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看着女孩一脸忧郁的神情,久违地陷入了沉默。
……不,真的是久违吗?
中原中也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在遇到银魂学园的人之后,好像经常陷入诡异的沉默。
但是,他想问……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有人大早上起来去池塘游泳啊!为什么会有人在游泳之前做心理建设然后腿麻了啊!明明她一直顶着一张哀愁的想跳楼的脸啊!
侦探先生强忍住自己想吐槽的意愿,耐着性子问:“你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游泳?”
千穗眼神挣扎,温吞道:“侦探先生,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啊?”
“因为我们学校最近流传着一些诡异的传说……说是学校里总是传出来可怕的声音,可能是鬼魂在出没。我一想到这些,就很害怕。”
“我太害怕了,就提前出门去学校了。”
中原中也看见这个女孩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膝盖,全身似乎都在发颤:“但是……但是,我在去学校的路上,突然碰见了两个正在狂奔的人!”
中原中也感觉有哪里不对:“呃,你害怕学校的鬼,为什么还要提前去学校呢?”
“当然是因为,我在学校有在乎的人了!”望月千穗语气激动,“要是银时老师在学校出事怎么办!要是银时老师有事!我……”
她哭丧着一张脸:“我就感觉这个世界都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
他唇齿微张,很想说出一些“这个男人到底哪里有这么重要啊?”“这也太扯了吧,这个作者是不是在勉强维持逻辑啊?”之类的吐槽的话。
但是,在看到千穗一脸悲伤的神情时,他还是尝试理解,艰难地安慰:“没事的……既然那位银时老师这么厉害,那他一定会没事的。”
“没错……你说得对!”
这么快就被哄好了?这么快的吗?
中原中也继续问:“那那两个在路上狂奔的人,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怀疑他们是鬼吧?”
说不定只是两个……热爱夜跑的人呢!而且她到底提前了多久去学校啊!不会是半夜根本没睡直接去学校了吧!
千穗摇了摇头,小声道:“你知道madao吗?”
“啊?”
“神乐同学告诉我,”望月千穗神色凝重地看着他,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看见她如此严肃的样子,“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madao的生物。他们没有工作、没有家、没有亲人……”
“madao们会在各种地方出现。他会在晚上给小孩讲鬼故事,会在别人发压岁钱的时候把整个世界变成madao循环,还会睡在公园里吓唬别人!”
“madao……超级恐怖啊!”
……
这到底有什么恐怖的!这不就是普通的无业游民;吗!
“我一看见那个飞奔着的模糊影子,我就知道,他一定是madao!他要么是鬼,要么是在被鬼追!”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那madao身边的另一个人呢?”
千穗打了个寒噤。
她声音发颤:“另一个人头发乱乱的,长长的,皮肤特别白,还穿着校服……”
“所以,是学生?”
千穗小声道:“也有可能是女鬼!”
她很严肃:“我想了很多种可能。一种是他们都在躲避鬼的追赶,一种是madao是鬼学生妹是人,一种是学生妹是鬼madao是人,最后……”
“……停。”中原中也忍无可忍,“那你最后去学校了吗?”
“我以为是鬼……就不敢去了。”她悲伤地说,“然后我就跑到了池塘边上,想要跳到水里躲鬼……但是我又怕鬼刚好在水底。”
好吧。
千穗的解释就到此为止。接着,她就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她望着刚刚泛起鱼肚白的天,神情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中原中也,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止住了嘴。
中原中也也很想说些什么。但是他见女孩一言不发,也不好意思提出疑问。
“你还打算去上学吗”“现在你准备怎么办之类”的话在口中就是问不出来。中原中也做好心理准备后,却又看见望月千穗慢慢离他离得很远。
她很吃力地挪着身子,想往远处坐着。
?这是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有一种被冒犯到了的感觉。
难道这是在赶他走?
见男人神色不爽,千穗小声解释道:“上次你说,要离男生远一点的。”
他好像确实说过这句话。
这时候中原中也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不少:“这种时候不用的……”
千穗没有听懂:“什么时候不用?”
