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说不上是灼热的太阳灼烧了她的眼,还是眼前那一幕太过灼痛。
——是的,灼痛。
当她看见银时和千穗的背影时,脑海中不自觉将自己的影子也附着在他们的影子旁边——她只是想再靠近一点点而已,甚至不是替代,而是再靠近一点点就好了。
白兰·杰索将女孩的心思看了个透彻。
“南朝好过分呢,”他牵起她的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想着其他人么?”
白兰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那个打扮精致的女孩,眉眼似乎含笑,但却无端添着几分令人胆寒的意味。
“……对不起。”
她很少和别人沟通,也不知道怎么讲话。遇到事情的时候,好像只有说“对不起”比较好。
白兰·杰索无奈地付之一笑,低下头对上女孩无措的眸瞳,语气温柔,“那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去找坂田银时。
去找坂田银时。
南朝几乎是立刻亮起了双眸,但转而又垂下眸想要逃避——这位老师的光亮似乎笼罩着所有人。璀璨烂漫但又让她不敢接近的光亮。
白兰假装没有看到她的害怕,像往常一样坚定又温柔地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对她说:“坂田老师早晚也会知道南朝很特殊的……”
女孩看见男人幽紫幽紫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错乱的样子。
随后,她似乎是被说动了,身体软软的顺着男人的力气走。
*
“银时老师,刚刚在办公室,你有注意到那个男人吗?”
坂田银时掏耳朵的动作停住了。
他怎么感觉……当时身边有很多男人啊?
“哦,你说那个中什么先生吗?”坂田银时挠了挠脖子,“听说是资助学校的有钱人呢,据说他富可敌国……”
“诶?!!!这么厉害!”穗穗眼神骤亮,迸发出艳羡的光彩,“那他是不是一天三顿都能喝枣奶……不对,是草莓牛奶,然后每一餐都可以吃到肉和饭后面包!”
“不止啊,”坂田银时忧郁地说,“他吃完饭后面包还可以吃饭后甜点,每天草莓巴菲巧克力巴菲换着吃,多余的钱还能拿来打柏青哥。”
这也太奢侈了!
穗穗暗戳戳地在心里想“要是他多余的钱可以送给我就好了”,过了半晌才突然想起自己想说什么:“不是的银时老师!我说的是另一个男生!”
她的表情很严肃。
坂田银时思索了一会儿:“啊……是那个吧?土方这个人啊你别太在意……”
“不是的!是校长!”
“嗯?那个秃头……”
“no!”穗穗非常郑重地挡在坂田银时前面,还未长开的脸皱着眉,倒有几分小孩子装大人的稚嫩感,“银时老师,是白——”
她话未说完,银时就见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刚迈出的腿也隐隐在发颤,话音像生锈了的铁一样滞涩。
她怎么了?
就在她的正前方,也就是坂田银时的身后,那个被她所提及的男人猛然闯入她的视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一切。同时,白兰·杰索还携着一位她陌生又熟悉的女孩。
是明坂南朝。
她和白兰靠得极尽——与其说是靠,不如说是白兰一直紧紧地牵着她,似乎她一旦离了他某个人就会死掉似的。
穗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她看见明坂南朝被白兰牵着手,原先凌乱的刘海被修剪得妥帖精致,一身泛着褶皱的校服也变成了崭新的模样。
和之前判若两人。
千穗的眉眼还是皱着的。她一直盯着那个女生,神色算不得善意。
她不在乎这些,或者说明坂南朝变成什么样子做了什么事情她都无所谓。她唯一在乎的是,这个明明和坂田银时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的女生,居然也在神色间表现出了和她一样的敬慕。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哪里发酸。她盯着那个改变颇大的女孩,而那个女孩则满心满眼都是坂田银时。白兰·杰索似乎有些吃味地看着南朝。
画面非常奇怪。
——至少不小心经过的中原中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发誓,自己真的是不小心经过。
准备离开银魂学园的中原中也随意往一个方向走,正巧碰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白兰·杰索。然后,他就发现……
白兰看着南朝,南朝看着坂田银时,坂田银时看着千穗,千穗看着南朝——而他看着千穗。
怎么气氛这么奇怪啊?——中也默默地离远了一点。
最后是望月千穗率先开口:“银时老师我们快点走吧!我午饭还没有吃肚子好饿哦!”
完全是撒娇的口吻。
她刻意靠得离银时很近,仰着头睁大眼睛看老师的样子像是小孩看着自己的父母一样。很明显她是在别人面前展现他们的亲昵。
坂田银时顺着她的话走,也没有抗拒她有意做出的小动作。眼神中的感情倒不像是无奈——像宠溺。
就在中也以为这抹奇异场景将要消失的时候,白兰开口了。
“说起来,刚刚是不是有人叫了我的名字呢?”他仍然是那派轻佻温柔的模样,“千穗是提起我了么?”
