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瞒先生,我从小就有个毛病,就是一到夜里啊,这头就疼,三岁那年有一个癞头和尚经过我家,他说我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热病,每天夜晚用天然的湖水泡一泡便能缓解。”
她笑了下,露出两颗虎牙,发尾的水中落入湖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晕,
青年:“哦?那位和尚可有说根治之法?”
千晓思索着歪头道:“有,但很难,它要春天的白牡丹花蕊,夏天的白荷花蕊,秋天的白芙蓉蕊,冬天的白梅花蕊,各十二两,在春分那天晒干,再要雨水那天的雨水,掺在一起做成药丸,”
千晓紧靠着石壁,抱着胸口,尽量让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更像个男孩,“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你知道吗?”
青年摇头。
“冷香丸,是不是很好听!”
“嗯,以冷香对热毒,巧妙,只我未听懂何为春夏?何为春分,何为,”青年停顿片刻,“雨水日?”
千晓手暗戳戳地玩着水,提瓦特的璃月虽然和她原先的世界语言相通,民风相似,但自然规律上有很大的不同,于是解释,“那是我家那边的说法,但是这样做的太麻烦了,还是泡澡来的方便。”
青年若有所思点头,信了她的鬼话,
“既如此,我便离开,不扰你休养。”
“好。”千晓笑着说,心底松了口气。
可男人刚欲转身时,他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轻轻皱眉,
他慢慢弯下腰,逐渐向水中人靠近,
“别过来!”千晓被男人的回马枪打得措手不及,忍不住缩肩,一时忘了自己现在旁人眼里是个男儿,
青年手停顿在半空,叹了口气:“落花。”
“啊?”千晓像是中了魔咒,僵硬不能动,反应一会明白是自己身上落了花瓣,支吾着“哦”了声,
男人面色平静,他微微点头,停顿在空中的手动了起来,缓慢靠近,
轻得像落下的羽毛,
温凉的皮革触碰到千晓的肩膀,她长睫微颤,再抬起头时,男人已然起身,
她看见青年的指尖夹着的落花,刚刚落在她肩头的那片,
是木槿,
可夜色寂寂,山影寥寥,何处飘来的木槿?
*
千晓盯着男人离开的方向,不可察觉的,心脏颤了下,
“糟糕糟糕,一定是泡久了的缘故,都心悸了。”
她果断爬上岸,带起一阵哗啦的水声,她匆忙擦身子、换衣服,
动作利索且不协调,差点上演左脚踩右脚,自己绊自己,
换好衣服,凉爽的夜风顺着衣领钻进去,晴朗的夜晚,舒适度刚刚好,,
千晓跑到崖边,捞起一只史莱姆抵着下巴,
望着荻花洲的方向,周围的一切都凉津津的,
难怪之前在山里野猪每次下完水后都要一边抖水一边嚎几嗓子,
她把衣服挂在肩上,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璃月的夜晚很安静,不知道有没有哪个倒霉蛋在加班,
千晓回到往生堂,推开门,扑面而来都是上了年份的实木家具的味道,
千晓摸到柜台,将折叠的木椅摊开,像昨晚那样窝在一角,很快困意袭来,她陷入了梦乡,
久居琥牢山时,可能因为没有时间表来刻意规定她的作息,导致她一度很没有时间观念,
因而,很少做梦。
今夜,她却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千晓一袭白衣坐在河边,黑发青年站在她的左侧,垂眸微笑,
千晓抬头,看清了他的脸,青年的眼神中似有秋霜落叶,落下的视线如凫雁回塘,
让她又想家了,
“先生,我们是不是认识?”
问出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好一个老套的搭讪方式,
青年没有回她,只是蹲下来,他的背挺直,半蹲在这里,便俊美如雕像般,他像凌厉的神明,却又带着点温柔。
只见他手腕轻轻一转,在千晓面前摊开手掌,黑色的皮质手套上是一朵白色的木槿花,
千晓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幅手套,看上去质感很好,触摸起来生凉,若手掌整日被护在其中,又是一种怎样柔软的触感。
千晓拿起花,指尖擦过青年的手掌,花香清雅,让沉睡中的千晓猛然惊醒,
苏醒的瞬间,千晓忘了梦中人的模样,片刻,忘记了梦中所有的内容,
木椅嘎吱一声,她茫然地看着摊开的手掌
只剩下一颗心在疯狂跳动,提醒着她,又折磨着怎么都想不起来的她,
她揉着头,往生堂的折椅是桦木的,没有垫子,甚至连条毯子都没有,很硬,
千晓从折椅上坐起来,木板又嘎吱两声,她看着窗外的夜空发呆,
月光与星光交映,银河璀璨,
这么呆下去不是个办法,
千晓捶着腰,她再是石头也受不了在木板上连睡几天,
吹了会夜风清醒片刻,她翻出还没做完的账单,学着炔星研墨,涮了下毛笔,继续开始工作,
胡桃和以前的扒皮老板不同,胡桃是个好老板,千晓用力握了下笔杆,在纸上留下几个饱含真诚的丑字,
破天荒地闪过为了老板要好好工作的念头,
千晓想着熬完这个月,就去璃月港租房子,纵享单身独居生活。
不过这在之前,千晓看着账单上的‘钟离’两个大字,明晃晃地像是挑衅,
“客卿是吧,咱们来日方长。”
这句话几乎是被她咬着牙说出来的。
*
“哎呀呀,炔星,你看千小哥虽然字丑,但这账记得好清楚,一目了然啊。”
“是这样的堂主,不过我在想为了咱们能在税收处检查时留个好印象,要不要给小哥买本字帖练练。”
“买啥字帖啊,客卿字多好看了,让他跟着客卿学几天就差不多了,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现成的麻花不用编。”
“客卿博古通今,如果可以的话,请堂主准许我也跟着客卿学。”
胡桃诧异:“欸?”
