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宗的监牢跟别处的没什么不同:廊道昏暗、监房逼仄,阴湿的空气里裹挟着散不去的血腥,一到傍夜时巡守的弟子灭灯离开,牢房最上头的顶窗也透不进光,便是纯粹到极致的黑。
这样的黑魏云深已经见过两天,这两天里,他经受了不少万剑宗弟子的刑打逼供,刀割、鞭打、钉伤……浓重的铁锈味盖着他的衣裳,污浊的暗红涂遍了他满身,少年气息羸弱,全身上下已无一块好肉。
今夜看顾牢房的弟子已经巡逻结束最后一轮,外头的门落下了锁,墙上的火把也都熄灭,监狱内无光无声,其余的感官就被无限放大。
魏云深气息微弱地吞吐着呼吸,他被铁链强绑在竖着的柱子上,两天两夜没坐或躺过,长久无法活动肢体的痛苦在这无边无尽的黑暗中犹显折磨,几乎要将他本就不坚定的意志瓦解崩溃。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会有人来救他吗?师父会不会来救他?虽然那天宋持怀狠心叫人将他收押,但那只是一个误会,只要他解释清楚自己跟魔族没有关系,师父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对他好的。
这个念头才刚起来,魏云深脑海里又响起宋持怀那句毫无感情的“你什么时候跟他勾结上的”,少年神思一顿,而后自嘲笑出了声,心道:不会了。
本来就是宋持怀送他进来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对他那么好了。
难以言明的痛苦与困惑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明明知道不该,魏云深还是思考起了“为什么”——这是他这两天一直在想却始终没理出头绪的问题:如果不喜欢他,宋持怀一开始完全可以不必把他从邺城带出来,再换句难听的话,以那人的修为要杀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又何必大费周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才将他置于死地?
……是他后来做错什么了吗?是他哪件事没处理好让师父不高兴了吗?所以态度才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魏云深开始回忆自己跟在宋持怀身边这段时间时发生的一切,然而才刚开了个头,就听到一阵沉重又急促的脚步正往自己这边靠近。
他以为是巡逻人员去而复返,迟缓地抬起头后才想起万剑宗弟子已经去休息了,又觉得这脚步实在熟悉,静默听了一会儿后,突然心头一跳。
难道是……师父来看他了?
魏云深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好看,手脚都被绑着,也没法修整仪容。他能做到最大幅度的整理是侧头用肩膀上已经破碎的布料擦一擦脸,然而就连这个动作也无法做到极致,他受的伤太重,就算铆足了劲也最多只能擦到下巴的位置,便只好一边动作一边祈祷宋持怀来得再慢些,如果可以,最好永远不要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然而越恐惧面对,就越期待见面。
“唰”地一声,面前有光亮起,魏云深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前方,直到一张脸出现在火光中,少年眼底的期冀尽数褪去,只剩下了无尽的疲惫。
他太累了,躺不下去的身体让他没办法睡觉,他已经筋疲力尽,除非跟宋持怀有关,他什么都不想去想。
……等等,凌微怎么会在这儿?
魏云深错愕地睁大了眼,却感觉到一阵掌风袭来,胸膛处立时传来一阵剧痛,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拍碎。
“咳……咳咳!”
魏云深弓着腰,他眉头皱成一团,如果可以,他想现在就昏过去,而不是明明痛得要死,却还必须清醒地看着自己是如何饱受折磨。
“砰!砰!”
第二三掌接连而至,魏云深还没长好的伤口又添新裂。少年头脑昏胀,他想问些什么,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彻骨的痛意逐渐吞噬他的意志,眼前糊起一片花黑。
凌微的表情在半明半昧的火折子里看不清,只听得他声音发寒,像是极力在压抑着什么:“你该死。”
要不是答应了宋持怀把人交给他处理,刚才那三掌已经足够魏云深毙命。
魏云深“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星点鲜红溅到凌微刚换的青色衣领上,后者怒起皱眉,听到魏云深虚弱地问:“……是师父让你来的吗?”
凌微一顿。
他本不想搭理这个意图跟他抢人的登徒浪子,闻言却想到什么,残忍笑道:“他托我来杀你。”
魏云深面容一僵,许久才问:“……他怎么不亲自来?”
“他现在下不了床。”
凌微看他表情,像是捡了一件有趣的玩物,继续慢声道,“怎么,不信?难道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他都没勾过你吗?”
魏云深脸色煞白。
凌微没明说什么,寥寥几语却描绘了一个足够令人遐想的空间,他不知道凌微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更难以想象自己被关起来这两天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却不想去想了,他开始后悔自己问的问题,巴不得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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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堵上捣烂,只求不要再听到凌微嘴里说出来的只言片语。
但凌微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他一想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宋持怀让魏云深碰了——哪怕可能只是拥抱亲吻,而不是真正意义的上床,他都觉得一股热火蹿升到自己胸膛,恨不能立马把魏云深给撕了。
但他不能,他答应了的,要让有有亲自报仇,魏云深这条烂命还要先留着,在此之前,他不介意给魏云深上点前菜。
他满意地盯着魏云深那张沾满血腥的恶臭的脸,缓缓道:“你还没见过他在床上的样子吧?”
“别说了……”魏云深紧闭着眼,满脸痛苦,“闭嘴、闭嘴!”
凌微微笑着做回忆状:“他身体弱,做的时候要很小心,不然很容易晕过去,但好在他会忍,只要我舒服了,什么难堪的姿势都愿意摆,如果动作轻了,他还会央我重点,就算顶痛了也只会低声哭——你听过他在床上的声音吗?就像猫叫一样,不,比猫叫还软,像羽毛挠在心上,让人只想把他撞坏,打碎了再拼凑起来,他会很乖,要是身体实在受不住,还会主动用嘴给我……”
“我让你别说了!”
魏云深没忍住吼了出来,然而他太虚弱了,拼尽全力的咆哮也没有丝毫震慑力,反而他自己因为这一声又牵动肺腑,少年剧烈咳嗽,身体被尖锐的肋骨戳得隐隐作痛。
凌微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忽然俯下身,开始在魏云深已经烂成布条的衣服里摸着什么,他生怕魏云深听不见,一边找一边把嘴凑到后者耳边:
“你真的没和他做过吗?他在这方面经验相当丰富,你别看他平日里下了床一副与世无争的淡然模样,上了床跟勾栏的娼妓也没什么两样,他向来不吝啬这个的,怎么单独没有给你?”
魏云深眼前一片模糊,他脑子不甚清晰地顺着凌微的话想:如果别人都可以,为什么偏他不行?
牢里太暗,凌微点燃了的火折子只明晦不清地照着两人的上半身,没人注意到魏云深身下传来缕缕黑气,丝丝没入了他的身体。
不一会儿,凌微终于在魏云深衣服的最里层找到那只有些碎裂的药瓶,他眯着眼确定了那就是自己在淮南时叫人送回来的装着解寒丹的瓶子,终于打消对宋持怀的最后一丝疑虑。
他将瓶子收好,而后直起身后退两步,半真半假地笑道:“不过你放心,他很快就会来了。”
来取魏云深这条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