千穗僵在了那里。
她原以为自己没有暴露的。
但是,在这个男人叫住她的这一瞬间,她立刻有一种“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感觉。这种滋味并不美妙。
似乎是察觉到她挽着自己的手有些发颤,坂田银时随口接话道:“换了个校长多少会感觉有点稀奇啊——”
“我们只是在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校长会把学校名字取得这么下流而已。”
这下轮到白兰不说话了。
不过明坂南朝的神色倒是浮现了些许笑意。
“坂田老师还真是幽默呢,”白兰毫不客气道,“怪不得有这么多人喜欢你。”
“还好啦还好啦,”坂田银时仍然是一副散漫的样子,“银桑我啊,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漫画主角而已。”
“话就聊到这里——银桑我要带学生去吃午餐了,”他这么说,“再见了,新来的校长先生。”
然而,新来的校长先生并不打算放他们离开。
白兰·杰索将手搭在坂田银时的脖颈上,冰冰凉凉的温度让坂田银时疑心是刀刃。
然后,他低下头,唇附在男人的耳畔:“坂田老师,就这么急着走么?”
坂田银时的神色扭曲了一下。
他咽了咽口水,极有危机感地带着千穗后退,颤抖着嗓音对千穗说:“那个……穗穗啊,老师我好像被男同校长缠上了……”
他又转过头对白兰说:“校长啊,虽然我没有瞧不起同性恋,但是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啊!就算是涨工资潜规则也是不可以的,银桑我是有底线的人啊。”
后面的明坂南朝还是在憋笑。
千穗本来是想笑的,但是看见南朝忍俊不禁的样子她就笑不出来。
中也看见千穗鼓着嘴生闷气的样子也很疑惑——但是他临时收到了一条消息,就只好提前走了。
白兰……被怀疑是男同的白兰仍然僵硬地维持着笑脸。
“坂田老师,”他把这四个字咬得极重,“我可是有要事要和你讲哦。”
“你知道……”白兰的视线突然转移到千穗身上,“现在是什么季节吗?”
正在揉肚子的千穗迷茫地抬起头。
她看着白兰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现在是春天。”千穗怜悯地指了指旁边的樱花树。
被小瞧的白兰继续咬着牙往后说:
“没错,是春天。”
“但是——你们知道,已经有地方开始下雪了么?”
*
“天降奇观。”
“请带着你的爱人来一趟冲绳吧。”
“从未下过雪的冲绳如今雪花满地,二月中旬就该凋谢的绯寒樱长存至今。冲绳县举世罕见的雪与素来妖艳的绯寒樱构成一道泼墨画卷,只等您与爱人来抒写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头疼。
中也在看到这些长篇大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头疼。
这些地方为了旅游GDP还真是费心思啊……对爱人旅游不在意的中原中也如是想着。
但是,他必须要去看一看。
port mafia怀疑这场奇景是某种大型阴谋的前调,便派一位干部去勘察一番。这便是中原中也急匆匆离开银魂学园的理由。
不过……
正在忏悔屋删除资料的中原中也想,应该这两周都看不见那个女生了吧。
但是她已经有很多饭票了,应该吃得饱饭吧?学校里那个老师看起来也挺疼她的,横田幸也比较好说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再为难她了?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就放下了心。
然而——
“神父大人!我来啦!——”
门外响起女孩兴奋的敲门声。
她怎么……又来了?
中原中也立刻调整好面具和衣服,静静地等候着那个女生走进来。
过了好一会儿,千穗才打开门,又从门后抱着一堆东西走进来——接着又把东西放在地上,关上门,再把东西抱起来颤颤悠悠地走到了他面前。
……
中原中也有一种她要出去旅游的错觉。
他犹疑:“这些东西……”
穗穗立刻道:“神父大人我要出去玩了哦!”
中原中也沉默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要去冲绳玩了哦!”
果然、果然如此!!!
中原中也突然有一种自己被某种奇妙的缘分缠上的感觉。
过了好久,他才艰难地开口:“怎么突然要去冲绳玩了……”
千穗还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她眼眸弯弯的,唇角不自觉勾起:“因为冲绳现在又下雪又有樱花可以看哦!神父大人你有没有觉得特别美?”
“……太美了。”
他干巴巴地应和着。
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点不对劲,中原中也又低声道:“这些东西拿着不太方便的话,可以放在外面的。”
千穗马上摇头,语气格外严肃:“不行!这些是银时老师带我一起买的东西!我一刻也不能离开它们!”
