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履”店内,阳光如金色碎块透过雕花窗棂洒入,在地面勾勒出斑驳光影。光影一路蜿蜒,爬上各路供货商的脚畔,却被其中几人微微抖动着,像是欲将这略显黏腻的暖阳奋力抖落,兀自沉浸在凝重气氛之中。
供珠料的王掌柜,年纪尚轻,率先开口试水,声音在这偌大空间里微微回荡,只是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颤抖:“崔掌柜,我家珠料惯来价格公允,可如今这......风大雨大,采珠挖石着实艰难,一时间供不上货也是有的。”
他目光紧紧盯着崔窈娘,心下慌乱如麻。他深知“绮梦履”出得起价钱,拿货量亦不低,若不是王家从中作梗,他是万分乐意将合作延续下去的。此刻,他唯愿“绮梦履”能撑过此次风头,莫与这大好机会失之交臂。
崔窈娘微微扬起下巴,几不可见点了下头:“王掌柜的珠料,‘绮梦履’确曾用之甚好。然今产量不足,实乃憾事。我必货比三家,择最优者合作。诸位的诚意,我自会权衡。”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都以为崔窈娘一上来会诉苦,会恳求,万万没料到,她行事这般果敢决然,竟是连挽留都懒得挽留。
王掌柜一听崔窈娘语气,心中顿时更加慌乱,极力稳住心神,才勉强压得住那半抬起来的屁/股,说话越发没了底气:“这......这,倒也还可以努力努力,派人去催促采珠挖石,不必换人,不必换人。”只能心虚挽回。
然而崔窈娘岂会吃他这套,摆摆手:“风大雨大,工仆的命亦是命。怎可因为我们‘绮梦履’一桩买卖,就害了人性命?”
没曾想崔窈娘居然用王掌柜随口说出的理由,去堵他。
王掌柜被噎了个正着,用力一揉搓膝上衣物,深知说多错多,只得先静观其变。
供线料的赵掌柜岂甘落后,急忙道:“崔掌柜,我家线料坚韧耐用,哪怕是您用来串珠引石,也从未断过。绣线色泽鲜艳且供货及时,崔掌柜您是知道的!”
他心中盘算得极好,线料生意竞争激烈,他可不像王掌柜这般痴傻。良机难觅,打开的财路,怎可让他人抢了先。王掌柜姓王,他可不姓!
崔窈娘微微抬眸,如秋水般的眼眸在赵老板身上停留片刻,随后轻轻拂过桌上的一方绣花丝帕,帕上绣纹精美。
“赵掌柜的线料,确有可取之处。然我这小小制履坊,用货量不大,线价稍高,我须得再思之慎之。”
其他供线料的商人一听这话,顿时打起精神来,这分明是有机会分一杯羹呐。
要说线料,大家都大差不差,染色技术成熟,养蚕技术亦是精湛。听崔窈娘的口气,赵掌柜供给的价格是个美数,若是自家少之一二......心中自是都打起了算盘,噼啪作响。
赚得也不会少!
供线商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渐趋紧张,似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其他行当一看这情形,皆是再也坐不住。本以为崔掌柜按规矩会逐一私下接触,哪知她竟是掀了底子,抬到明面上来。
供布料的张掌柜早就眼红李掌柜,忙高声道:“崔掌柜,我可降低绸缎报价,且保质量上乘。若有差池,随时退换!”
如今局势虽有王氏一族放出风声,但也有扭转时局的一天。不降价格恐难争得订单。“绮梦履”在西市声名远扬,若能与之长期合作,即便当下利润微薄,日后必有丰厚回报。
张掌柜话一出口,心下实在矛盾,一方面担心崔窈娘趁机狮子大开口杀价过多影响自家利润,另一方面又害怕错过与“绮梦履”的合作机会,悬崖边练杂耍,又害怕又期待,陷入两难之境。
罢了罢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他一梗脖子:“请崔掌柜拿个价吧,别让我家里老小吃不上饭便成!”
崔窈娘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却又瞬间恢复平静:“张掌柜的诚意,我已领会。然价格并非我唯一考量。李掌柜的绸缎,质量上佳,我还当慎择。”
李掌柜前一刻还在想着如何甩脱“绮梦履”,见此情形,急不可耐:“供货周期我们是没问题的,质量也可确保‘绮梦履’生产无碍。”
他心中焦灼,张掌柜家的布料不比他家差在哪里,已然出招降价,他若不跟上,生意恐被张掌柜夺去。现下想来,这“绮梦履”乃是一块肥肉,之前怎的猪油蒙了心!思考间,额头微微冒汗,眼神中透露出不安。
嗐,这老东西,刘掌柜猛地一拍大腿,那皮/肉/拍击声在店内回荡,倒把崔窈娘惊了惊。
他的眼神不时瞟向李掌柜,嘴下不留情:“李掌柜前日不是说,不想再为‘绮梦履’供货了吗?”
“我,我几时说的?”
“就前日,跟搬货小哥说的,就站在你家铺子口。”
“你,你不要脸皮!偷听我们说话!”
