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麒岁在应龙师养伤的魔羲宫外,看到了麒染。
六皇子似乎刚刚探望过应龙师,走下台阶的时候,一抬头,也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麒岁。
不巧撞上时,正是深夜时分,两人站在凉月松影之间,四目相望,沉默的空气中是暗流涌动的敌意,如两条龙般虎视眈眈地等着对方。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互看了许久,麒岁开口了:
“来看父王?”
麒染冷笑一声,“不然呢?难道是来看你?”
麒岁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又问,“父王睡了吗?”
“睡了。”麒染回道,“你若要探望父王,就等明天再来吧。”
麒岁狐疑地看了麒染一眼,似乎是不信,径直走上前,绕过麒染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父王?”
里面没有声音。
麒岁又唤了一声,“父王?”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
麒岁在屋外站了一会儿,忽然道,“不对!”而后直接一掌打向大门,破门而入!
麒染见状,也忙跟着冲了进来,兄弟两人一起冲到屏风后面,发现应龙师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麒岁一个箭步冲上去,试了试应龙师的鼻息,又拿起手腕把了把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快传太医!”
不一会儿,太医匆匆赶来,替应龙师把了脉后,立刻让助手先调了一碗药,催动魔力给应龙师喂了下去。
麒岁在一旁有些焦急地问,“太医,父王他情况怎么样?”
太医叹了口气道,“疆主中毒了。”
“中毒了?”麒染闻言大惊失色,“怎么会中毒?方才我一直和父王在一起,他也没有吃任何的东西,怎么会中毒?”
太医转头看向麒染,“那疆主有喝过什么东西吗?”
“喝……?”麒染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脸色忽然变得十分苍白:
“……没,没有,父王他没有喝过什么。”
“可疆主中毒也就一个时辰左右。”太医接着询问,“六殿下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我,我刚刚才来,和父王说了片刻话就走了……”
“这……”太医脸上闪过了一丝迟疑。
麒岁发现了太医神色不对,便忙问,“太医,您有话直说即可。”
太医抬头看了麒染一眼,神色间带着一丝欲言又止。
麒染忙开口打断他,“这些现在都不重要,先将父王医好再说!”顿了一下,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转头对麒岁喊,“你府上不是有青丘狐族的客卿吗?快把他叫来!”
麒岁还没说话,太医就回道,“六殿下冷静,九尾狐族的血是治百病,不是解百毒,解毒那得找鳞族的鲛人……”
麒岁不再理会麒染,转而询问太医,“太医,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太医摇摇头道,“四殿下放心,疆主中毒不深,一般的解毒药就能解了。刚刚我用魔力催动了一下药效,应该不过两个时辰就能好转。”
麒岁点点头,“那就好,辛苦太医了。”
三个人在魔羲宫里焦急地等待着,这期间谁也不说话,麒染从屋子的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似乎一刻也停不下来。麒岁则比他淡定多了,他默默地坐在桌子旁边,盯着桌上的茶杯发呆。
过了许久许久,才听到床上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给吾水……”
麒岁还没动,麒染已经一个箭步冲到桌前,倒了一碗茶给应龙师递了过去。
麒岁喃喃道,“反应真快……”
此时太医已经扶着应龙师坐起来了,年老的疆主看了看麒染,又看了看旁边的麒岁,用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气道,“你们都在这里。”
“疆主,您刚刚中毒了,您知道吗?”太医问他。
“醒了便知道了,要是没醒,老朽就不知道了。”应龙师接过麒染递过去的茶,沙哑着声音说道。
麒染喃喃了一声,“父王……”
结果他话没说完,应龙师忽然怒道,“逆子!还敢给吾喝这个茶!”说罢,一下子把茶碗摔到了地上。
“当啷”一声,茶杯摔了一地碎片,麒岁、麒染和太医皆是被吓了一跳,慌忙齐齐跪下,“疆主!”“父王!”
应龙师扶着床沿坐直身子,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怒意,“麒染!你是觉得吾太蠢,看不出你这茶里有毒吗?!”
麒染瞪大了眼睛,一脸迷茫,“茶……毒……啊!”他支支吾吾了几声,忽然反应过来,“父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茶里有毒啊!”
“还敢狡辩!这茶是你带回来的,你端给吾喝的,中间可有经过他人之手?”
