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当波德莱尔像只卷进滚筒洗衣机的猫,在魔法里晕头转向的时候,他第一反应除了绝对要狠狠揍戏耍他的黑发男人一顿,竟然还有——

    预言真的可以被改变。

    哈、人就是口是心非对吧。

    嘴上说着不相信、不在乎,但听到康斯坦丁用一句“你以为那小子为什么住在这里”,回答E先生的“我们应该杀了他,了结这个问题”时,波德莱尔连件外套都没拿,红着眼睛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伦敦的料峭早春。

    而当他真的改变了预言——

    不,别指望他像条哈巴狗一样就这么招招手回去,甚至康斯坦丁压根没冲他招过手。

    波德莱尔的槽牙尖一点点地碾着,没等他再发几个毒誓坚定心意,失重感猛地袭来,随之而来的是疼痛。

    浑身上下每根神经都像被戴上镣铐、沉重得惊人,太阳穴处更是有把电钻,死命地往里钻,恨不得把脑浆给钻出来。

    祸不单行,这次的失重感格外漫长,漫长到他的胃蠕动反刍,试图把他今天仅仅灌下去的几杯酒都吐出来。

    等到失重感好不容易过去,波德莱尔又一头撞上软软硬硬的什么东西,撞得他眼冒金星、晕上加晕。

    他试图扶着随便什么坐起来,但失败了,小脑和耳石同时罢工,宿醉三天三夜的酒鬼都比他更能爬起来表演走直线。

    康斯坦丁没说错,魔法都是有代价的。

    而这次的代价就是波德莱尔被魔法打趴在地上,只能狼狈地喘气。

    “该死的魔法……把我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一只手握住他的腰硬生生将缩得像只虾米的人掰开提溜正,替波德莱尔实现了坐起来的心愿。

    接着,他听到一声性感过分还夹杂着喘息的沙哑低音,不得不承认,这让他心情好了不少,但——

    “曼哈顿。”

    “什么狗屁???”

    “……”

    布鲁斯盯着疑似撞晕在他胸肌(?)上的金发青年,后者捂着脑袋蜷在他身上,原本红润的脸色现下白得病态,颤巍巍掀起的睫毛下,露出苔绿色的眼球没有焦点。

    考虑到这牙尖嘴利的小混蛋是为了救人才变成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布鲁斯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美国,纽约,曼哈顿。”

    “嗝!”

    波德莱尔吓清醒了。

    从伦敦到曼哈顿,没画法阵、瞬发魔法,而且是在一群恶魔干扰下携带两个人横跨大西洋,五千五百公里???

    波德莱尔喃喃道:“老天啊、怪不得我能毁灭世界呢……”

    他传送利亚姆老爹的时候,可买了一大堆材料,又辛辛苦苦画了半天阵法。

    所以实际上他完全可以现学现卖是吗?

    布鲁斯没听清:“什么?”

    波德莱尔视线循声下移,先看到了对方优越的眉骨、挺拔的鼻梁,他为那双蓝眼睛多停留了一秒;

    然后是伏动的喉结和手掌下紧绷的胸肌,嗯……手感不错;

    最后,紧实的腹肌,还有紧紧夹着腰的、他自己的腿——呃、这就有点不太合适了,尤其是旁边还有位女士的前提下。

    “……我必须承认我原本打算给你一拳。”

    波德莱尔面不改色地从黑发男人身上起来,尽管对一个头疼欲裂的人来说稍显困难,但他很擅长装腔作势。

    “现在呢?”

    布鲁斯没有点破他流连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按了下肋骨,很好、只断了一根。

    他们从六七米的高度摔下来,魔法师大概是完全顾不上落地姿势了,如果不是他拉住人以身作垫,现在停止呼吸的恐怕不止一个人了。

    是的,女人还是停止了呼吸。

    他手里破损的契约于5点26分整冥顽不灵地生效,坠落开始前,女人已经没了生息。

    波德莱尔瞥了眼他略微挑起的蓝眼睛,明知故问?

    “我也不介意打一拳。”

    布鲁斯勾唇:“多谢阁下高抬贵手。”

    波德莱尔鼻尖哼出一道轻飘飘的气音,没再插科打诨,他迫切需要摄入尼古丁,便抖着手点了根卷烟,打火机是男人口袋里的那支,等到白色烟圈缓缓从口中吐出,脑子里的电钻得以消停了些。

    他倚着墙有一搭没一搭抽烟,偏头看黑发男人整理灰扑扑的大衣的领口和袖口,男人整理得细致又赏心悦目,活像要穿着打了四五个补丁的流浪汉衣服出席晚宴似的。

    再加上那双专注的蓝眼睛。

    ……真是要命。

    波德莱尔在男人抬眸前一秒欲盖弥彰地别过视线,但脚下的土哪有人好看,又理直气壮地掀起眼皮盯回去。

    黑发男人就这么泰然自若地同他对视,剐蹭见血的粗粝手指慢条斯理地在手腕处游走——

    啧,绝对是故意的。

    第二次别开眼的波德莱尔终于看到了余光里瞧着没命了的女人。

    他依稀记得失重感持续了很久,该不会——

    没等波德莱尔开口,布鲁斯注意到他微变的神色率先启唇:“她不是摔死的,契约在预言的时间点生效了。”

    波德莱尔不信邪,掐灭烟,上前确认女人的生命体征。

    呼吸停止,心跳停止,瞳孔散大且无对光反射。

    “……告诉你预言的吉普赛人是不是佩戴一块水滴形的黑宝石额饰,身穿一袭粉色长裙?”

