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醒转,胃袋虚空,吴薇秀熬了稠稠的米油伴一两小菜,林岳呼噜呼噜吃了一大碗。又几日,林岳已无大碍,能下楼溜达两圈,就是使剑还是费力。
大家都心照不宣,决口不提她是女子一事。
崔窈娘独自一人再次前往石窟。
当她再次站在石窟佛像前,往昔的震撼之感再次涌上心头。佛像慈悲依旧,壁画栩栩如生。可此时崔窈娘的心境却与初次观赏大不相同。曾经只是单纯地被其艺术之美所打动,如今却从佛像那永恒的宁静中感受到了一种对世间善恶的包容。
回想起阿依莎的欺骗,她心中虽仍有愤懑,但更多的是一种对人性复杂的理解。生死之事她已在林岳病重时经历过一番,而人性的善恶又在阿依莎身上得到了体现。这一切都让她对生命和世间百态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她在石窟中久久伫立,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尊佛像、每一处壁画。这些历经岁月沧桑却依然留存的艺术瑰宝,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历史的厚重与生命的无常。崔窈娘心中默默思索着,在这漫漫西域之旅中,自己所追寻的究竟是什么。是财富?是名誉?还是像这石窟佛像所象征的一种精神境界?
在长安城里有人想要她的命,本以为来到西域道能避开灾祸,却不想依旧有人对她性命垂涎。她站在原地,心中满是对这世道的无奈与自嘲,自己的命仿佛成了众矢之的,好似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肉骨头,居心叵测的人路过都想来啃一口。
当真是这么好欺负吗!
正在她沉浸于思绪之中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崔窈娘抬眼望去,只见林岳骑着马奔袭而来。
一下马,脸上全是焦急与担忧。
“窈娘,怎么一个人来了,不是说好结伴而行?”
“嗐,心中有些烦闷,走一走,便走到了此处。”
“脚累不累?上马送你回去吧。”
林岳不问她为何来此,她不问林岳为何是女儿身,似乎是两人共同经历过生死后,最默契最融洽的相处之道。
“要不要听个故事?”林岳扶她上马,自己却牵着马走着。
这是要讲往昔岁月的前奏,崔窈娘语气轻松:“好啊,还没有人讲过故事哄过我呢,你是第一个。”
林岳刚到嘴边的话匣子被用力一噎。
崔窈娘还要鼓励她:“讲嘛讲嘛。”
“有位公主,血统不纯,不被皇帝喜爱。但公主想在皇帝面前露脸,从小争强好胜,学习拔尖,甚至强过东宫太子。太子的母亲生怕太子被公主带坏,欲除之而后快,春闱狩猎,公主一命呜呼,皇帝不过伤心了两日,就忘了有公主这号人物。”林岳讲得很是动情,眼中盛满悲伤愤恨。
似乎无论中外童话,永远是这样心肠歹毒的王后,痴傻的王子和装聋作哑的皇帝配置。
“公主真的死了吗?”崔窈娘递了水囊给林岳。
“正是因为没有,所以太子的母亲才一直追杀她,竟是比皇帝对她还长情些。”
“太子的母妃成功了吗?”
“她已是太后,昔日太子已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崔窈娘默了默。不敢再问,生怕再问下去,这沉重的秘密能让她的头颅被砍一万次。
“从那之后,公主女扮男装,隐姓埋名,浪迹天涯。可太后并未放过她,他们一直在追查公主的下落,只因皇帝曾经交给公主一件信物。”林岳忆起那些惊心动魄的追杀,痛苦地面色有些狰狞。
“你快上来,别再走了,你看你,非要来寻我,待会儿伤口又开裂!”崔窈娘瞟了一眼林岳,看她面色不对劲,死活要将她拽上马。
“别乱动!小心摔了!”林岳人高,扶正崔窈娘的腰,“走两步死不了人,再不动动,关节都木了。”
崔窈娘实在不敢让林岳再讲下去,什么信物,必定不是那晚燃放的信印,那还会是什么,她生怕自己忍不住好奇问出口。所以才赶紧关心林岳的伤势,转移话题。
她未曾想到,林岳竟有着如此坎坷的身世,她竟然是前朝公主!皇室贵胄!