“没有,但是这茶……”
“麒岁!”不等麒染把话说完,应龙师就直接打断了他,伸手扔给麒岁一个临时兵令,“你带太医出去,召集魔羲宫护卫封锁魔羲宫,没有吾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出!”
“是,父王。”麒岁应了一声,而后朝太医使了个眼神,两个人便匆匆出去了。
门关上以后,麒染带着哭腔地道,“父王,我真的不知道茶里有毒,我真的不知道……”
奇怪的是,麒岁出去以后,应龙师的情绪好像反而平静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沉着声音问麒染,“说,这羽夜冰茶是谁给你的?”
麒染抖着声音道:“凤妹,是凤妹给我的……她说这是母后从瑶山给她带过来的……”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看应龙师,“父王,难道是凤妹……?”
“蠢货!”
麒染话还没说完,应龙师就忍不住骂出了口,麒染忙再次低下头。
“你母后在羽瑞寒魄宫外设了三层结界,任何一个没有西王母印的魔进出都会爆体而亡,她安排的侍女每天检查宫中物品八百遍,你倒是告诉吾,凤璇音怎么在茶里下毒?”
麒染吓得浑身都在抖,“可是……可是父王,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应龙师慢吞吞地道,“好在你猜的是凤璇音,你若是猜你母后下毒,老朽就真要把你的脑壳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堆虫子!”
麒染话都说不利索了,“真不是我,我真不知道……”
应龙师“哼”了一声,怒道,“用你那个榆木脑袋想想,都有谁有西王母印!”
麒染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麒岁!除了父王、母后和我,就只有麒岁有西王母印了,一定是他!”
“有证据吗?”应龙师问,“再好好想想!”
麒染直起身子,盯着地板,哆哆嗦嗦地道,“当时我……我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麒岁他回来寒魄宫找《菩提残页》,我想,他应该就是在那时候……”
“《菩提残页》?”应龙师疑惑地打断他,“他找《菩提残页》做什么?”
麒染摇了摇头,随即从袖子里将那书页拿了出来,递给应龙师:“不知道……先前他把这个落在了寒魄宫,回去就是为了找这个。”
“你没给他?”应龙师将书页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
“凤妹在那里,原书页我还给他了,但是我抄了一份。”麒染说,“这是我手抄的。”
应龙师盯着那《菩提残页》看了许久,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忽然冷笑了一声。
“呵……好一个一石二鸟……”
麒染没听明白应龙师的意思,有些疑惑地“啊?”了一声。
但还没等他问出下一句,便听应龙师大声道,“来人!”
话音落了没一会儿,一队卫兵就冲了进来,拿着剑将麒染团团包围住。
应龙师看着一脸震惊的麒染,怒着声音道,“抓住这个企图弑父夺位的逆子,打入鬼牢,老朽择日亲自问审。”
——
沉沦海,招摇关。
戮世摩罗来边关一个多月,从沉沦海最南端的渭水关一路探视到最北端的钟山关。等一个月后他从钟山关回到招摇关时,小诚和木魅已经抵达边关多时了。
戮世摩罗进入招摇关堡垒时,公子开明正和木魅面对着面下棋,木魅不会下,公子开明便教他,教着教着,就变成了自己和自己下棋。
小诚坐在旁边,一会儿看看棋局,一会儿看木魅,一会儿又看看公子开明,很是奇怪地道,“策君,你这局棋好怪。”
公子开明问,“哪里怪?”
“每次白子要赢了,黑子就开始占上风,可每当黑子要赢了,白子又开始占上风。”小诚指了指棋局,“我都看不懂了。”
“下棋嘛就是这样,不到最后永远不知道最后的赢家是谁。”公子开明摇头晃脑地解释道,“话说,下棋还是史艳文教我的耶。”
“史艳文?”小诚对这个名字不是很熟悉。
“就是你们那个死小孩帝尊的父……”公子开明话没说完,忽然就强行咽了下去,“没,你不需要知道他是谁。”
因为他看见戮世摩罗和网中人从外面走进来了。
“啊,这么热闹,在下棋啊。”戮世摩罗走进来,背着手去看桌子上的那局棋,“嗯,不错,黒子马上要赢了。”
小诚有些疑惑地问,“帝尊如何知道黑子会赢?”
“因为我会把白子全都拿掉啊。”戮世摩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棋盘上的白子一颗一颗抓到手心里。
木魅耿直地询问公子开明,“这算违反规则吗?”
