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瑶这一觉睡得很沉。
一直到天光大亮,她才悠悠转醒,半坐起撑了个懒腰。
懒腰撑到一半,突然卡住。
还没完全清醒后来的脑子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房间布置看起来有些陌生。
她低头,床铺被子同样是陌生的花纹。
昨晚的记忆紧接着翻滚而出,封瑶这才想起,昨天去了柯老师家里吃饭,还喝了不少果酒。
后面的记忆有些断片的空白。
封瑶懵了下。
莫不是喝醉了?
柯老师不是说自己酿的酒没有度数吗?
后来发生了什么,封瑶都记不太得。只模模糊糊想起来,尤里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可是记忆就像蒙上了层雾,朦朦胧胧的,她怎么也听不清。
对了,尤里呢,她现在又是在哪里?
封瑶从床上爬起来,目光四顾,终于在桌上发现了张便利签。
十分张狂的笔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笔迹的主人是谁。
便利签上写得并不多,寥寥几句,大概意思就是让封瑶走之前给她把房间打扫了,她可不希望回来时还有陌生人的味道。
盯着“陌生人”三个字,封瑶冷笑了声,将便利签瞬揉成一团。
尤嫌不解气,她又扔在地上踩了两脚,这才重重丢到垃圾桶里。
“还想让我打扫房间,做梦!”
封瑶皱了皱鼻子,小声嘀咕:“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装什么呢。”
睡在尤里的房间,她还觉得晦气呢!
封瑶根本没理会纸条上的内容,确认自己身上没什么异常后,径直离开了尤里的小楼。
走出去时,她还暗暗腹诽,女主待遇就是不一样,还有单独居住的小楼。
不像她们,都挤在一栋公寓楼内。
等回到自己房间里,封瑶才彻底放松下来。
下午还有剧本围读会。
昨晚果酒喝得有点上头,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思绪沉静下来,许多杂七杂八的念头见缝插针地钻了出来。
封瑶不由又想起了尤里。
好奇怪,她原以为尤里是来报复她的。
可现在看起来又不太像。
昨天她喝醉以后,多好的机会,尤里竟然什么也没做。
实在是太奇怪了,一点也不符合封瑶对尤里的印象。
尽管如此,封瑶还是不敢大意,生怕哪天一睁眼,又重新回到海底深处去了。
昨晚有些太放松了,封瑶暗恼,什么时候她对尤里的警惕性降到如此之低了?
她当即决定以后绝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要对尤里严防死守,不给对方下手的机会。
但是还没等封瑶做出什么行动,她突然发现,除了日常训练的时候,她就没怎么见到过尤里。
即使见到了,对方神色冷淡,像是根本和她素不相识。
封瑶奇怪地看了眼尤里,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然而没几天,那扰人的绮梦再次出现。
白日里漠然清冷的女人,在梦里发狠地折磨她。
梦里的尤里很喜欢吻她。
深而重的吻,含着浓重欲色,要将她彻底吞噬一般。
封瑶难以承受地大口喘息,想要将人推开,“不要,不要了……”
人鱼却不管不顾,根本不听她说了什么。
一下比一下重。
封瑶全身绷紧,在欢愉尽头,恍惚听见了人鱼叫她的名字。
尤里说:“封瑶,说你喜欢我。”
分明是命令的语气,却无端让人觉得是在祈求。
祈求什么呢?
封瑶迷迷糊糊地想,也许是觉得身在梦中,她肆意沉浸在对方给予的愉悦之中,忘了她们间的种种纠葛。
她靠在人鱼的怀里。
熟悉的怀抱颇有安全感,人鱼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入侵周身的每一寸空气。
后背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很轻的力道,仿佛她是什么脆弱的珍宝。
在那一瞬,封瑶忽然恍惚了下。
她们像是这世间最寻常不过的爱侣,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于是她甜声重复:“我喜欢你,尤里。”
这只是她的梦境,她明明可以不予理会,可她还是说了。
人鱼发出声轻笑,漂亮的翡翠绿的眼睛微微眯起。分明笑着,无端让人觉得忧伤。
她的吻落在封瑶颈边。
“你总骗我。”尤里说。
……
……
梦里有多缠绵,梦外,尤里对她就有多避而不及。
这让封瑶觉得有些割裂,有时候不由自主向对方投去一道视线,又立马被人侧头避开。
仿佛她是什么沾之就死的病菌。
封瑶气笑了。
不说当初在人鱼族内,这人可不是这副模样。就说在她的梦里,尤里可是对她缠得很紧。
现在这是在做什么,欲擒故纵?
