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比苏辙来得还要快,一眼就看见了那座白灿灿的盐山。
抓了一把食盐,任由食盐从她指缝中溢出,流淌,这些溢出的不是盐粒,这是黄金,这盐粒的白色都仿佛散发着金光,
“这便是你说的……海水晒盐法?”赵煦看向孟钱,“这是你从……”
孟钱摇头:“是技术积累已经足够,只差一线之隔,我只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你要嘉奖,也要嘉奖将作监中的大匠,和往年改进生产的盐工灶户。”
“夫居高位,善与而不争。”赵煦拉她的手,“阿钱,你总是这般聪慧。”
“你手上有盐,别弄我一身。”孟钱拍掉他手上的盐粒,“咱们可说好了,若是盐政改革得利,便可废除丁盐钱。”
她真的看那些苛捐杂税不顺眼很久了。
“丁盐钱啊……”赵煦长叹一口气,“这是自五代起边有的水肿,百姓恐怕都早就已经习惯了。”
孟钱不认这个道理:“这原本就是懒政,从五代错至如今已经是不该了,约定俗成就要继续将错就错吗?”
“好。”赵煦点了头,又欲言又止,“阿钱,我知道你心疼百姓,可……宫中并非靡费之地,我也并非苛刻之人,实乃尚有陷境而国无余力。”
海水晒盐带来的利益足够覆盖丁盐钱的损失,赵煦不是做不来这个选择,他只是有点舍不得钱。
“我知道,我知你心向汉武,要收夏灭辽,志在踏破贺兰山,可也不能学汉武帝,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吧?”
赵煦:“章楶屯兵西北收效甚佳,但是眼见着就有一场大仗在即,我须得早做准备。”
孟钱知道,平夏城之战嘛。
宋哲宗之所以被称为宋朝的汉武帝,就是因为他亲政期间取得了所有对外作战的胜利,堪称两宋历史上自宋太祖之后唯一在军事上站起来的皇帝。
孟钱道:“所以你把他弄到广州去,先权知广州再发运江淮,也是为了一个财字吧?”
大宋是募兵制,要兴兵,先给钱。
没钱,怎么办?
赵煦把章楶一个好好的领兵之将都给弄到广州当海关去了,就是他自己弄回来的钱用着才有数啊!
市舶司不是新鲜事,唐朝就有了广州市舶司。但是在此时,市舶司之利在朝中不算太受重视,还是赵煦有眼光,挖出了支撑南宋一百五十年的经济命脉。而江淮发运使,也是一等一的肥差。
赵煦让章楶去抢钱,根本不怕他上下其手,他就算真的弄了钱到自己的腰包里,像这样六十九了还奔波在战场一线的人才必然不是图自家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那是真的要做一番事业造一番成就的,他就算往兜里搂钱回头也全得花在边防上。
赵煦抚掌大笑:“知我者,阿钱也。”
孟钱只觉得可惜:“章楶是领兵之才,让他去弄钱,边防交托何人?章相公如今已经年近七十了,用一年少一年,广州湿热又不是什么舒服地方,你也真舍得,不怕他生病啊?苏轼的小妾三子,哪个不比章楶年轻,可都赔在那边了。”
赵煦叹气:“我如何不知这是暴殄天物?实在是无人可用啊!”
“你是大宋官家,人才济济,如何会无人可用呢?”孟钱一抬下巴,指向被小黄门引进来的苏辙,“那不就是个人吗?”
赵煦脸往下一垮:“苏辙啊?”
孟钱安慰:“正好这一去你就再也看不见他了,他以前反对改革,如今却得为新政做事,不是更畅快吗?”
已经走进刚要行礼的苏辙把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脸都黑了。
皇后娘娘还是和当年一样啊,说人坏话都不背着人的!
孟钱却跟没事人一样:“苏学士来看看,这海水晒盐法如何?”
苏辙看了一圈,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见赵煦不言不语就知道他也默认了:“圣人是想要我将此法带去儋州给兄长,就地推广?”
“盐铁原就是国库支柱,如今又有此法,可充盈国库,可换了别人抱着这么大个聚宝盆少不得沾手一二,我还不放心呢。也就您二位清廉,我也不用担心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是查出来有人贪腐,杀起来也没太大负担。”
苏辙被她话里的杀意敲打得心惊,她有丑话是真说啊!
已经知道被讨厌,苏辙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圣人传话来的时候说的是效法先贤,臣原以为是孔明,却不料是商鞅呀!”
孟钱笑眯眯:“丞相也会挥泪斩马骥呀!”
