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乐嚼完辣条，顺手把这个商品的链接顶到前头：“好吃，真好吃，一口气一包不含糊，喜欢吃辣条的自己拍，不喜欢吃辣条的就让别人拍。”
这辣条说实话，挺便宜的，味道也还不错，对得起价格。
就是有点儿咸。
他拿过一边的水壶，给自己杯子里倒水。
分神看了眼屏幕，水壶里水太多太沉没拿稳，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后“连滚带爬”地掉在了地上，杯子也被带倒了，桌面上留下一大滩水迹。
“砰——”“啪——”
声音接连响起，孟乐都没反应过来，面前就已经被罪魁祸首水壶搞得一团乱。
他严肃地对着镜头打了个停止的手势：“暂停一下，我要训一下水壶。”
孟乐俯下身，把一身水的水壶拎起来放在地上，煞有其事地问：“你在干什么？作为团队成员，为什么情绪这么不稳定？我承认，刚才也有我手滑的原因，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责任吗？”
他没看弹幕。
此时屏幕上全都是“？？？”和“哈哈哈”。
孟乐是蹲下去训的水壶，观众们只能看到他脑袋侧面。
目前直播间里这个情况就很诡异，还能听到主播像给公司成员开会一般的训话：
“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都能好好努力，为了团队的目标共同努力，可以吗？”
如果被说的不是一个水壶，那可能还挺正常的吧……
孟乐说完，把水壶员工拎上桌子，说了句：“不好意思，员工让大家见笑了。”
紧接着，他又欢迎了一下刚才直播间新进来的观众。
“欢迎……AAA建材秦总。”
这个名字是不是刚才念过？这种格式的名字还是挺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
进来出去又进来了？
在直播过程中，这样的观众不少。
“欢迎秦总再次莅临直播间。”他这么说。
说完，起身，快速跑到厕所拎了抹布出来，回到桌子前擦水壶，又把桌面上的水迹擦干净。
等搞完面前的烂摊子，孟乐一抬头，看见弹幕在讨论……他的短裤？
[主播穿的啥？小黄鸭短裤？]
[说实话你这短裤和上衣有点儿不搭了啊。]
[好看，爱看，主播天天整节目。]
这有啥？
孟乐身上穿的确实是他的睡衣——一条从上学时候就跟着他的小黄鸭短裤，洗得都有点掉色了。
直播的时候坐在屏幕前本来就只能看见上半身，换裤子干什么？
他还在屏幕前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短裤：“小黄鸭怎么了？你们养孩子就知道了，小孩就喜欢这种有亲和力的穿搭。改天我给你们出一期穿搭视频噢。”
[穿搭？没人想看。]
[主播是穿搭主播？哈哈哈哈哈]
[卖你的货吧！]
[还有谁记得主播之前穿的那条辣眼睛的绿短袖？饱和度高到眼睛痛。]
[主播真是非要把人设焊死在自己身上？]
[7号链接结实吗？]
孟乐坐回桌前，自动忽略掉那些嘲讽他穿搭的弹幕，点开自己的小车：“七号链接？我看一下啊……脏衣篓子。来，我给你们找一下。”
他暂时离开手机摄像头，蹲在地上找商品。
这个货是上周到的，那时候自己还拆开看了一下测试了质量。一袋子两个，白色那个没拆封在货架上放着呢，黑色的自己打开之后……好像装东西来着。
啊！找到了！
孟乐从角落里拎出黑色脏衣篓：“来看一下啊，这是7号链接，十五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十五块钱能得到一黑一白两个很能装的得力干将！”
他语气激昂，对着手机屏幕道。
[这什么材质的，看着像毛呢那种。]
[哈哈哈哈笑死我，什么叫很能装的得力干将？]
[十五块钱发两个一黑一白的？质量行不行？]
“质量？这个质量肯定没有问题啊。”
孟乐揪着袋子边冲着观众们使劲扽了扽，然后突然看向屋里的某个方向定住了。
[？]
[？？]
[主播这是又怎么了？]
人数不多的直播间里，那几个一直聊天调侃孟乐的观众发问。
很快，他们就看见孟乐忽然又冲出了屏幕画面，出画的人还在那大声道：“先别走啊，大家先别走！我给你们装点东西看一下！这袋子真的很结实！”
然后是一声不大不小的“吱呀——”
听着像门打开的声音。
[主播干嘛去了？]
[卖着卖着货怎么突然跑出去了？]
[？出门了？]
[？]
[？？]
[我真服了]
孟乐一阵风一般冲下楼，留下直播间里的人一脸问号。