“我可没有,是搬货小哥来我铺头搬货,讨了碗水喝,说今后怕是要多多忙我这儿头咯。”
有心之人一听便知怎的回事,连搬货小哥都看出来李掌柜的锦缎庄依靠着谁活着,若是李掌柜大言不惭今后不吃“绮梦履”这碗饭,赚钱的活计可就花落旁家咯。
供皮料的胡须客在旁一言不发,增加供货量虽有风险,但他是在崔窈娘这小小娘子身上吃过教训的。
他心中好笑,你们且先好好争着,她翻身不过反掌之事。且观事态如何发展,再做定夺。胡须客自在吃着点心,点心倒是不错。
点心精致美味,何止不错,若是他多吃几块,露出瓷碟落款,他还能看到“宣平门李府”几个小字,更加坚定他的决心。
崔窈娘泰然自若看着供布料的二位掌柜争执,将其他供货商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明了大半。
既是无形竞争开启,她需做的,便是纵观全局,从中挑选出最利于现下局势的“绮梦履”供货商。
她知道,自己的寥寥几句已经挑起了供货商们的破釜沉舟之心。崔窈娘要的就是他们着紧,“绮梦履”有后路可退,而他们失去这单生意,饭桌上,菜都要减一份。
她不动声色也喝了盏茶,任众人争论。静静等待着,看他们将气氛烘托到了一个小高/潮。
“咳咳,”崔窈娘清了清嗓子:“我观诸位喝茶已饱,不如归家细细思量,明日再来报价?”
这怎了得,夜长梦多,今日事今日毕,过这一夜很多事生变!
李掌柜首先变了脸色,腾地站起身:“崔掌柜,不用明日再来这般繁琐,这生意我定是要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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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跟‘绮梦履’做下去的!”
“不再考虑考虑?”崔窈娘一脸关切。
“无需考虑!”李掌柜斩钉截铁。
“我看李掌柜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否则,搬货小哥吃不上饭,着实可怜。”刘掌柜斜了李掌柜一眼,说着风凉话,心中暗自期许李掌柜放弃“绮梦履”,便可趁虚而入,崔掌柜还不得引他成患难之交!
对对,供货商们纷纷点头,深以为然。他人迟疑,就是自己的机会!
大家抛下脸面,喊出自己最优报价与供货优待,一时间竟比西市杂耍还热闹。
崔窈娘听了不算,给远处的吴薇秀使了个颜色,命她记录在册,方便自己仔细权衡,反复斟酌。
吴薇秀微微点头,价格、质量、供货时间以及售后等诸多因素,她甚至还记下了说这些话时,每个掌柜的表情。
送走众人,崔窈娘面前摆着册子,手指无意识轻轻敲击着桌面,心中默默盘算。
“窈娘,今日辛苦。”吴薇秀体贴地绞了热帕子,给崔窈娘热热敷上,按一按脖子。
“倒也不辛苦,你不也陪我在此听他们聒噪了一整日。”
吴薇秀抿着唇笑:“万没曾想,男人们在一处,也似鸭子闹塘。”
噗,路过的柳枝珍听得此言,笑得前仰后合,下意识竟学那鸭子摇摆洑水之态,口中还嘎嘎乱叫,好不滑稽。
后间劳作的工匠们见此,一时间竟忘却了疲劳,皆哄然而笑。苦中作乐,
崔窈娘轻舒玉臂,伸了个懒腰,这艰难时日,很快便会过去。
崔窈娘修书一封与韦吕,信中详述资金流动情况以及“卿履坊”分红之事。言明为何将众人依旧留下,又告知为何将利润部分储存起来,并未托镖局送至商州。
新的供货商有增有换,韦吕回书,言其万分理解。且慰“卿履坊”又新招工匠,若“绮梦履”吃得下,老工匠可长期留于长安城。如此,这笔利润部分便派上了用场。
供货商敲定当晚,崔窈娘令众工匠歇手,开了会。
只言明两条,韦吕修书“卿履坊”工匠在“波斯之夜”后,可回商州“卿履坊”,亦可留于长安城。若有意愿留于长安城者,两坊依分成各自出银,为留者家眷出银安置。
“波斯之夜”再次详分任务,不再每日盲选数号,唯重质量而不重件数,万不可忙中出错——务必令订单负责人难从质量中挑出毛病,其余之事,皆交予崔窈娘处理。
“大家配合已过半,我等肯定能按时完工。”
前有如此温情许诺,“卿履坊”工匠又跟“绮梦履”工匠相处多日,怎还好意思再生事端,故而无一不应。
崔窈娘更是亲督每一个环节,细查每双鞋履质量,绝不放过任何细微错漏。
“崔掌柜,你方才辑了花珠,伤了眼睛,怎可再劳神!你且先歇着,我等定不辱命便是!”
“是了是了,先歇歇吧。”
“此双楦底薄,你需再打磨加固。”崔窈娘指着一双如意履道。
工匠稳住心神,依言修改。
“崔掌柜,前厅有人找。”迎门轻手轻脚入得后间。
“谁啊?这大晚上的。”崔窈娘蛾眉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