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下。
白袍道士从乾坤袖中抽出几十道以朱砂绘制的符箓,一连串打在刘其洲身上,符纸瞬间便燃烧起来。
灵火中溢出金光,似削铁如泥的软刃般穿透他的灵身,甚至一并烧了他怀中揣带着的木偶人。
直到脆弱的木偶实体被灵火熇得冒出阵阵黑烟,刘其洲才终于耐不住——那紧拽着拂尘的手臂上绷出了数道青筋,惨叫声随同脚下那群尸人的哀嚎一齐响彻上空。
魏灯观望过去,只听到一阵极为破碎的咆哮从烟雾缭绕的大火中泄出来。
下一刻,骚乱的尸群突然像被切断了无形的辔头似的,如一匹匹脱缰的野马直冲着城门外涌动过去。
姜灵韫同这群活尸大干了一场,还负着伤,上气不接下气,如今见他们冷不防全跑了,一时没反应过来,道:“怎么回事?”
日游神将两只火轮收回足下,抬头仰视着城墙上二人,微微皱眉,“当是刘其洲实体被毁,尸群失去控制——如今,该涌向人间进食了。”
刘其洲披着火焰身狂笑起来,“这下好啊,全都给我死,都去死!”
“我不好过……你们也休想快活!”
蓦然,叮铃哐啷的铁链夹在人流中发出轻响。
如今的刘沅漪已成厉鬼,不惧电也不怕凡火。她穿过开匣似的尸潮,在火海中静立着,昂首望向刘其洲。
当熟悉的呼唤第二次传来时,那满腔怨恨的少年的脸上有一刻失神,但很快就被源源不断的戾气再度填满。
哪怕只是幻化而成的灵体,也依然被烧得面目全非。
刘其洲的身躯很快就被瓦解成点点碎片,随风飘散着焦臭的火星与灰烟。
“刘沅漪,”他在硝烟味中夹着鼻子说,“你怎么还不去死。”
这时,刘其洲脑中嗡的一声——一只槐木人如根轻飘飘的羽毛似的从墙头落了下来。
毫无预兆的,白袍道士一剑穿过那木偶身,将其击了个粉碎。
四肢俱断的小木人碎成了一块一块的碎片,“啪嗒”几下掉落在刘沅漪脚前。
刘沅漪愣了愣,看见道士手中那拂尘松开了。她抬起手,想去接住那具大半身子都被火烧成灰的灵身。
可是,那少年还不及落地,便在坠下来的半空中化为了乌有。
在他灰飞烟灭前,她看见少年口中吐出了三个没能发出声音的字。
但她却没能看清……
不过,似乎也不太重要了。
——自此,烟尘散尽,往事如风。
那道长收剑入鞘,立刻赶在尸人破门而出之前,在城门上添了几道符咒。金色符文随之亮起,瞬间便在城内形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结界,堵住了尸群的去路。
尸人登时难以前行,在城中嚎叫着走来走去,时不时又聚在一起拍打着城门。
做完这一切,她一步跨过城墙跃了下来,甩了甩拂尘。
刘沅漪跪坐在地,一时怅然。
那道士眼尖,一眼便瞅见那橙衣女子身后的日巡令牌,恭恭敬敬地道了句:“在下少师晴。日游神大人,久仰。”
日游神颇为冷淡地点了个头。
“你是少师晴?”姜灵韫却顿时精神大振,仿若忘了什么是疼,走上前道,“就是那位摘星楼楼主、现任轩辕国国师屠重锦座下的唯一弟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少师晴道:“少侠谬赞。”
姜灵韫拱手道:“在下姜灵韫,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随即她忽然“啊”了一声,左手搭上了肩,“扯到伤口了,见笑、见笑……”
少师晴笑道:“无妨。我此番奉师命前来探查此地,哪知恰好就撞上了诸位,随手相助罢了。不过……”
她望着城门口徘徊的一群活尸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姜灵韫看了看已然走到她身旁的魏灯,同是抛了个眼神过去:到底什么回事?
魏灯道:“这个中因由颇为复杂,容我稍后再一一道来吧。”
少师晴问:“您是?”
“噢。”魏灯捂着脖子,歉然道,“忘了自报姓名,实在惭愧……鄙人姓魏名灯,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少师晴听了,照旧鞠了一躬,看了看她的脖颈,“您……”
姜灵韫默默地把目光转向别处。
魏灯顿觉有些欲盖弥彰了,却没把手放下,道:“方才不慎被割破了一点皮,不是大事。如今当务之急,是这三千活尸,还有,那位刘家小儿……敢问日游神,该如何处置?”
日游神道:“刘沅漪厉鬼之身,自该收归地府,至于活尸……酆都不容,人间亦无其存身之地,烧了也罢。”
姜灵韫立即反对道:“这怎么可以!”
日游神冷声道:“你的慈悲之心留在活人那儿便够了,这些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留下来只会是祸害,你替他们操什么心?”