“……没什么。”侦探先生立刻揭过这个话题,低声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腿好点了吗?”
千穗看着对方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犹豫片刻后便道:
“坐池塘边之后,我的脚踝又被海草缠上了……所以我才腿麻了。”
“我解了好久都解不开……”千穗忧伤地对上中原中也无语的眼神,语气别扭道,“那个,侦探先生……”
能不能帮她把海草解开啊!
她其实急着去上学啊!
中原中也自然明白她的话外之音。虽然他很想说“为什么池塘里会有海草”这种问题,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一副极体贴的模样:“我会帮你解开的,千穗小姐。”
望月千穗表示很满意。
她立刻吭哧吭哧地挪得离中原中也很近,但是似乎那个“海草”拽得很紧,让她的动作显得十分吃力。中也见状,便主动贴得离她近了些,俯下身道:
“先别动了。”
他本来没有别的感觉的。
他原先以为只是帮个忙而已,心里并没有其他感觉。但是在低下头看见女孩纤长的小腿时,中也突然不知道要把手往哪里放了。
甚至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
她的腿也许是在水里待得久了些,微微隆起的腿肚泛着浮肿的白。双腿略微地往后靠,看起来像是在表达羞赧。
怎么想她也已经成年了吧……而且前阵子他还跟女孩说“要跟男生保持距离”之类的话,结果自己……啊,但是他这次也是有原因的,他也不是故意的。
中原中也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这是有正当理由的”,就听见千穗有些害羞地说:
“那个……侦探先生……你拽得有点紧,我有点痛……”
侦探先生看着自己还没伸出去的手,陷入了沉思。
这位侦探先生还来不及反驳这句话,就情不自禁将视线移到千穗的脚踝。水底下,似乎有一道浅浅的阴影突然拽住了女孩的踝部,拽得死死的,像是溺水的人在拉住海上的一根木棍。
中原侦探说:“……其实,我没有拉住你。”
望月千穗害羞抿起的唇角登时凝住了。
她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脚踝,发现自己分明有一种被手指抓住的触感。她转过头,看着中原中也空无一物的双手,又看了看自己陷在水里的脚踝——
“啊啊啊啊啊!!!是水鬼!!!”
她不知是从哪里汲取的力气,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将“水鬼”挣脱开,拽住中原中也的胳膊就往前跑:“快跑!!!”
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千穗跑了几秒,又反拉住她的手,安抚道:“你转过去,好像有人在求救。”
千穗挣开手,捂着眼睛道:“不行不行,我怕鬼。”
“……不,”中原中也无奈,“可能是有人快溺水了,所以拽住了你?”
千穗不信:“谁大早上会去池塘旁边?”
……
中原中也看着她,欲言又止。
那个人不就是你吗?他很想这么说。
过了几秒,千穗还是小心翼翼地转过了头,仔细看着水里冒出来的咕咚咚的泡泡。一个小男孩被一双大手托了起来。
那双手是褐色的、布满皱纹的……这是一双有过太多经历的手。
千穗顾不得自己酸胀的双足,立刻跑到池塘边想要把男孩扶上来。但因为双脚实在难受,她看上去几乎要跌到池塘里去——
但她还是把男孩拉起来了。
中原中也最开始是很怀疑这个女生的身份的,甚至他还偷偷去调查了一下这个人的底细——但得出的结果仍然是没有问题。
可是,从她刚刚的身手、她老师的身手以及她的老师来看,望月千穗应该并不是什么寻常之辈。
不过……
“应该不是坏人。”他呢喃。
怎么会有坏人,会在自己也无暇顾及的情况下,挺身而出救另一个人呢。
他来不及发愣,便上前和千穗一起把水中的另一个人拉了上来。
那个人戴着一架墨镜,满眼写着颓唐与疲惫。他在看到右斗还完好无损之后,才直挺挺地躺了下去,一副一晚上都没有休息的样子。
不知怎的,在看到他时,中原中也就想起了——
“是madao!”千穗失声惊叫。
没错。
这不就是她刚刚说的那个madao星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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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madao带着明坂南朝飞奔出了银魂学园。
他们一边大喘气一边从银魂学园出来。但很快,madao就发现了哪里不太对。
……他不是出不了校门吗?
