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平常,但神情却掩盖不住有些沮丧。她玩笑道:“也没来白吃白住几天呀,你就让我去上班了,我还以为能当个金丝雀呢。”
季长安说:“什么金丝雀,别人是靠不住的。”
何皎皎抬头:“你也靠不住吗?”
季长安没有看她,埋头吃着自己的面:“我也一样。”
他的坦诚令何皎皎愣了下,一没注意,泡面的汤汁溅了一点在手上,温热的,油腻的,不规则的一小团。
“哼,原来是怕我赖上你。”何皎皎故意说,抹去手背上的一滴油渍。
季长安放下筷子,沉着而清楚地说道:“皎皎,在律所工作久了,你就会见到很多人性的阴暗面,比如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对簿公堂比比皆是。大多数人都是利己主义者,有的人你看着他衣冠楚楚,可能背地里却干尽了坑蒙拐骗的事,有的人你以为他老实,但实际上在心底默默算计最多的就是他。然后你就会知道,没有人能靠得住,除了你自己。你要习惯。”
他很少与她讲这么一长串的道理,更少与她吐露这样心思。
这段时间,其实她常常失眠,心里是憋屈的。在乡下的那段日子,虽说算不得掏心掏肺,但也是尽力而为,到头来却得到这么个下场。
她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被赶了出来。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可能真的不适合做一名律师。
“以前就听人说过,做律师,要远离当事人,心要够硬。可是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何皎皎说。
季长安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窗外天已黑,从纱帘往外瞧去,一轮昏黄的月,从半透明的纱中印出来,昏黄得像她手背的一抹红油。
她竟无端地生出些难过。
而更糟的事情发生在几天后。
她回了一趟家,拿了点东西又过来了。她站在门外敲门,等季长安来开。他正在打电话,似乎是家里人的,因为她听见他提到了“二叔”两个字。
她没太在意,自然进了屋。那天晚上,她靠坐在卧室的床头,看一本材料。虽说她拒绝了季长安先前给她案子的提议,但还是将案件材料来看了看。
案子也的确挺有意思,男人叫李晋,他和妻子陈黎在2010年结婚,婚后育有一名女孩,后来因为买房限购政策,两人在2015年假离婚。离婚后,两人仍生活在一起。
在离婚前,李晋就与一个叫彭涛的台湾人有商业上的往来,因此陈黎和彭涛也认识了。可是最近,李晋发现自己老婆和彭涛关系不正常,而且还悄悄生了一个男孩。
李晋要求陈黎断绝和彭涛以及男孩的关系,并和自己复婚,可被陈黎拒绝了。李晋一气之下便在陈黎的手提包上藏了一个针孔摄像头,拍到陈黎和彭涛开房的视频,并用视频去威胁彭涛,要求彭涛赔偿自己的精神损失费八百万元。
后续自然是彭涛报了警,李晋因敲诈勒索罪被抓。作为被害人的彭涛委托了季长安当自己的诉讼代理人。
何皎皎翻到卷宗,看到李晋照片的时候,竟然有一丝熟悉,但她又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她想做个记号,但笔又都在书店里,正想起床去拿,却发现卧室的柜子上正放着一支钢笔。
笔的份量不轻,拿着有些坠手,拧开笔盖,才发现这是一支金尖的派克,笔尖上还镶嵌着一颗银色的桃心。这支笔一看就价格不菲,书写起来也很流畅。因此等季长安进来时,她随口提了一句,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把用过的笔又摆回了原处,说是曾经一个朋友送的。
入了夜,两个人正准备睡觉时,从外面传出了响动,像是有人在开门。
何皎皎心里一紧,循声往卧室门看去,又迅速回头去看季长安:“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保姆夜里不会过来,除此以外没有谁有这里的钥匙。此时突然听见动静,她的第一反应是进了贼。
季长安握住她的手,安抚了一下:“没事,我出去看看。”说着,就掀开被子,准备离开。
这时候,只听见门关闭的声音,然后从客厅方向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长安,你在吗?”