他开始讲解商品的时候直播间里就开始掉人了，刚才看七号链接的时候，在线人数掉到七十多个。
直播间一没人了，不少不明就里的观众点进来，也有更多的人退出去。
弹幕上的问号此起彼伏。
有问这是什么直播间的，也有问主播什么时候能回来的。
更多的是没得到答复就又退出去的观众。
剩下51人、马上掉下50的时候，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听见“砰”的一声。
门关上的声音。
孟乐抱着一堆红色的转头一脸兴奋地出现在镜头前。
“来朋友们，我给你们看一下这个袋子有多能装！”
[？？？]
[？]
[？？？？？]
弹幕上的问号持续不断。刚才那波空屏之后，留在直播间的要么是在看小黄车，要么就是等着看这个主播到底想干什么。
屏幕上，孟乐把怀里的砖头暂时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块块往凳子上的黑色脏衣篓里装。
“看好了啊，一块，两块，三块，四块……”
[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服了]
[它就是个几块钱的袋子啊你准备让它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你！]
[我等着看主播一会儿翻车了怎么办]
[主播看着瘦，好像还挺有劲儿的]
孟乐把搬上来的红砖放进黑色脏衣袋里，提起来两边的提手向屏幕展示：“看！几块钱的东西有多么的结实！”
他高举袋子，向左转向右转又原地带着袋子转了三圈，这才把袋子放下看屏幕上的弹幕。
“翻车了怎么办？不可能翻车，这袋子到货那天我就试过了，拆了快递在楼下猛猛装了一大堆砖头试过了才上楼的。”
孟乐抹了一把刚才那番折腾下额头上出的汗：“几块钱的袋子？几块钱也是钱啊！主播看着挺有劲……那当然，我以前天天摇奶茶……不是，给我家俩孩儿摇奶瓶的时候练的就是臂力好吧！你们不懂，这孩子得抱着哄睡，一放下就哭，我没少抱着哄，抱孩子抱多了你就是臂力很牛的。”
[哈哈哈哈主播还想着你这离异带娃的人设呢？]
[说漏嘴了吧？主播以前摇奶茶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
[？谁拿到快递第一件事是在楼底下装砖头啊]
[在线查询主播精神状态。]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着孟乐脸色一变，说：“等会儿，刚才那个问我袋子的人怎么不在直播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真的]
“没事儿啊，我相信你们有人对这个袋子感兴趣，我还想到一个测试这个袋子质量的方法。”
孟乐把手指立起来放在自己面前，有一种“灵光一闪”的感觉。
[？谁感兴趣了]
[好家伙，感觉主播兴奋了，他是不是自己玩上了？]
[好好好，又开始节目效果了]
[乐死了，我点关注了]
[我倒要看看他还要怎么测试。]
“来，看好了啊。”孟乐从凳子上站起来，快速把砖头从袋子里拿出来：“我把这个袋子放在这，然后把我自己塞进去！我个人一百多斤，能承受住一百多斤的袋子肯定算是结实了吧？！”
他边拿砖头边看撸起自己T恤的下摆往裤子里塞，做足了把自己放进脏衣篓的准备。
好了，开始！
孟乐把凳子上的袋子放在地上，然后“走”到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往袋子里塞，调整一下姿势应该能坐下，挪一下，再挪一挪……
[这……有没有人发现这样装进去根本没有另外一个人把袋子提起来？]
[主播根本没想那么多吧？我看他根本就是想玩]
他看不见弹幕，正一门心思地把自己全部塞进脏衣篓里。
——马上了！
-
秦景坐在办公室里，手上是刘总助刚注册好给他放在手上的手机。
“秦总，弄好了。”刘总助道。
秦景点了点头。
他一直没有“兜江”平台的账号，尽管这是现在最火的短视频平台。
今天让刘总助帮他注册，一是因为前两天和合作伙伴一块喝茶的时候对方调侃，说他也可以关注一下现在新媒体渠道，别整天只看新闻财报和业内资讯。
二是下午开会，企宣一组刚说了一套新的品宣方案，从KOL上下手，联动KOC，在各种社交平台上扩大影响力。具体实施方案里有提到别的企业CEO自己也开设了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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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可以更近距离地了解用户不用的需求痛点和期望，还能带动“粉丝”消费。