长谷川泰三逃跑的时候,穿过喧嚣的晚风,穿过树叶和柳絮,穿过同样在奔跑的望月千穗……最终,他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
他看着明坂南朝,突然想起自己上次是怎么出校门的。
好像那一天……他躺在地上,就是明坂南朝把他扶起来的。
而今天他出校门,也是这个女生和他牵着手。
在意识到这些的时候,madao明坂南朝的眼神就有点不对了。他若无其事道:“那个,我们都逃到这里了……应该没什么事了。我们就先休息会儿吧。”
“好。”
气氛就这样沉默下去。madao觉得自己一定要说些什么套套这个女生的话,便强行找了个话题,问道:“你是哪个班的?”
“高三,e班。”
是猿飞菖蒲的班级啊——
感觉和他们确实有点缘分。
“你手上一直拿着书……你是不是成绩很好啊?”完全属于没话找话的范畴了。
而明坂南朝则陷入了沉默。半晌,她才低声解释:“我成绩不好。”
madao“哦”了一声,空气又陷入诡异的宁静。
就在他们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沉默之际,安宁的空中突然响起一串肚子叫的声音。两人同步捂起了肚子,眼神极不自在——
“抱歉长谷川先生……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抱歉,我晚餐没吃饱。”
两人听着对方的同步解释,皆忍不住笑出了声。尴尬的气氛也缓和了好几分。接着,明坂南朝好奇道:
“长谷川先生不是刚发工资吗?怎么这么省?”
工资花完的长谷川泰三沉默了。
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成年人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明坂南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呃,你是一直待在学校吗?”长谷川泰三想到先前那个男孩子,总是有些放不下心,“你在学校有没有看到一个蓝色头发,绿色眼睛的男生?大概是七八岁。”
“我没有见过。”明坂南朝有点迟疑,“他叫什么名字?”
“右斗。”
这下女生的表情就极为奇怪了。
madao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敏锐道:“怎么了吗?”
明坂南朝低着头,不知是在看自己的鞋尖还是在看路灯下飘忽的人影。接着,madao听见她用一种极虚幻的语气说:
“一年半前,有一个蓝发绿眸的男孩异能力暴动,杀了自己的父母。他的名字就叫右斗。”
“据说到现在……有关人员都在抓捕他,想让他伏法。”如果让madao回忆,他会发现此刻这个女生的语气非常奇怪,“这件事闹得很大,长谷川先生从来没有听过吗?”
madao背后立刻起了冷汗。
果然,这件事让别人起疑了吗?
长谷川泰三打了几声哈哈:“我很少关注这些……或者早就忘记了,毕竟都是一年前的新闻……”
异能力这个词他倒是听银桑说过。但是,一个在一年前仅仅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到底有多强的异能力,足以把成年的父母杀死?
明坂南朝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便低声道:“听说那对夫妻关系并不好,在准备离婚,没有人愿意带右斗。”
“从出生开始,他的身体就带着不少大伤小伤……”明坂南朝低下头,不知是想起了右斗还是想起了自己,“虽然很可怜……但是上面似乎还是准备处死他。”
“为什么?”他捏紧了拳头。
“因为……异能力者和普通人这两个群体本身就足够敏感?”
不只是如此。
绝对,不只是如此。
曾经身居高位的长谷川泰三能够理解上头的顾虑。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拥有这么强大的异能力,要么为他们所用,要么……
长谷川泰三叹了口气。
“网上有人举报,说最近有在附近看到右斗的身影,”明坂南朝这样说,“可能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要被……”
长谷川泰三没有再说话。
三秒以后,明坂南朝不再从他的眼神中看见凝重的神情。那个男人流露出一如既往的疲惫和倦意,但讲话的口吻却极为温柔:
“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不过等一下我有点事,”他这样说,“我陪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