“算。”公子开明托着腮道,“但你看,没人阻止他。”
“棋子和棋手才会被规则控制,而一个强大的局外人,可以想让谁赢就让谁赢,”戮世摩罗转头看公子开明,“对吧策君?”
“对!你赢了!以后每一局都是你赢了好吧!”公子开明拿起放着白子的棋盒,破罐子破摔地道,“什么叫熊孩子,这就叫熊孩子,跑来破坏你的棋局,还一堆说辞!”
“我年纪小,你几百岁的魔了就让让我吧。”
“是是是,你年纪小,本策君是不是还要拿风车和拨浪鼓哄你哦!”公子开明控诉道,就差把“你好无耻”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站在戮世摩罗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网中人开口了,“你们要闲聊的话,吾就先离开了。”
戮世摩罗回头看他,“你去哪?”
网中人反问他,“吾去休息,不可以?”
“哦,也对,你跟着我跑了一整个边关,是该休息休息了。”戮世摩罗上下看了看网中人,沉默一会儿,又道,“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聊天不好吗?”
“有什么意义吗?”网中人问。
“聊天能有什么意义?”
“那网中人就没有参与的必要。”
戮世摩罗语重心长地道,“妖神将啊,多聊聊天可以增进大家的感情,尤其是难得人这么齐……哦,还差一个曼邪音,没关系,她应该很快就来了……”
“你们太吵了。”网中人直接打断了戮世摩罗的话,“吾需要安静。”
戮世摩罗转头看公子开明,“策君,妖神将说你吵。”
公子开明坚决不接受这项罪名,“我哪里吵咯!我一点都不吵好不好!妖神将只是需要休息了!帝尊就让他去休息嘛!休息一下又不会怎样!反正这里有我守着!没有我也有曼邪音!没有曼邪音也有绝犀……”
他话没说完,戮世摩罗就拉着网中人往门口走去,“妖神将,我觉得我也需要休息。”
“你不是要聊天吗?”
“聊够了!”
戮世摩罗拉着网中人疾步向前,刚一走到门口,就和曼邪音撞上了。
曼邪音先是怔了一下,而后道,“帝尊回来了。”
“我说什么来着,”戮世摩罗说道,“曼邪音很快就来了。”
曼邪音没有接戮世摩罗的茬,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是收到来自凶岳疆朝的消息了。探子来信说,一周前应龙师降罪于六皇子,现在已经把他打入鬼牢,听候发落了。”
“嗯?”
听到这个消息,戮世摩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和网中人对视一眼,又回过身去看屋内的公子开明。
公子开明正拿着一枚白棋准备下,察觉到戮世摩罗在看他,便抬起头来,与他的视线对上。
戮世摩罗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策君觉得,这是谁的手笔?”
公子开明皱了一下眉头,眼神又重新落回那枚白子上:
“我想……是麒岁的,也是应龙师的。”
戮世摩罗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又道,“句余山谷是条死路,最终只会有一人活着出去,策君觉得,最终谁会赢?”
“嗯嗯嗯,这个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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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想一下……”公子开明盯着前方慢悠悠地道,“其实,他们两人谁会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帝尊要做那个坐收渔翁之利的局外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白子放了下去。
落子的位置,在棋盒里。
——
“忆、无、心……”
花园枫树下,潼叶阿若蹲在地上,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三个字,极小声地读出了这个名字。
“忆、无、心……”
她又小声念了一遍,木棍点在最后一点上,迟迟不拿开,仿佛整个人定在了那里,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三个字发愣。
忽然,前面传来了声音,“阿若,你在这里啊!找你半天了!”