虽然他们公司的领域是建材，但企宣那边说现在社交平台辐射范围很广，其中不乏隐藏的目标用户。
所以今晚秦景让刘总助联合企宣那边帮他注册一个号试试，起名也交给了企宣组
还嘱咐了，用户名尽量像方案里说的那样：有网感，符合现在网络群体的口味，还要体现公司的业务领域。
——【AAA建材秦总】
“……”
秦景看着这个名字，沉默了。
他确实不太理解现在网络人群的想法。
这个名字看上去很正常，但他不知道建材秦总前面的AAA有什么其他的意味。
是形容人很A吗？这个字母他好像从姑姑秦夏的嘴里听到过，是形容人很飒的意思？
三个A，代表人很飒很飒？
不懂，但是就这样吧。
他知道自己对网络用语这一块确实不了解，起名这种事儿还是得稍微专业点的人来。
“然后需要干什么？”
“企宣说得先养号，正常刷视频，让数据看上去像是一个正常的用户就可以。”刘总助道：“秦总你可以先自己摸索一下。蓝V认证需要提交资料，大概七个工作日的时间能下来。”
“好。”
他看着页面上的按钮，往视频那边点了一下，切出了个人用户界面。
视频上方下面的引导栏有好几个选项，推荐、关注、同城……
秦景本来想看一眼企宣那边给自己关注的有谁，一个手滑点进了同城。
“我都不用多说什么，这个辣条好吃不好吃你就看我行动。”
手机屏幕上直接弹出来一个直播间，画面上明眸皓齿、长相好看的男孩正往自己嘴里塞辣条，眼睛很亮，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仓鼠。
“这个怎么切换？”
秦景顿了一下，问刘总助。
“滑动就行。”
他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了一下，没想到直接进入了直播间。
紧接着，他就听见直播间里的人带着雀跃的声音道：“欢迎——AAA建材秦总！”
秦景顿了一下，立刻抬头问：“他能看到我？”
“能看到你的用户名。这是直播间，主播能看见进来的人、在线的观众，这种就是带货直播间。”
一身职业装的刘总助给秦景讲解。
“那怎么退出直播间？”
“点击右上角的叉。”
秦景点了一下，眼前的画面还是那个猛吃辣条的男孩。
跟刚才有点不一样，画面上不显示飘着的评论，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点击进入直播间”的字样。
“这就代表暂时退出直播间了，主播能看到直播间外边有多少人，但看不到具体是谁。”
刘总助边说，边走到门口，接过助理送过来的两杯冰咖啡，递给秦景一杯。
一会儿晚上还有个跨国会议，不知道要开到几点去。
秦景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杯壁上残留的水珠滴了一些在手机屏幕上。
……手机自己滑进了眼前的直播间。
于是他又听见了一次直播间里的欢迎。
？
他瞄了一眼屏幕，里头那个好看的男生吃完辣条，此刻拎着个水壶朝屏幕看过来。
这种直播，会让人有种在对视的错觉。
这位主播提了两次他的用户名。
被主播念到名字的感觉挺奇怪的，至少秦景是第一次体验。
有种隐秘的尴尬感。
所以他立刻退出直播间，然后才从桌上抽了几张纸，把手机屏幕擦干净。
刚放在桌上的咖啡杯有点流水，好像塑料杯有点漏。他低头一看，自己的白裤子上也滴了几滴褐色咖啡液。
刘总助见状把自己拿的那杯换到秦景桌子上：“秦总你先喝这个，这杯我让他们去换一下。身上的污渍……”
“没事儿，我用湿巾擦一下。”
秦景伸手从身后的柜子上拿了一包湿巾。
……等裤子上简单擦得差不多，刘总助也把新咖啡拿进来了。
“Eric那边说，三十分钟之后可以开始会议。”
秦景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准备退出这个软件……嗯？
他手上湿，不知道点到了哪，又点进了那个主播的直播间。
他动作一顿，喉结动了一下。
又要被念一次名字？
在人家带货直播间进出这么多次都没买东西，是不是不太礼貌。
秦景僵直了两秒，没等到“尴尬”的时刻发生。
他下意识看向屏幕。
画面里，刚才把自己嘴巴塞得像小仓鼠的主播，正一脸正经地把自己窝成一团，往一个黑色脏衣篓里塞。
秦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