    “你认识她?”

    波德莱尔木然地想:怎么不认识,那可是上都夫人,他甚至怀疑对方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向他展示预言的坚不可摧。

    如果这从头到尾是一群法师企图让他乖乖引颈受戮——

    想都别想。

    “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别动!举起手慢慢转过来!”

    巷口处传来一声厉呵,声音故意压低了些,不过仍能听出年纪不大,并且精神紧张,似乎在戒备什么。

    布鲁斯扫了眼现场——两个男人和一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女人。

    这的确值得戒备,但这人语气的严肃程度,更像是提防两个连环杀人犯。

    以及。

    布鲁斯看向金发青年,长睫投下的阴影在对方脸上颤动,自从向他确认完吉普赛人的样貌,对方像忽然被划上休止符,低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点起第二支烟。

    “快点!”

    布鲁斯收回眼神,顺从地举起双手,若有若无地把人往身后挡了挡。

    还是伶牙俐齿的样子更顺眼。

    出乎意料的是,堵住他们的人比布鲁斯想象中更年轻。

    两个都是一头亚麻色头发、绿眼睛,个子稍矮的那个老练地端着一把温彻/斯特/M18/87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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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霰/弹/枪,手指扣在扳/机上。

    个高的那个面容更稚嫩,两手空空,然而眼神冷静,左臂后摆,不难猜出腰后别着第二把枪。

    个矮的那个率先开口:“你们杀了她?”

    布鲁斯:“相反,我们试图救她。”

    那人的表情更严肃了,眼神来回在女人和波德莱尔之间打转,讥讽道:“看来转化已经结束了。”

    转化?

    布鲁斯眉头微皱,这个词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不、迪恩,我觉得他们不是吸血鬼。”

    很好,继恶魔之后出现了吸血鬼。

    布鲁斯发誓自己一点也不惊讶。

    被叫做迪恩的矮个子狐疑地重新打量了他们几眼:“呃、萨米,但你不觉得这两个看上去和昨天遇到的吸血鬼没什么两样吗?尤其是金发那个、”

    惨白的脸和鲜红的嘴唇。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吸血鬼的暗夜血统加成,这家伙在阴影里简直在发光。

    萨姆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推理:“我觉得是他的头发颜色太浅了,你漂个他那样的金发也能发光,漂个荧光色还能闪闪发光。”

    迪恩没有放弃:“那怎么解释地上的女人?”

    布鲁斯猜这句话也不是对他说的。

    果然。

    萨姆冷笑一声:“如果运气够好,遇到通缉令上的连环杀人犯,我们这个月被你浪费在酒吧里的生活费就有着落了。”

    迪恩叫嚷起来:“嘿萨米!那是成年人的必要支出——”

    “同意。”波德莱尔拍拍灰站起来,“人生不能没有酒吧,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迪恩吹了声口哨:“伙计,你可真他娘的是个诗人!”

    布鲁斯:……

    萨姆:……

    迪恩扬起眉毛:“所以你们是连环杀人犯吗?我指有赏金的那种。”

    萨姆:“等等迪恩,你不能就这么直接问——”

    波德莱尔:“我不是。他的话我建议你们先抓到警察局‘试试’。”

    布鲁斯眼角微微一抽。

    萨姆:?

    卖队友这么直接的吗。

    迪恩迟疑:“你们不是一伙儿的?”

    波德莱尔:“不是。”

    布鲁斯慢悠悠撩起眼皮:“可以是。”

    波德莱尔:“……”

    迪恩想了想:“地上的女人是谁杀的?”

    波德莱尔:“恶魔。”

    布鲁斯没有异议。

    ?

    短短两个音节可把正在追杀吸血鬼的温彻斯特兄弟搞糊涂了。

    他们跟着专门处理超自然力量的老爹天南地北地跑,学习各种怪物的特性、弱点、应对策略,见识过变形人、鬼魂、狼人、诅咒巫师、人鱼等等,但恶魔???

    迪恩冷静地问:“稍等、没记错的话我和萨米才是猎魔人对吧?”

    这次轮到萨姆了:“不,迪恩我说过了,别把我带上,我不是。”

    “别说气话萨米,这是我们的家族事业,我保证这礼拜不去酒吧喝酒行不?”

    “跟这个没关系——”

    “好极了,猎魔人迪恩和不猎魔人萨姆,”波德莱尔吃吃地笑起来,“请教一下,你们对付过恶魔吗?”

    布鲁斯倏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