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坟包长腿
    “大人,拆吗?”

    “等下……”

    粗哑声起,刘原当即停手。

    比应抒弘更先反应的是移舟。

    她先是扯过一旁空着的纸张,预备将上头的公文抄录一份下来,还没落笔,应抒弘便走了过来。

    他看过白日那几份验尸格录。什么都好,唯独这字,错的也太多了。

    “我来写。”

    “好……”

    “往后,每日临三十张字。”

    “临……字?三十张?”

    移舟痛苦反问,她都工作多少年了,还在千年前做作业呢!

    “姑娘口齿伶俐,就是这字钝钝的。”就连是刘原也乐了,“我受累,替大人监督。”

    应抒弘落笔快,只扫一眼,几乎就将上头的文书一一重现。

    其中模糊之处,也打了标志——

    移舟撇嘴无声一笑:终于也有他摆不平的事。谁知,应抒弘只是稍一停顿,下面的句子写完便极快补了上去。

    联系上下文?

    奈何她身量矮小,才一踮脚,便被捉了正着。

    刘原以为她惊讶大人过目不忘的本事,好心介绍了一把,“我们应大人可是文试的状元,三元及第。古往今来,也没几个。过目不忘,只是最寻常之处。”

    移舟不咸不淡应声,也没多言,等人抄录完,请他亲自揭了上面那层纸。

    底下封印的,是一张油纸,不怕水浸,也不知是用什么写上去。字体娟秀小巧,密密麻麻记着的,仿佛是石台县旧账。

    应抒弘侧身,借着烛火的光亮,还是眯了眯眼睛,“元康八年,时年暴雨,朝廷拨款二万两,修筑堤坝。然,分文未用。反向百姓征五千两。又以县衙之名,借五千两。”

    这便解释了,为何县衙老是往外举债。

    县衙的银子,又花到哪里去了呢?自然是石台县最大的销金窟——醉香楼。

    刘原是急性子,当即骂道:“在京城,就是去找个花魁吃酒,也用不了五千贯。他倒是十分会享受,光是去了那儿,就用了八万两。这八万两,是能给他生十万八万个儿子不成?”

    这份密报,和踟蹰不前的白骨案,接上了。

    “将从前账目都拿来,重算一回,再查醉香楼。”应抒弘道。

    刘原自是应下,只是移舟还站着不动。她过来,是想再问问移家的案子。谁知正好听到他们在说话,便在外头听了会儿。刘原越说越没谱,干脆吓一吓人,免得日后还因此事怀疑她的来源。

    移舟要说的事,也不必避讳刘原。“我想,把我爹挖出来,看看。”

    “噗……”刘原才拿了卷宗,正要转身,又听得这样的话,脚下一软。瞧瞧,这是寻常闺女能说出的话么?

    移舟等着大老爷松口。开棺验尸,没青天大老爷点头,她光有验尸的技术,也不顶用。

    “村长说是我看到了他行凶,所以连我也一起杀了。可我忘了些事,不大清楚乡民说的是不是真的。验一验,更踏实。”

    刘原:“……”谁家闺女是这样踏实的?

    没想到,应抒弘点头答允。“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吧。”

    说罢,连账目也不看了,夜黑风高,正适合挖坟验尸。

    *

    石头县,有宵禁。要说如何能不惊动城门守卫出去,自然是有门路的。

    在城南这儿的土墙,暴雨后塌了一块,一直也没修缮,像个大狗洞,什么猫猫狗狗马马,都从这儿走。

    人可以弯腰过,但马不能,哄着两匹宝马钻洞,三人总算是安全出了城。

    移舟没马,但架不住刘原有。由他带着,一路往西山奔去。他们一路疾驰,直到官道尽绝,上山的小路,都得靠着双脚,腿着上去。

    西山阴气重,在浓浓夜色下,像是一张铺开的大网,就等着他们送上门来吸一吸阳气。

    没了胡老汉,被吓到的反而是刘原。

    原以为带着移舟是累赘,没想到是她嫌弃别人。

    “啊——”

    “……”

    “啊——”

    “啧……”

    被道旁伸展出来的芦苇一碰,刘原数次惊叫。

    “大人要叫,能不能压低声?”

    他这样神经兮兮,移舟也难受,谁知她一开口,刘原更害怕。看树影摇晃,更怕她突然变成厉鬼扑上来。

    “要不,你走前面?”刘原一把将人推在前面。

    “大人……”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要不咱都别开口,您也别回头?”

    “……”

    移舟也不知在前两日在杏花村威风凛凛的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再转头去看身旁默不作声的应抒弘,仿佛提出半夜挖坟的人,不是他一样。要是她也跟刘原一惊一乍的,这么一个没声响的大活人走在身边,心里犯怵。

    到了地方,西山墓园还是前两日的样子。

    一堆歪七扭八的墓碑,以及一些连墓碑都没有的小坟包。

    要找移老五的墓,也简单。

    上回已经找过了一回,就照着无墓碑的找——

    找不到了!

    “嘿,这坟包,还长腿了?怎么就不见了?”

