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居然是那位周小姐,白天在律所才见过,没想到竟然还是季长安的相亲对象。
她来给何教授送生日礼物,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深得长辈喜欢。只是在临走前,很有深意地看了何皎皎一眼:“原来妹妹是季律师的女朋友啊,你俩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害得大家乱点鸳鸯谱,差点让你误会,没影响你们的感情吧?”
她抱歉地笑了笑,语气温和,像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和白天在律所时判若两人。若不是两人语言交锋过,何皎皎也容易被她这茶言茶语骗过。
果然,待她出门,何教授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你在和季长安谈恋爱?”
何皎皎没来得及跟父亲说,其实她是骗周小姐的,但听到何教授语气不善,一阵逆反心理作祟:“谈恋爱怎么了,我二十好几了还不能谈恋爱吗?”
“他怎么敢的?!算计到你头上来了!”何皎皎气急,一掌拍在桌子上,说着就要给季长安打电话兴师问罪。
何皎皎连忙拦住他,不明所以:“什么叫算计?”
何教授很生气:“季家老头子要死了,底下几个儿子都忙着争家产,季长安当然要找个人结婚,快点弄出个孩子,好多分一杯羹。可他这如意算盘竟然打到你头上来了!”
何皎皎哪里知道这些事,心里一惊:“不会的……季师兄他不是这种人……”
何教授冷哼,说出的话很不客气:“他什么人?他这个人心机很深,属于把你卖了你还要帮着数钱的。”
“爸!”何皎皎打断他,“他也是你学生,为什么要这么说。”
何教授叹一口气。单说季长安这个人,他其实是很欣赏的。执着,城府深,很擅长韬光养晦,这样的人容易成大事。因此,他乐意让女儿跟着他学习。毕竟何皎皎想法太单纯了。
但若说谈恋爱,那他是千万个不乐意。
“反正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何教授说。
何皎皎没想到父亲会如此武断:“我有权利选择和谁在一起。”
何教授语气严肃:“他是在利用你。”
见何皎皎无声地抗议,微红的脸,梗着脖子,气鼓鼓的,何教授的声音也软了下来:“而且豪门是非多,你家世简单清白,没必要和他扯在一起。”
她生活顺遂,是家里的独生女,自小就被爱意包围长大,物质生活也没被缺过,就连升学考试这种事情,也因为她是教师子女而次次绿灯。长得也漂亮,但成绩一般,资历平平,父母给她规划过,毕业后进学校或者公检法,找个同单位的男孩子,继续在象牙塔里过一生。
可她偏偏要去挑战当律师。这也罢了,现在还突然要和背景那么复杂的季长安谈恋爱。
看着她倔强的眼神,何教授脑子抽痛:“换个人不行吗?我和你妈妈也认识很多人,不少男孩子也有优秀。”
“可我就是喜欢他。”何皎皎认真地说。
“你根本驾驭不住他!”
“两个人之间为什么要谈驾驭,我们是平等的。”
“你……”
这次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何皎皎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家。
17路公交车23点收班,她搭上了最后一辆。在法国领事馆旧址下车,走过两旁都是高大梧桐的淮海路,再经过一栋栋百年老洋房,最后穿过国际广场,到达季长安的公寓。
这条路她走过很多遍,大学时候总喜欢夹着本法学讲义,装模作样地去找季长安辅导,实则每次都去蹭饭,然后在他家窝一个下午。
那是她的美好时光。
而此刻,季长安看见她很惊讶:“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心情不好。”何皎皎说。
季长安把拖鞋递给她:“怎么?和你爸吵架了?”
何皎皎没动,站在狭窄的玄关,仰头看他。他穿着家居服,头发刚洗过,凑近能闻到洗发水的香气。此时笑着看她,比平时多了几分温和。
她心里一阵发酸,如果真像爸爸说的那样,季长安很快就会结婚生子,一想起来就止不住难过。
她眼眸低垂,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灯光照在瓷砖上,像一粒粒边缘模糊的白色霉斑。她突然闻到了自己心里的那股潮湿味道。
季长安见她愣着没动,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看什么呢,地上有花儿?”说着,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也往地上看。
何皎皎回过神来,问:“听说你最近在相亲,要着急结婚吗?”
她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一定显露了她的忐忑,因为她能听见声音,她听到了自己声线里的那一丝颤抖。
季长安也一定察觉到了。他轻笑了一下,但灯光之下他的面色是看不清的。
他没说是,也没否认,只是问她难道要一直站在门口,不进屋吗?