“这个故事不错,安慰到我了,天底下比我惨的大有人在。血亲分离,亲情淡漠,权势逼人,大家都有各自的漩涡要跳。
林岳轻轻摇了摇头:“窈娘,你莫要妄自菲薄。无论是在长安还是在西域,那些想要你命的人,都是因为你的优秀与独特。你身为女子,却有着比男子更为坚定的意志和勇气,能成就比男子更庞大的事业,这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嫉妒与怨恨。”
崔窈娘深以为然,在唐朝稍微不那么男尊女卑的世道里,她的行为与抱负确实容易招人嫉恨。
“窈娘,你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就像故事里的公主,这么多年来,虽然仇家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但她从未放弃过生存的希望,活得逍遥自在。你也应当如此,”林岳的声音穿透山林,掷地有声。
又歇了几日,林岳伤口结痂脱落,崔窈娘一行人才动身,向着安西都护府行进。
临走前交给驿站小吏书信厚厚一封,封了蜡印,要快马加鞭送给姚长贵。
小吏得了丰厚银钱,免不得多叨叨两句:“若是崔娘子要去安西都护府,怕得绕行,说是最近那附近常受小股势力滋扰,你们上次,哎,还是得多加小心才是。”
越接近目的地,林岳越是护得谨慎。
到时无风无浪,一路到了都护府。龟兹城内一片喧嚣热闹,百姓们纷纷涌出城,个个满面红光,眼神中满是兴奋与期待,手里捧着鲜花。
莫非要庆祝什么节日?崔窈娘忍不住向身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妪问道:“婆婆,今日城中为何这般热闹?”
老妪笑逐颜开地往前方递了递鲜花:“咱们的白衣先锋又打了胜仗,马上就要入城啦!”
话音刚落,轰如雷鸣的马蹄声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人潮涌动,众人欢呼。
崔窈娘抬眼望去,队伍最前端的将领跟后面的军队拉开距离,急急拍马而来,高头骏马上一袭白衣战甲,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圣洁而威严的光芒。
他入得城来,马速由跑变走,马背上身姿挺拔如松,俯身捧起周围百姓伸长手臂递来的鲜花,一句“多谢”,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士兵接在其后,尽管战袍上还带着拼杀过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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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但士气高昂震天“大胜,大胜!”地喊着。军旗在风中烈烈作响,旗上“李”字铁画银钩,洒脱而不失劲道。
“白衣先锋,是白衣先锋!”道路后半段的百姓们看着旗帜,欢呼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那呼喊声中充满了崇敬与感激,仿佛这个名号有着无尽的魔力。
白衣先锋挺直腰身,庄重地向道路两旁的百姓点头示意,怀中鲜花又多了好几束。
一晃眼,他以为自己眼花,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梦想成真。那原本矜贵的面容瞬间柔和了许多,他毫不犹豫地一拉缰绳,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分开人群,朝着崔窈娘走来。
“崔掌柜,真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你。”李瀚狰的声音被风沙淘澄过,比在长安时更低沉而富有磁性,语调中难掩激动。
崔窈娘在周围人打量的目光中微微欠身行礼,落落大方:“李大人,别来无恙。恭喜得胜归来。”
人群拥挤,一束一束的花和一双接一双的手往李瀚狰身上涌,此处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不知崔掌柜住在何处?”
“刚刚入城,应是照原定计划住在驿站。”
周围的百姓和士兵们看到两人老相识一般,都挤在一旁,好奇善意的笑着。林岳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中暗自揣摩着两人之间的关系。
李瀚狰这才注意到崔窈娘身边的伙伴们,他拱手向众人打招呼:“许久不见,欢迎来到安西都护府。”目光往崔窈娘身后一递,眉头蹙了起来,怎么还多了从未见过的一男子?
“幸会。”李瀚狰对着林岳拱手。
林岳也拱手回礼:“久闻李大人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气概甚是不凡。”
李瀚狰谦逊地笑了笑:“过奖了。今日我还有些军务要回禀,晚间我在府中设宴,还请崔掌柜和各位朋友赏光。”他目光不善地打量着林岳,都是客套话,他从未见过林岳。
崔窈娘要在龟兹等第二批瓷器,正有事需要请教李瀚狰,又不可能在百姓面前拂了李瀚狰面子,于是欣然答应道:“多谢李大人盛情,我们定会按时前来。”
李瀚狰不舍地又看了崔窈娘一眼,这才翻身上马,带领军队继续朝着兵营走去。
既是登门做客,怎好意思空手而去。几人在驿站中放好行李,逛起了龟兹城,手上总要提些什么才是。
“我说你可就死了这份心吧,白衣先锋可看不上你家大胖丫头。”玉石店里两名穿金镶宝的贵妇人在争论。
“不试试怎么知道!”
“听说人家早就有了一位未过门的意中人呢。”其中身着蓝绢衣衫的妇人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兴奋。
“胡说!若是真有,龟兹城里怎么没人见过?”宝庄花衣衫的妇人反驳。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许是他爱得紧,藏在府里也说不定。”蓝绢衣衫的妇人捂着嘴,怪笑道。
崔窈娘听到“白衣先锋”“意中人”,心中猛地一怔。她手中托着的羊脂玉笔架差点掉落,一旁跟过来的吴薇秀眼疾手快接在手里,在玉石掌柜的心惊胆战的目光注视下放回盒中:“窈娘,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