一扇门隔绝了何皎皎的视线,她不知道外面究竟是谁,只感觉到季长安的手指僵了一下。
她望向季长安,灯光之下,他的睫毛像飞蛾米色的翅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在脸上投下两簇长长的影子。
他握了一下她的手指,说:“你就在里面吧,我出去有点事情。”
听了他的话,何皎皎的心中涌现出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她抓着他的手指,没有动。
可他却松开了,差点踉跄着起身,往门外走。他的背影高而瘦,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与开关门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外面女人带着欣喜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在加班呢!”
季长安问她怎么突然来了,听不清情绪。只听见细细碎碎一阵放东西的声音,又是拖鞋鞋底落地声,脚步声,甚至是坐进沙发的声音。只听见女人说:“我的房子,我还不能来呀。怎么,藏人了?”
何皎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一间卧室,清新淡雅,浅色的原木地板配深色的胡桃木家具,窗帘是薄纱织的,角落里放一台优雅的三角钢琴,但从没见他弹过。
从她高中毕业认识季长安后,到现在整整五年,来过这个房子千百次,她从来都以为是他品味非凡,将房间装潢得如此有腔调。可是没想到,房子的所有人竟然是另外一个女人。
女性的第六感以及律师的分析力让她知道,这断然不会是房东或者其他什么代持人、委托人,她,一定和季长安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她看向房间里那台古典钢琴,深沉的色泽泛着暗哑的光,黑白琴键没有一丝血色。
鬼使神差的,她走过去,按响了一个音。
门外的交谈声瞬间停了,那个女声笃定道:“有人在里面。”
脚步声愈近,门被打开,客厅的灯亮得刺眼。
何皎皎站在原地没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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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位是谁呀?”
她看向季长安。
他们两个,一男一女,站在卧室门外,门框的投影落在地上,与她所在的房间划出一道分明的界限。
女人的年龄看着和季长安相仿,黑直的长发披肩,穿一袭长裙,气质很恬淡。何皎皎突然想起那一日,客厅的白色纱帘被风吹起,飘动的渺茫的模样。
季长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进来,看着她光脚踩在地板上,问:“怎么又不穿鞋,当心着凉。”
她的脚趾缩了缩,关节紧绷成笔直的折线,却丝毫没有去穿鞋的意思。她又问:“这是谁呀?”
季长安叹了一口气,在床边弯腰将她的拖鞋放在她面前。
“朋友。”
“我是长安二叔的前妻,从前他得叫我一声二婶。”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季长安起身的动作滞了一瞬,再直起腰时,看了女人一样,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女人看着何皎皎,脸上带着歉意,也走了进来:“你是他女朋友吧,我不知道你在,这么晚过来,唐突了。”
何皎皎抿了抿唇,嘴角想挤出一个笑来,但却徒劳。但听了这位前二婶的话,她的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好像季长安的女朋友不在,二婶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来了吗?
但她没有说话,只跨过放在她面前的拖鞋,径直出了卧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从客厅往里看进去,卧室的门就像是框起了一幅画,光线柔和,氛围温馨,女人走到钢琴边,手在台面上流连。
她说:“好久没摸过了,在那边再也没有遇到过这么喜欢的琴了。”
她说:“这个房子我都可以不要,但这架钢琴我能搬走吗?”
她应该是对着季长安说的,但最后却看向了何皎皎,好像在征询她的意见。但她有资格说能或者不能吗?
反倒是季长安开口了:“你回来住吧,我搬走。”
“这边上班也不方便。”
住了五年的房子,现在倒说不方便了。何皎皎想。
她不想再听他们讲话,也不想看他们欲说还休的表情,但她又不能走,若是此时离开,岂不是像被捉奸的小三,她不是这样的人。
于是,她打开了电视。电视里在演肥皂剧,男女主不顾世俗,爱得轰轰烈烈。镜头天旋地转,背景音乐在唱情啊爱的,缠缠绵绵。屏幕蓝色的光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像一块一块的瘢痕。
她不知道到底过了多少时间,卧室里的声音渐渐被电视剧的声音掩盖,她听不见。只知道电视剧都已经演完了一整集。
女人走出来时,状若无意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便开门走了。
但何皎皎却分明看到了她微红的双眼,刚才压抑地哭过了吧。
电视剧里演的是生离死别,气氛烘托到此处,随着剧情,她的心也梗起来。
季长安关了门,走过来蹲在她面前,向上凝视着她的眼睛,说:“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