼眸,稍稍拉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是忠是奸,只在帝王一念之间罢了。”
这样残酷的现实,他语气平淡到没有一丝起伏,就像是在叙述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
我做不到像他这样平静,我心里苦闷的时候,只有沉默。
是啊,全天下最应该保有赤子之心的那个人,他忘记了来时的路。
那其他的人坚守,就是自寻死路。
祁叔叔是的,我父亲也是。
所以到我这一辈,就只想为他们求个公道。
风起,车帘上下翻飞。
漫天雪花肆无忌惮地想闯进来,和厢内温暖的空气碰撞,全化做水滴打湿在车轩上。
远处山峦重叠,雾气濛濛。
河畔三两渔翁垂钓,蓑衣斗笠。
我忽然怀念起我在帝京城西郊河畔砸冰摸鱼的日子。
“我们何时启程回帝京?”我凑上前去,拽着他的衣袖轻轻摇晃。
他微有些愣怔,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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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过神来,替我把有些凌乱的额发理好:“快了。”
——
回帝京的日子一拖再拖就罢了。
司空琅嬅变着法儿地在我面前晃悠,我也忍了。
不过她赖了我六千两的账,那我可就受不了了。
在某天午后,她装作崴脚试图摔进谢晚怀里的时候,我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她的腰。
她吓得连呼吸都忘了,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快要瞪出来的时候,我微微一笑,一把扯下了她裤腰上的钱袋子。
她气的当即就从我怀里跳了出来,叉着腰怒道:“不问自取,是为偷!”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摊开手,无辜道:“天地良心,这是我捡的,不信你问他们!”
司空琅嬅立刻扭头去看那两个男人。
只见谢晚和柳南知望着天空沉思。
一左一右,像是水面倒影。
笑话,女子之间的事,指望男人插手解决,还不如指望老天开口。
我叹了口气,动作夸张地掂了掂钱袋子,心里乐得厉害:“真是天可怜见,正好填补我六千两的亏空。”
司空琅嬅指着我,“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谢晚走到我身边,摁下我掂量钱袋的手。
就在我差点要骂他胳膊肘往外拐的时候,他道:“拖了几日,可要算些利息?”
我思忖片刻,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按市价还是折让?”
这下倒好,柳南知先急了。
“我的姑奶奶,你别再折磨我了!”柳南知扇子一阖,脸皱的像苦瓜,“什么利息不利息的,我们司空大小姐可不是欠债不还的人!”
司空琅嬅更急,小脸通红,咬牙切齿道:“瞧不起谁!小翠去拿我的新荷包来,我连本带息的还!”
……
我觉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但和小孩子过不去,那就是我的不对。
六千两不要就不要了。
反正我也没少赚。
我刚想给个台阶,这事儿就揭过。
司空琅嬅霎时就转移了目标:“停舟哥哥,你给我递了拜帖的!”她嘟哝着嘴,活像只逼急了想咬人的兔子,“男子,要守男德!”
嗯。
男女之事,还是不插手的好。
我这样想着,抓着钱袋子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
晚间,谢晚用膳时脸色不是太好。
我自知理亏,闷着头吃饭。
席间新上了一道腌笃鲜,味道鲜美,我没忍住喝了三碗。
他捏着筷子,眼神晦暗不明:“胃口不错。”
我讪讪地放下汤匙,把汤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也尝尝。”
他没理我。
一顿饭吃的我坐立难安,但又不好提前离席,只好掰了一块白糖糕打发时间。
“不是牙疼,吃不了甜的?”他的每一个字说的都很重。
先发制人,是最好。
我咽下那口白糖糕,冷冰冰道:“你和司空琅嬅怎么认识的?”
他夹了一口白米饭:“在墒粤城短暂住过几日。”
“哦?我只听说过度日如年,怎么到殿下这边就反过来,变成度年如日了?”我立刻驳道。
“你打听过?”
他的声音明显带着欢愉的尾调。
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