他客厅里开了电视,此时正播放着一首粤语歌,是王菲的《暧昧》,绵绵的像落不尽的黄梅雨。
何皎皎说:“不。”
季长安没有问为什么,而是去拉她的胳膊,一边说:“别犟,站着不累啊。”
何皎皎真的被他拉了进去,看着他自然的样子,突然就没有勇气再问下去了。她像从前一样,规规矩矩地坐沙发上,等着他倒水、拿吃的,就像投喂一只鸟儿。
季长安把电视遥控器塞她手里,摸了摸她的头:“你自己玩会儿,我有个邮件要急着发。”然后就走开了。
何皎皎坐在那里,麻木地换着频道,屏幕上光影变幻,红的蓝的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五彩斑斓。她无心看电视,腿上越来越冷,冷意慢慢地布满全身。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
过几天后,她回了云浮村。
黑娃来村口接她,一张嘴就开始埋怨:“你真会挑时间走,刚走就发生了好多事情,每天乱哄哄的,忙死我和刘婶儿了!”
何皎皎本就心情不好,阴阳道:“能有什么事,说得跟我一个外人很有关系似的。”说着,扔了一个袋子给他。
黑娃听着就不高兴了:“你不是什么驻点律师吗,怎么是外人呢?”
他打开袋子,只见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运动服。小孩子心思浅,笑容立刻出现在了脸上。
“给我的?”
何皎皎“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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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闷闷的。
黑娃得了新衣服,拉出来比划了一下,继续道:“你都不知道,你走没多久,就有什么电视台去了王大军家,后来又去了好几家报纸,王大军连打工都没空了。”
“那不是挺好吗,戴律师还真帮忙宣传了,王大军收到多少筹款了?”何皎皎问。
“屁个筹款!”黑娃呸了一声,“电视上王大军就出现了两秒,王强更是连镜都没出,谁给捐款啊?”
何皎皎这才知道,戴盛枝的确找了不少媒体去,但都是为了采访他自己,王大军只是一个背景板而已。而王大军先前和戴盛枝签订了一个协议,必须无条件配合宣传工作。戴盛枝哄骗他可以拿到捐款,但实际上都懒得提他。王大军这几天疲于应付不说,一分钱没有拿到。
何皎皎笑了笑:“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尤其还是戴盛枝手里。不过宣传再多,也就几天的事情,他哪能天天找人来采访。”
黑娃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神情,告诉她,在戴盛枝的介绍下,王大军把王强送去了专科医院,有国外最先进的设备可以帮王强早日恢复。为此,王大军还给了戴盛枝好处费,让他帮忙托关系才挂了号。
但很快,五万块钱就花得一干二净。给戴盛枝打电话,却被一顿数落,说他帮王大军拿了五万救助金已经是仁至义尽,哪儿还管什么筹款。让王大军不要贪得无厌。
王大军交不起高昂的住院费,只得把王强又接了回来。父子俩的生活再一次陷入了困境,而这时他想起何皎皎曾说的话,没准还能找肇事方要得赔偿呢?便天天跑来找她。
“每天早上来一次,晚上来一次,蹲在树下像条狗一样,第一回吓我一大跳!天天缠着问何律师回来没有。被坑了没钱了想起来了,早干嘛去了!”黑娃愤愤不平,评论他这种行为“有奶就是娘”。
两人说话间,就进了村里。
王大军果然蹲在门口,见他俩过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佝偻着腰跑过来,搓着手寒暄道:“何律师您可算回来了!”
比起先前,他的态度实在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黑娃白了他一眼,哼道:“何律师刚回来,还没进家门呢,能不能消停点!”
王大军嘿嘿笑,抱歉道:“我这不是着急吗?要不是上次何律师塞了一点钱在强娃枕头下,我们爷俩怕是已经饿死了。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我等着钱应急啊!
何皎皎告诉他诉讼有风险,用时也长,不能肯定拿到赔偿。
王大军听完,脸色都变了:“律师也要不到钱吗?你想想办法啊!”跟个债主一样。
气得黑娃直往外推他:“又不是何律师欠你钱!人家好心帮你还被你讹上了!走走走,你快出去!”
“黑娃!大家乡里乡亲的,你不要做得太难看!”王大军怒道。
眼看着两人就要开战,何皎皎赶忙叫停。她也没计较王大军的态度,毕竟最初她就想接下这个案子。
何皎皎说:“那你先回去把看病住院的这些病历发票都拿来,然后我整理一下再说。”
她话音刚落,王大军傻眼了:“发票已经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