阿若被那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大脑还没给出指示,手上就已经做出动作,拿着木棍把地上的名字划得面目全非了。
阿若慌慌张张地抬起头,见是榕烨朝她走了过来。
“王上叫我们去后花园赏枫呢。”榕烨似乎没注意到阿若神色间的一丝慌张,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王上这几天一直在招待各族族长,今早忽然心血来潮,说这次祭鼓节来了很多同龄人,想邀着大家一起去后花园赏枫。你哥哥,无心他们都过去了,我哪里都找不到你,没想到你竟然躲在这儿。”
“啊?都去啦?”阿若扔掉小木棍,拍了拍手,“那我也去,走走走。”
阿若开心地跟着榕烨来到后花园,此时苍狼、狼主、风逍遥、枭岳、小七等人已经在院里坐下了,但阿若一走进花园,第一眼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最右边的那个位置——
清丽的脸庞,清澈的眼睛,明明是一身黑衣,但被这鲜艳的枫叶一衬托,倒有些夺人眼球了。
自上次阿若从墙上掉下来,被忆无心接住以后,她的眼睛似乎就不怎么听使唤了。但凡遇到忆无心在场的场合,她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有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等到别人唤她了,她才察觉,自己竟然一直盯着人家看。
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榕烨领着阿若进来以后,让她挑个位置坐下。阿若左思右想,最后坐在了忆无心旁边。
忆无心见她坐下,便冲她笑了笑,“是你呀。”
上次忆无心接住她后,阿若整个人都傻了,直到忆无心把她放回到地上,她才磕磕巴巴地向对方道谢,之后又说了什么,她也全然记不得了,只记得对方名叫忆无心,是苗疆现任的大祭司。
还有,她是个女孩。
阿若冲着忆无心直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忆无心就想笑,开心得不得了。
“无心,上次你救了我,我还没好好和你说过话呢,平时你一直都在祭祀台吗?”
“嗯。”忆无心点点头,“平时我都在那里,你若是有事,就可以去祭祀台找我。”
“可以去找你聊天吗?”阿若问。
“可以呀。”忆无心点点头,“祭祀台平日里人就不多,枭岳他们又很忙,你要是能来祭祀台陪我说说话,那真的太好不过了。”
忆无心这段话本是很平常地表达友好,阿若听在耳里,却觉得心脏直打鼓,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涨红了,“好啊好啊,我一定去找你。”
苍狼邀请每个人品尝苗王宫里的桂花蜜,部族里的年轻人们都在夸桂花蜜味道甜美,只有阿若的眼神飘在忆无心拿着杯子的手上,她自己也拿着杯子,杯子还是满的,她的魂儿却不知飞哪去了。
直到坐在另一旁的榕烨叫她,“阿若?阿若?”
“……啊?”
阿若忽地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榕烨,“怎、怎么啦榕姐姐?”
“你有心事?”榕烨问她,“魂不守舍的。”
“啊?没有啊。”阿若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今天来参加王上的宴会,太开心了吧。”
??“这样啊,没事就好。”榕烨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离家太久,想家了呢。”
“没有没有。”阿若笑着摇摇头,“我可喜欢来苗王宫啦~”
最后一句,她特意放大了声音,好让旁边的忆无心也听见。
赏枫结束后,忆无心与阿若道别,临走前,阿若还依依不舍地道,“我有空的时候去看你啊。”
忆无心笑着点点头,“嗯,那我就在祭祀台等你啦。”
说完,她便朝祭祀台的方向走去了。
忆无心走出好远,阿若还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忆无心的影子都没有了,她才有些失落地转过了身。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她哥哥也站在她身后发呆,目光跟随之处,是榕姐姐渐渐走远的身影。
“咦?”阿若走到阿凛旁边,拿手在阿凛眼前晃了晃,“哥哥,你在看榕姐姐吗?”
阿凛这才回过神来,看了阿若一眼,有些嫌弃地道,“你还没走?”
“我看你发呆,以为你魂被勾走了呢呢。”阿若笑嘻嘻地开他的玩笑,“今天和榕姐姐说了几句话呀?”
“榕姑娘不是话多之人,我若总找她说话,那显得我多轻浮?”阿凛单手背后摇了摇头,“喜欢她就要守护她,而不是给她造成困扰。”
阿若皱了皱眉头,她不理解,“你喜欢榕姐姐,还不找她说话,你好矛盾啊!”
“哼,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明白。”哥哥一边说着,一边敲了阿若的额头一下,阿若急忙捂住自己的额头。
“好啦,我刚刚来时看父亲怒气冲冲地从广场那边走过来,当时我看他在气头上,就没去问,咱们现在去看看父亲吧。”
“啊?”闻言,阿若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父亲怎么又生气啦?”
“肯定还是因为骆羿族整天借着狩猎和放牧的缘由骚扰我族边境的事。”阿凛提起这件事时,表情略微有些凝重:
“这次祭鼓节,父亲也是想要和王上商讨解决这件事情,不过现在看来这件事的进度不是很如意,父亲每天心情都不是很好的样子,我问他他也不说。”
“你讲笑话给父亲听,”阿若说,“我每次讲笑话父亲都会笑,可灵了呢。”
阿凛低头看看妹妹,伸手笑着抓了抓她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个小孩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