笠日清晨,趴在案板上熟睡的千晓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
她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压麻了,腿也麻了,趴久了胃也不是很舒服,
头脑酸酸的,眼前朦胧一片,她晃了晃头,逐渐清晰的视线中忽然多出两个硕大的人脸盯着她看,
“啊啊啊啊啊,鬼啊!”千晓后仰,撞到墙上,距离拉开才看清是炔星和胡桃,
“堂主?炔星?你们……”千晓挠了下乱七八糟的头发,组织语言,“早……早上好?”
炔星和胡桃互相看看,哈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千晓一脸疑惑。
“小哥别动,”炔星边笑边拿起湿毛巾朝着千晓走来,
“喂喂喂,你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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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千晓双手格挡,没一点用,炔星的湿毛巾兜头而来,擦了千晓一个措手不及,
盘核桃般地被炔星擦了个脸,屋外的风一吹,带走水渍凉凉的,
“你晚上没走啊,胆子够大的,”炔星收起毛巾,拿出镜子,“你看,是不是睡觉的时候脸栽墨汁里去了。”
先别说脸上有没有墨汁,千晓有个更大的疑惑,
“你为什么能随时随地掏出毛巾?还是湿的那种?”
她伸头看了眼炔星的口袋,那里干干的,
炔星,“因为我有神之眼啊。”
“神之眼还有这功能?”她之前只听野猪说过神之眼可以控制对应的元素力,没想到还有多啦某梦口袋的功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也想有一个。
“你这个是什么元素的?”
“水元素。”炔星把腰间的神之眼拿起来给千晓看,
像一块浑然天成的蓝色宝石,千晓感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但她想不起来了,
“我能摸摸吗?”
“当然不行。”
“为什么?”
“神之眼能调动元素力,你现在是普通人,我怕会伤到你。”
“好吧。”千晓眼看着炔星将神之眼放回了腰间,有些惋惜,其实石头不算人吧,她为自己找补,
可是,她敢说自己是一块石珀,也没人敢信啊。
胡桃问他们要不要去吃早餐,
“反正现在天还早,小哥一起?”
晚上做了梦后又加了会班,千晓确实饿了,但再饿她也是有原则的,
既然是胡桃发出的邀请,千晓问了一个真诚的问题:“能报销吗?”
如果能省下早餐钱的话,这次的账她是不介意做的,顺手的事。
“不用不用,本堂主请你们。”
胡桃的大方让千晓心里一热,她果断拿起外套,“堂主,我吃三个包子和一碗辣汤。”
“可以可以,再给你泡根油条。”
“堂主你也太好了吧。”
*
从早餐店出来后,吃饱喝足的千晓满意地微笑,
空气中充满着清晨特有的泥和草的味道,这代表着昨晚下了露水,
璃月白天温暖,夜晚凉爽,
阳光如轻柔的羽衣穿过层层树叶,将细腻的光打在千晓的头发上,萦绕在她雪白的颈间,
她仍旧只拿着一根木棒将头发随意竖起,碎发落在额前被风吹起的一瞬间,炔星有些恍了神,他开口:
“小哥。”
千晓:“怎么了?”
胡桃闻言停住脚步,原地看着他俩,
炔星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起来我们只认识了两天,就说这件事实在是不太礼貌,但是我想如果现在不说或许以后……”
“停——”千晓和胡桃同时开口,“有话直说。”
“好,那我就说了!”炔星像是下定了某种极大的决心:“千小哥,你能不能将头发梳好,总是有几根落在一旁,看着太难受了!”
一口气说完,炔星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千晓愣了一下,
胡桃愣了一下,
风吹着一片落叶从他们之间划过,
千晓忽然明白为什么炔星大早上会给她擦脸了,
没看出来,
这还是个强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