苏辙哼哼:“臣不失街亭,只怕街亭失我。”
“刘挚尚在岭南,若要惩戒官家有的是办法,何必行此小人之举,葬送大宋大好局面呢?那才是因小失大。古往今来多是奸臣,何曾听过奸君?”
苏辙说的就是气话,上司下属互坑很正常,拖后腿了亏的也不是自家的钱,却没听说过哪家老板为了坑下属要把自家财产赔进去的。皇帝坑大臣的事情再多,那也是因为菜,也没有谁是故意的呀。
孟钱神色一肃:“苏学士,他日名垂青史,你们是想当千古风流的文人,还是为民解忧的干臣呢?”
苏辙本来以为孟钱得吓唬吓唬他,没想到提出来的两个选项都……还挺好的。
“您二位文采风流,必然名垂青史,但大苏学士的文名毕竟更胜你一筹,你可相信?”
苏辙对这个评价毫不意外毫不妒忌只想鼓掌:“兄长文采更胜于我……”
“不,是因为文章憎命达。”
苏辙一时都不知道孟钱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赵煦没忍住笑出了声:“噗……”
苏辙看在孟钱能逗赵煦一笑的份上,忍了。
孟钱说正事:“苏学士,你已不可能重回中枢,你有大过,官家心里有结,章相公又是个小心眼儿,要让你们兄弟重回中枢怕是要再起党争的风波,他怕是连正事儿都不干了就想着怎么和你们斗呢。不如送你们去海角天涯治理地方,既能名留青史,又能造福一方,于你们自身晚年也是地方大员,放在哪朝哪代也不算飘零流落,这般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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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不算两全其美,此生无憾了呢?”
苏辙站了一辈子的旧党,临老临了,不想做个反复小人挨骂:“圣人是非逼我们兄弟变法不可了?”
孟钱有点烦这些文人的拧巴了,这问题不都说过了吗,还要玩三请三辞吗?
“你们昔年为何不参与变法呢?是真的觉得于国无利吗?那大苏学士还在元祐年间要保青苗法被当成新党贬黜啊?不过就是王安石用人不力,新党之中奸佞横行,你们不肯与他们为伍才半推半就地被一起扫进了旧党的故纸堆。”
苏轼,那是一个在旧党势力最强大的高滔滔执政时代,都给青苗法辩解,以至于被当成新党满世界流放。
“你们觉得新党里都是奸佞小人,你们要爱惜羽毛,要名垂青史,觉得不做不错,可苏学士,身居高位如你们,不做就是懒政怠政,就是辜负百姓,就是大错特错!在其位当谋其政,若只为个人荣辱,尔等为何为官?!”
苏辙被孟钱喷了一脸口水,有心反驳,但是赵煦还在旁边看着呢,为了不让他们原本就差的关系雪上加霜,只能硬着脸皮受着。
孟钱道:“青苗法能用得好的人不多,你算是一个,你不干活,我们不喜。”
苏辙满满都是怨念:“他们尚能留的青名……”
他们还是熟人呢,他还帮孟钱干活了呢,别人能不做不错,咋就逮着他薅?
“范相公(注1)知陈州,吕相公(注2)知随州,大苏学士得去教化儋州土著,朝中缺君子,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些旧党中人虽然政见顽固,但起码领头这几个都是德名显著,出知地方的话,再颓唐落魄也不至于抽象到给百姓带来灾难。
孟钱认真地说:“你若是因此觉得不公……我虽不能保你们青史无忧,但总能比他们好些。”
苏辙眉头直跳,这姑奶奶路子也太野了!
我不能让你清白,但我能搞臭他们!
再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要是不干活,也会被一起搞臭。
大棒子挥完了,孟钱说了几句好听的:“昔日蜀地能以一地之力抗衡魏国多年,财力来源之一便是蜀中盐井才使蜀地经济不至于崩溃,二位如今去沿海行晒盐之法,如何不算是效法先贤?”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辙只能:“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光是盐政一向还不够呢。”孟钱摇头,“昔年诸葛丞相兴复蜀中经济,广州泉州设有市舶司,二位也要担起来呀。”
这真的涉及到苏辙的盲区了:“经济之学?”
“二位天资聪颖,定然难不住你们的。”孟钱笑嘻嘻,“变法之恶,便在于取财于民。若能另开财路,或许才真正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若是市舶司能税收丰沛,他日火耗归公,淋尖踢斛恶习可免,又如何不是利国利民之策呢?”
苏辙走了,带着一肚子的饼和满身的重担。
孟钱来不及喘口气立刻叫人:“快去请宗监丞来,去问问他,西北边境可有盐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