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师不利
初三的课程比较紧，大强催促王三先去上课，剩下的事自己干就可以了。 王三想了想说:“好，那有事记得找我。”就匆忙离开了。 大强将凉席铺好，再将褥子叠好放到一边，枕头是母亲新做的，墨绿色的布上，绣了两个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加油”。 字是大强写的，母亲一针一线缝的。 看到这两个字，大强心里不由的一阵激动，暗暗告诫自己:“大强，你一定要加油，不能让母亲失望”。 听到外面传来打闹声，大强抬头看了看，窗外王东他们几个也朝这边而来。 自从那次打架后，他就没和大东说过话，能避开就避开，就是避不开，也是扭头而过。 “哎，希望不要在一个班!”大强正在念叨，王东他们几个已走进了宿舍。 看着大强，王东似乎也是一怔。四目相对，大强平和的一笑，弯腰拿起书包和凳子向教室去了。 大强从未怕过谁，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他只是不想惹事，让母亲难过。 等大强走出宿舍，王勇他们几个立马凑过来围在王东身边。 “王东，你俩是冤家路窄啊？让我看看之前的伤还有疤没？”几个人三言两语的添油加醋。 “放心，有他好看的。”王东不屑的扫了大家一眼，然后走到大强的床铺前，将大强铺盖一卷，扔到了靠门口的那张床上，然后将自己的行李放了上去。 几个人哄声大笑。 “愣什么呢？”王东手一指左右，几个人也如法炮制的把别人的行李摔到一边，自己占用了。 王东他爹王家奎，自从上次乡里干部下村调查，忍痛将半拉猪头偷偷献给村支书，一下子就平步青云起来。 加上读了几天书，一夜之间成了村会计，走起路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无官一身轻，官小耍威风。 笑归笑，骂归骂。在农村这片广阔的土地上，人事纷纷，已见怪不怪。 王东敏锐捕捉到这不一样的信息后，性情也开始变化了，他很享受别人对他的客气，很享受村里人见他父亲时的尊敬。 开学第一天，没啥事可干。 无非就是认宿舍，认班级，认老师，发新书这些老套的流程，座位是按高低个排的。 大强个子矮，分在了第二排靠墙的位置，邻桌是个女孩。 他挺满意老师的安排，这面墙让他有了可依靠的感觉，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他可以静下心来学习。 一天的时间，同学们基本都在闹腾中度过的，一个暑假的分别，让大家有了可以讨论的话题。 唯独大强静静的，他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世界，习惯了孤独。 他坐在位置上，翻着新发的书本，油墨的香味，淡淡的，不断发散，将他笼罩。 晚自习放学，同学们就如笼中之鸟飞奔着跑出去，当初的新鲜感，已荡然无存。 大强收拾好书本，待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离开，他挺喜欢这样的学习安排，充实而有规律，不像小学那样松散，漫无目的。 当大强踏进宿舍，就感觉到不一样，王东他们几个似乎就如战场的敌人一样，齐刷刷的向他扫来。 这些都无所谓，大强已然习惯了。 一个由单身母亲带大的孩子，别人异样的眼神，他早已漠不关心了，他的心里只有母亲，也只在乎母亲的喜怒哀乐。 王东大咧咧的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很悠闲，大强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狠狠地盯着王东，一瞬血液冲上脑袋，他攥紧了拳头，紧咬的牙齿，让腮帮鼓鼓的。 大家的眼光突然都集中在了大强和王东身上，等着好戏上演。 戏是靠主角来演的，大强终究还是忍住了火气，找到自己的铺盖重新铺好，翻身就躺了下去，其余人的哄笑，他只装作没听见。 初中的课程多而紧凑，大强无暇思考太多。 和王三也是在吃饭的时候凑到一起，王三海还告诉他，他可能会报考师范。 大强记得王三和他说过，要考上县城一中，要努力考上大学，怎么现在就变卦了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一次午饭时，大强终于忍不住问:“三哥，你怎么又想着要上师范呢？” 王三顿一下，说:“师范学校是不收学费的，国家每个月还有补贴，我们家的情况，初中能坚持上完都困难，所以准备冲刺下师范。” 王三说的时候，大强也深有同感。他自己不也是这样吗？想一想自己的状况，大强不禁惆怅起来。 大强想起第一次班会上，班主任华老师好像也讲过这个事。 大强当时不理解，心里还纳闷:“上高中，考大学不好吗？ 王三的话，让大强有种挫败感，就如鸟儿奋力想冲上高空，还未出发，就折断了翅膀。 一整天，大强心情都不好。 课堂上总是走神，无法静下心来，眼睛总想透过窗户，飘向远方，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但这堵墙如坚固的堡垒，密不透风。 时间如沙，在潺潺溪水中，静静而过。 第一次的月考如期到来，大强再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沉浸在对未来的思绪中，学生总是要用成绩说话的。 两天的考试在紧张中度过了，从第一场考试考试开始，大强的心就开始莫名的慌乱，可想而知结果了。 放了学，其他同学都兴冲冲的往家赶，大强慢腾腾的收拾着要带回去洗刷的衣服，脚步也沉甸甸的。 天气渐凉，尤其傍晚的时候，秋风扫过，身上凉嗖嗖的。 张秀琴照例站在门口的土坡上等着他。 大强远远看到母亲瘦瘦的身影，在落日下细长如麻，在风中摇曳，大强心揪的厉害。 晚饭也没吃几口，就跑进里间，将被子蒙着头，嚎啕大哭。 张秀琴静静地坐在床沿上，没有说话，看着被子的起伏，眼泪也湿润了。 她暗暗自责:“不能给孩子压力，学习好不好无所谓，只要孩子开心就好。” 母爱就是这样，不求索取与回报，不会抱怨，哪怕埋怨也是把责任推给自己。 大强哭了一会，终于哭累了。 感觉母亲仍旧坐在身边，就急忙平复下情绪，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 “妈，我饿了，饭凉了吗？” “我这就去热。”大强妈忙起身去厨房，刚刚愁苦的心情一扫而光。 母亲静静地陪着，大强大口的吃着饭，他真饿了。 周四成绩公布后，他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了，哭过发泄完之后，反而好多了。 看大强吃的津津有味，大强妈紧缩的眉头渐渐也舒展开来。 她试着劝道:“大强啊，妈只要你把身体养好，能懂点字就行了，妈之前给你说的上高中上大学，你别当回事就行。” 听到母亲孩子般怯怯的相劝，大强心里很感动，说:“妈，我知道了，这次考试没考好，是我自己没有努力，与你没有关系的，下次一定会提起来的。” 月考后，按成绩重新排了座位，大强和王东无一例外的都坐在了后排，大强内心憋着一股劲。 王东他们几个看着大强那神态，都捂住嘴巴在笑，故意敲打着桌子发出胜利的节拍。 哼着从收音机上学的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不愿受奴隶的人们……。” 大强变得更加安静。 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他不再去厌烦王东他们，他们就是惊醒自己的皮鞭，抽的越疼，越能让自己加速奔跑。 大强沉浸在书本里，再一次闻着书香沉醉，原来这个世界，能决定喜好的，就只能是自己，谁也不能改变。 他急切需要一场考试，来完验证努力的成果，尽管也很忐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