封瑶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如果尤里真的对她没什么想法了,那她们就这么和平相处到这部剧拍摄结束,也挺好的。
人鱼不可能一直待在陆地之上,尤里总有要回去深海的那一天。
封瑶想,就当,这也是一场幻梦吧。
梦醒过后,她们两人注定将是再无相交的两条平行线。
压下心底的一丝莫名怅然,封瑶继续投入剧组的拍摄工作中。
拍摄前的准备工作,例如仪态和武打训练,她和尤里都完成得十分出色,得到了工作人员的一致好评。
杨导当机立断,趁两人状态好的时候,布景拍摄两人的戏份。
整部剧中,女主女二交手过很多次,是立场相对的死敌,却又能在某个夜里,一起躺在屋檐上一醉方休。
到最后,女二孤零零地死了以后,连墓碑都没有人为她刻。
是女主折了一根杨柳,插在她的坟头。
剧本到这里应该就完了,可尤里演的时候,却没结束表演。
她坐在女二坟前许久,望着那根折柳,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导眼睛发亮地蹲在监视器前,好半天才喊了卡。
杨导尤其喜欢这场戏,对尤里连声赞叹,状似疯魔一般地重复:“这就是我要的感觉,就是我要的感觉……”
尤里始终都是淡淡的。
封瑶原本还想着,以尤里的性格,应该是不擅长演戏的。
但也许是这部剧的女主人设,和她本身就有几分相似,也许是天才在很多方面都是相通的,尤里表现得格外有天赋。
一场又一场地拍摄下来,几乎很少会ng重来。
演到两人的对手戏,封瑶甚至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因为尤里看她的眼神,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明明是亦敌亦友的知己之情,封瑶硬是从中看出了几分爱恨交织的复杂。
她下意识想要避开尤里的视线,但迫于专业素养,只好兢兢业业地继续拍摄,说着接下来的台词。
今天要拍摄的这场戏,是最后一场。
演完以后,她和尤里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这场戏也是女二死遁的名场面,按照剧本,她对女主放完狠话以后,就一头钻进了身后的房间内,放了一把火。
熊熊烈火中,她笑得畅意,对女主说:“你看,你永远也不能忘记我了。”
封瑶按部就班,将台词都说完以后,冲进了身后搭建好的房间。
道具组迅速准备好了汽油和火种,没一会儿,火焰便沿着房间周围熊熊燃起,这场面在镜头下十分壮观。
杨导满意地点点头,喊了声卡。
封瑶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因为高温冒出的汗,提着繁复的裙摆准备从准备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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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门离开。
她走到门前,猛地一拉房门,没拉动。
封瑶惊得瞪圆了眼,更加使劲地去开门,房门依旧纹丝不动。
这只是临时搭建的场景,不像普通房屋那么具有安全性,火势蔓延得很快。
火蛇狂舞,屋内的温度节节高升。
看情况,要不了多久就会烧毁整个房间。
封瑶隐约听见外头有人在质问,火势为什么会这么大。接着是慌乱的救火声,泼水声。
眼下这状况,瞎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封瑶脸色惨白,拍着后门大声喊着救命。
然而火焰烈烈,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四周的一片嘈杂中。
浓烟滚滚,似乎堵住了喉咙管,火烧般的疼痛。
屋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封瑶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头脑因缺氧而发晕,她有些承受不住地靠着房门倒下。
没死在人鱼手里,就要死在剧组意外之中吗……
真是,不甘心啊……
浓雾缭绕,封瑶视线模糊,将要昏过去的前一秒,她忽然听见了声熟悉的声音。
清冷如霜,冰凉似水。
“别睡。”
是尤里。
“我带你走。”
下一瞬,封瑶感觉自己被人拦腰抱起。
熟悉的冷香钻进鼻尖,对方的体温将她包裹,她忽然生出一分想要落泪的冲动。
明明该是一直戒备的敌人,却在此刻成为了唯一的依靠。
火场之内,尤里的脸色同样很不好看。
在陆地之上,她的能力受到很多限制,没办法施展开来。
雪上加霜的是,火对尤里的能力克制加倍。
也就是说,现在的尤里,比封瑶强不了多少。
她真的也有可能死在这场熊熊烈火中——但她还是选择了冲进来。
“喂,”封瑶轻声,“你不要再带我回深海了。”
尤里没想到这时候了,封瑶还在想着这档子事。
她没好气地哼了声:“你以为你是谁,我难道非你不可吗?”
封瑶低低嘀咕:“……嘴硬,你就是非我不可。”
“要是我死了……”封瑶趴在尤里背上,有气无力地小声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尤里咬牙打断:“闭嘴。”
“你不会死的。”
尤里侧眸瞥她,唇角向上勾了勾,像是在笑,声音很低地说了句话。
浓烟呛得封瑶发晕,好一会儿,她都没听清尤里到底说了什么。
她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开口问。
突然。
头顶上横梁猛地向下倾塌,火焰骤然升腾,挡住了前面的路,只留下一道很狭窄的口子。
求生的路,只容许一人能过。
尤里皱起好看的眉。
她没有废话,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将封瑶推了过去。
“尤里!不行!”封瑶回过神,想要阻止,但已经被推到了门外。
她只能看见火舌卷起,将跟前的那道身影彻底吞噬。
封瑶大睁着眼,不敢相信般地,眨都不敢眨一下。
“尤里!”她又喊了一声。
可没人会再回应她了。
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滚落,她想要冲进去,却被身旁的工作人员死死抱住。
“尤里还在里面,”封瑶哭着喊,“她还在里面!救她啊,去救她啊!”
“哐当——”沉闷的一声重响。
这处搭建的场景房彻底倒塌,未尽的火焰在其上肆意跳舞,仿佛在嘲笑着无能为力的人类。
封瑶一瞬间丧失了所有力气,连哭喊声都难以发出。
她忽然想起刚刚,尤里在她耳边说的话。
风声很轻,带着海的气息。
她听清了。
尤里说的是:
“小骗子,你要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