“没人性的家伙。”姜灵韫暗骂,仍不死心地嘀咕道,“总有法子的……”
魏灯在旁一笑。
“厉鬼作祟,本归冥界治理。你们凡人擅闯阴阳交界,不处罚,已是网开一面。”日游神道,“既然此事告一段落,余下事宜便无需你们插手。待夜游神将刘沅漪带回去,自有四大判官来审她。”
姜灵韫当即回以一个愤愤的眼神,正要炸毛,又被魏灯及时拉住。
少师晴似是察觉气氛不对,插嘴添笑道:“既如此,在下也只是路过,另身负要责,耽误不得,便先行告辞了。”
她手执拂尘,微微欠身,“各位,有缘再见。”
说罢,事了拂衣去,脚踏灵剑穿过结界,没了踪影。
姜灵韫不由暗忖:这少师晴果真乃“世外高人”也,气度不凡。
——可比那日游神好了不知几百倍!
刘沅漪扭头见魏灯朝此处走了过来,蹲在自己身前。她抬眼瞄了瞄魏灯,又垂下了头。
魏灯道:“很难过吗?”
“不,”刘沅漪摇了摇头,“是解脱……”
她仰头看着魏灯,忽然如释重负般地笑了起来,说:“谢谢你。”
……
在日游神刚刚离开,二人赴城门寻刘其洲之前——
百鬼一批又一批地在魏灯与刘沅漪身后穿行,往各处去的都有。
影子络绎不绝地从地府中跑出来,走过一段路,便穿过房屋与城墙出了城,转瞬便都没了影。
结界中,魏灯蹲在刘沅漪面前,平视着她,道:“我想,你的父亲定然不愿意将刘其洲送走,于是他转而选择了你。”
“但最终成为卜童子的人仍是他……”
刘沅漪立时急道:“我没有害他!不是我把他供出来的。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
“我知道,你没有。”魏灯温和地道,“可你内心仍觉得,他死了,有你的一部分原因,对吗?否则,这些年来,你不会如此愧疚。”
刘沅漪有些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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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灯继续道:“在医馆外相遇后,你闭口不提刘氏汉膝下一子刘其洲,将万寿城之事说得云里雾里,仿佛这真的是件玄而又玄的撞鬼之事。
“万寿城多年不见生人,你躲了刘其洲这么多年,此番却宁愿冒险现身出来试探我们的能力。但又怕说得多了,被这两个从天而降的生人撞破了城中真相,自己却不能应付,惹祸上身。
“从始至终,你都在替刘其洲隐瞒着这一切。但他,话里话外却丝毫没有要为你洗清嫌疑的意思。
“你可知,他化名方旬与我们详说万寿城内幕时,只供出了你一个人的名字,反将他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好像宁愿无人知晓世上还有‘刘其洲’这么一个人。
“你应该知道此为何意。”
“……”刘沅漪闭上眼睛,始终沉默着。
“因此我当时猜想,刘其洲此等做派,你们便绝不可能是联手合作的关系了。那么,便只剩下两种可能。”魏灯道,“刘氏本不通卜筮之术,要么他是阴差阳错撞见机缘,得知了炼制卜童子的方法;要么,便是当时欲炼卜童子之人不是他,但他仍然凭借此事得到了那个木人。”
良久,刘沅漪睁开眼,点了点头,“刘跛子将我迷晕了,想偷偷地拿我来换弟弟,却仍被那个术士发现。他带走了刘其洲……”
魏灯道:“所以,刘其洲和刘跛子都认为,是你故意出卖了他们。”
刘沅漪又点点头。
魏灯道:“术士抢走了刘其洲,刘跛子却为泄愤,将你虐杀致死。”
故而,死后她才有足够的怨气化为厉鬼。
“……”刘沅漪不说话了。
“若我所料不错,亲子被夺之后,刘跛子定然记恨于术士抢走他的儿子,遂设计杀了术士,欲从他手里抢回刘其洲。”魏灯说,“可是,却不得。”
卜童子这等怨灵,自“出生”起,便只能听命于将他造出来的那个人。若宿主不弃,他这辈子也不得挣脱。
除非主人身死,出世的那刻便与之结下的“灵契”才有可能转移到下一个人身上。
换言之,唯有杀其旧主,才能将卜童子彻底掌握到自己手中。
但刘跛子对此一概不知。方士虽死,他却找不到他自己的儿子。
第二日,他床头莫名出现了一只木偶人……
“从此,便有了关于万寿城刘跛子‘能预言通灵’的传闻。”魏灯说。
刘沅漪承认道:“对。”
魏灯微笑道:“但这卜童子乃是拘了童子魂魄炼化而成,怨气冲天。它虽能预测凶吉,可凡人若长期使用这种邪物,它便会长此以往地吸取宿主身上的阳气,使宿主命格转阴,招致邪物侵身,直至其死亡。”
“然,古往今来那些神算子靠卜童子通了财路,大多都不愿轻易舍弃……”魏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但我有个疑问。”
刘沅漪凝神静听。
“卜童子在死后怨气深重,即便已经算是个邪神,也只会将伤害反噬给宿主,断无摄取旁人性命的先例,是以历来此等惨无人性的‘炼神’邪术在民间术士间屡禁不止,倒也从没有发生过牵连一城百姓这样大的惨事。”魏灯循循善诱道,“当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你若知道,可以说与我听吗?”
刘沅漪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艰难道:“有一个人……”
魏灯问:“有一个人?谁?”
“一个女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自称为‘巫’。”刘沅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