    到了地方,刘原总算恢复了护卫的本能,忽而又不怕了。

    两个新的坟包,圆润饱满,按理来说是很好找的。但他们三人按着记忆走了一圈,还真找不到。

    “真是见鬼了,我记得是这个位置,怎么就没有了?”

    移舟也在帮忙,刚一蹲下,就听得刘原大喝一声,“呔!”

    “啊?”

    “我就说你是个妖物吧,引我们送你回这西山墓园,想使什么花招,看我不一刀劈了你?”

    “什么东西?”移舟下意识问完,一回头便觉银光一闪,侧身躲了,整个人瘫倒在一座不成样子的矮坟上。

    手脚发麻,耳畔也嗡嗡作响。

    她模样狼狈,刘原才收刀,恢复了往日笑嘻嘻的模样,“呦……对不住对不住,姑娘你真是人啊!”

    “我它猫……”

    她气得是胸腔起伏,一屁股墩坐在地上,手抓着泥土,还沾着春夜的露水,松软潮湿。

    要不是还保留着最后的理智,她就该上前去踹刘原一脚,再把烂泥糊他嘴里!

    着实是气不过,她手里的烂泥丢他靴子上!麻蛋,等下就是走着回去也认了!

    “嘿嘿……对不住对不住,不想姑娘真是人……”刘原没脸没皮道歉。

    应抒弘站在一侧,并没拦着,由着他们闹,放眼眺望着这座荒寂的墓园。

    夜里风一起,山鸟咕咕,墓碑残破,仿佛散着阵阵阴气,越发阴冷幽绝。

    “往前两排。”

    移舟出了气,无视刘原,自己也探查出了就是在前面。土层,被翻动过。

    要不露痕迹移除掉坟包,必然要往旁的地方挖一层老土撒在上面作掩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6973|1443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们往前一找,移舟也抬头去看星星的位置,还没仔细盘算,便看到了应抒弘探究的目光。

    大抵是方才被刘原一吓,移舟的胆子也壮了起来。

    只许他一人懂观星定位之术是吧?

    她轻嗤一声,便蹲下去看拈了拈土层。“是这儿,挖吧。”

    吩咐的,自然是刘原。

    “嘿……大人吩咐我也就算了,姑娘倒是不见外……”

    “刘大人不挖也成,等我这妖物变身吧,生出个三头六臂,几下就挖干净了。”

    “……”

    说的便是方才刘原冒犯她的话。

    啧,这移家姑娘伶牙俐齿的,哪里是在乡野活不下去的样子?大人就是太心软。这是病,得改啊……

    刘原认命抡起袖子,一回生二回熟,没多大就挖到了棺材板。

    回头一看,大人和姑娘一左一右站着,面上皆没甚表情,莫名般配得很。

    啊呸,吓人得很!

    “大人,你们是要吓死我!”

    棺材板再撬开,移舟默念了一声打扰了,便开始上前查看移老五的尸体。

    刘原还在一旁喘着气,嘀咕道:“也不知那些人费心挖走坟包做什么?如果是我,直接把尸体盗走,一了百了。”

    移舟也担心移老五的尸体不在了。万幸的是,撬开棺材板,还如上回看的那样。

    胸口有一大滩可疑的痕迹。

    过了好些日子了,尸体也渐渐开始腐化,难以言说的尸臭味,像腐烂的老鼠,没保存好的鱼虾混合在一起还难闻。

    刘原实在是受不了,借口去擦汗,在一旁干呕起来。

    应抒弘蹙眉,比尸臭味更令人费解的是,这小娘子仿佛没闻到一样。

    移舟身量纤细,跳下棺材前,已经将防护的口罩带上了。

    移老五身量八尺,从头到脚,几乎塞满了这口薄皮棺材。

    她粗略扫视一番,胸前的出血位置,似乎有些不大对。

    弓着身子凑近去,还没瞧一眼,人已经跟只猫猫一样被提了起来。

    提她的人,不是刘原。

    “一贯钱两个的棺材,不牢固。”应抒弘将人放下。

    而后在一旁喘着气。

    虽然克制,但移舟敏锐察觉到,也解释:“……额头有伤,但出血不多,不像是生前磕碰。出血点集中在胸前……具体是不是致命伤,还得细验。”

    虽然杨家父子都不是东西,但她是名法医,勘验现场,协助警方抓住杀人凶手是她的职责。

    即便有人想顶罪,尸体也会告诉她,谁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移舟再度踏入薄皮棺材里。两日前,她也困在这窄窄的一方天地。机缘巧合,方能再度……

    眼前的移老五,早无生机,蛆虫在衣物上一扭一扭的,着急去享受美味盛宴。

    石台县地处南方,三月正是春花烂漫时。

    月轮明亮,衣物掀开,一股更浓重更难以言喻的气味袭来。

    移舟屏息,身子后退,亦是眯眼细看,不由一惊:

    “被挖了。”

    “什么被挖了?哦你们父女的坟啊,被挖是正常的,光我们就来第二回了……”刘原在远处,还不忘叨叨回应。

    与之遥遥相应的,是十几里外的荒野,燃着一处篝火,熊熊燃烧,一个黑不溜秋的铁锅里咕噜咕噜沸着,溢出阵阵白烟。

    “这玩意儿看着恶心,还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