……好吧。
神父大人发现她说话的时候,眼角的红痣似乎也在动。就在他几乎要陷进那一颗若隐若现的痣中时,女孩的话又在他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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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起:
“其实、其实我最开始有点不想去的。”
“但是大家都好开心的样子,没有我的话大家就去不了了,我就没有跟他们说……”
这时候她的眼眸里反而有些许愁闷的意味了,“我还没有滑过雪呢,感觉那边一定特别冷,我不想去特别冷的地方。虽然樱花雪一定很好看,但是我还是有点不想去……”
中也听她念叨了将近两分钟“那边一定特别特别冷”“不想去很冷的地方穿很厚的衣服”,接着,又听见她转而兴奋道:
“但是这是我和银时老师一起出去玩诶!”
“而且还是白兰出钱让我们买的装备诶!那可是校长!”她夸张地捧起了一大堆物料,“哼哼哼,然后我就买了超级多。”
“虽然校长大人说是用来买物资的钱……但是我偷偷买了够吃好几天的面包,神明大人应该不会怪我吧?”
……
不,他觉得这时候要问的应该不是“神明大人会不会怪我了”,要不问一下白兰会不会怪你吧?
虽然感觉白兰应该也无所谓……
做了好几个月神父大人的专业人士说:“神会原谅你的。”
千穗这才安心地点了一下头,严肃道:“那就好!”
“啊!对了!”千穗本想把捧着的东西放地上,但因为不想和它们离开就皱着眉转过了身,背着双肩包的背朝着中也的正前方,“神父大人快点打开我的包哦!”
“这……”
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见中原中也有些犹豫,千穗有些催促道:“快点嘛神父大人!我拿着这么多东西好累哦!”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哦,”她把泛红的脸埋在小山一样的行李中,“快点打开嘛。”
中也这才犹疑地打开她的包。
他从前打开过别人的包——但那都是对嫌疑人的勘察——他好像是头一次,打开别人的背包来找她送给自己的礼物。
到底是什么礼物?
好奇勾着他的心,但他拉开背包的动作依旧轻柔细致。
少女的背包里有些什么东西呢?
他不知道。
淡黄色的书包上坠着一对精致的粉色樱桃——和她的发卡像是同一种款式,淡淡的红晕仿若是她害羞时耳垂泛着的颜色。
他动作愈发温吞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在他心里本应该整齐干净摆放着书本的内胆,被一大堆凌乱的面包占据着。仔细一看,这个面包的牌子还有点眼熟。
这不是忏悔屋前面放着的面包吗??
千穗似乎察觉到了神父大人的滞涩,红着脸解释道:“这是!这是白兰大人资助的!……因为我怕饭票用完之后没有饭吃,就偷偷买了一点……”
这完全不只是一点啊!
“因为路上的时候也要吃点嘛,”她不好意思地继续把脸埋在物资里,“要是我肚子很饿叫起来的话银时老师一定会嫌弃我的……”
她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已经弱到几乎是听不清了。中也没有看见她的脸,只发现这个女孩一直把头埋在物资里不说话,似乎是极害羞的样子。
他将目光又停留在女孩的耳垂和书包上的樱桃挂件,没有发现自己也忍不住勾了唇。
中原中也忘记自己说了什么。他只听见千穗又再次用雀跃的口吻说:
“我特意把礼物挑到面包上面啦!上面那个粉色的袋子就是!”
中也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又贴心地将链子拉上。
就在他拉好拉链的那一刹那,千穗立刻跑开了,告别的时候连头也不好意思转过去:“我急着去旅游啦!再见神父大人!”
……哪里有这么急。
中原中也唇角微扬,望着粉色的袋子微微发呆。接着,他从里头取出了一个盒子。
“你们要努力进窄门。因为宽门和阔路引向沉沦,进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门和狭道却通向永生,只有少数人能找到。”
“人子在地上有赦罪的权柄。”
……
一张张字迹娟秀的烫金卡片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盒子里,中也依稀记得那是忏悔屋一个月前起就贴着的不知从何处摘抄的标语。接着,他的指腹不自觉停留在了最后一张卡片上。
“神父大人qwq谢谢你一直都帮了我好多!你真好!我也不知道送什么你会喜欢,但是感觉神父可能都喜欢和神性有关系的东西吧?我就把前几天的标语好好抄下来啦!
我还给你买了一本书哦!
当然!除了精神食粮以外还有别的食粮也很重要,所以我把我最喜欢的面包放进去了!”
书被透明的塑料纸妥帖地包着,封面的十字架印记和大写的“窄门”印在触感良好的轻型纸上。接着,他的目光又放在了面包上。
“我最喜欢的面包”?
——果然,和书包里的面包和忏悔屋门口堆放的那堆是一个牌子的。
看起来,她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吃?
有这么好吃吗?
入口是有些微苦的巧克力口感,随后才有丝丝甜意泛在舌尖。他一口一口吃完了。
——不好吃。
他有点想不到,那个浑身上下都写着骄纵可爱的女生,会喜欢吃那么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