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打到那小鬼卒肩膀上,“啪嗒”清脆的一响。这矮子跳了起来,提起钢叉,“谁打我!”
他四处张望。周围的大鬼小鬼们面面相觑,个个一脸茫然。
小鬼卒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地转了回去。
随后魏灯又掷出一个石子,这下正正砸在他脑袋上。
那鬼卒“哎呦”叫了起来,摸摸脑袋,朝身边一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大壮子同僚喝道:“是不是你打我!啊?!”
那壮子面露憨态,开口却是个大嗓门,道:“啥玩意儿?不知道。”
那矮子立马跳上去给了壮子脑门一下,“你大爷的就是你打我!”
那壮子一诧,愤愤回了小矮子一拳,熊似的嚎道:“我没打你!”
矮子见状更恼,用比他人还高的大钢叉刺在壮子圆滚滚的肚皮上,叉一下叫一声:“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你你你你!”
壮鬼卒大肚一顶,这钢叉便跟着噗地弹了回去。
他怒上心头,也叫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我我我我!!!”
而后,两人扭打起来。
众鬼皆是木然,看这二位鬼卒突然间拳脚相加,打得不可开交,哄笑的哄笑,劝架的劝架。晕头转向,鸡飞狗跳。
在那无人问津的暗处,一只衣着破破烂烂,颇不起眼的女鬼顺势溜进了门缝里——
好在一切顺利。
一入鬼门关,便如同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入目是一条长得看不到头的泥石路,道路两侧彼岸花盛放得热烈,血红花海延绵十里。
估计阴阳交界时那漫天的血雾,也是由此而来。
今日鬼节,路上形形色色的鬼影来来往往,在魏灯身边穿来穿去。若非四周环境诡异,人也长得奇形怪状的,其实与人间也没什么两样。
这么想着,一只鬼忽然与她对上了视线,极为怨毒地瞪了她一眼。
魏灯自觉冒犯,赶忙移开了目光,不敢再乱看。
待行至长路尽头,便到了忘川河边。河水呈黄色,水中飘浮着难以计数的骷髅与残肢,不知缘何被丢弃在这里,甚为惊悚。
忘川河旁立着一块青石,上用红字写“三生石”三字。
传闻人死后,若心中有个不愿忘记的人,便可在三生石上刻下那人的名字,换来生与其再续前缘。
不过,传说也只是传说罢了。
这时,似乎是注意到魏灯的目光,忘川河水中几只眼珠子滚了滚,齐刷刷地翻了个身,朝魏灯盯了过来。
魏灯身子僵住,什么也没想,慌里慌张地奔上了河道上那座奈何桥。
突然,有什么湿淋淋的东西阻拦了她的脚步。她低头一看,一只血手从河里伸出来,拽住了她的脚。
那只手指尖又尖又长,锋锐无比。
河里无数冤魂在封在水下,扑腾着,发出哀号。
魏灯又是一惊,蹬开那手撒腿就跑。
虽早知冥界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地方,但真来过一遭,还是免不了要胆战心惊一番。
过了奈何桥,便是孟婆庄。
孟婆庄立于望乡台边,庄内坐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她面前盛放着一口大锅,手举着汤勺在锅里搅来搅去。
锅内绿色汤水咕嘟冒着泡,发出阵阵刺鼻的药香。
据说饮下孟婆汤之人皆会斩断尘缘,忘却前尘。庄内一只只闲鬼往来不断,竟都是来讨这汤喝的。
其中一只羊头鬼手举汤碗坐在门槛上,擤着鼻涕嚎啕大哭。
那佝偻着身子的布衣老太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伸进那鬼嘴里,掰着他的口又灌了一大碗进去。
羊头鬼喷了一地,咳个没完,骂道:“死婆子你想搞死我啊!”
孟婆拿汤勺敲了羊头鬼一棒,道:“臭爷们你脑子被汤灌坏了不成,你不是早死了!”
魏灯目瞪口呆,生怕又触怒了旁人,立刻瞥过了头去。
刚走了没两步,那孟婆脖子一歪,身子不动,唯有一颗头转了过来,看了魏灯半晌,瞬息便魂移到了她面前。
这老太乐呵呵道:“这位姑娘,我看你瞧着眼生,是才来不久吧?”
魏灯慢慢地点了个头,假笑道:“嗯……是。”
“那……”随即,孟婆捧起一碗不知何时捎来的幽绿色热汤,笑意盈盈道,“来一碗否?明码标价,两张钱一碗,童叟无欺。”
来投胎的鬼喝个孟婆汤还要收费?
魏灯摆摆手,“不了,真是打扰了……”
“哎呀别走呀。”孟婆毫不气馁,“只需一碗,便可忘却世间一切烦恼,魂登极乐,连地府办差那几个货喝了都说好,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啊!哎你是酆都哪位爷带来的?怎的不见他来?”
“啊,我……”魏灯两眼一横,道,“是那个……马面。”
“哦呦,六奶啊,”孟婆道,“她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斤斤计较还小心眼,上回蹭了我几碗汤还欠我好些钱没还呢……”
自言自语了一阵,她又道:“来一碗嘛,真不喝?”
“我……还没打算投胎。”魏灯讪讪道,“失礼失礼、告辞告辞……”
说罢,还没待那孟婆再开口便夺路而逃,任那只鬼在身后怎么叫喊都不再停下。
逃离孟婆庄之后,才总算进了酆都城。
魏灯喘了口气。
真是好险……
冥界终年不见天日,不分黑夜白昼。其余地方若非撞上中元,那便是阒无人声。
唯有这酆都城,一年到头,日日热闹非凡。
阴间鬼物群集于此,开市迎客,挂牌叫卖。三街六巷张灯结彩,笙歌鼎沸。张罗生意的、秀杂耍的都有,看客熙来攘往,人潮川流不息。
魏灯被人流推挤着向前,正寻思着如何打听地府所在。
这时,她腿边有一只冰凉的小手将她从“鬼”海里拉了出来。
魏灯一时不察,却也不欲甩脱,任由这手将自己扯去了巷角,这才抽出空来粗略瞧那人了一眼。
但只这一眼,便使她猛地后退了一步。
那只鬼表面看不出年纪,因为它长得根本不是个人脸,甚至根本没有个人样。
此鬼身长十余尺,当中九尺都是它的头。其身形矮小似三岁幼童,却长了这么一个比一整个人还大的脑袋,挤压在身子上,只能用手托着,防止摔倒撞地。
魏灯乍一眼甚至没注意到他的身子在哪,只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肉球。
球上还长满了大块的、肿起下垂的肉瘤,挨挨挤挤,疙疙瘩瘩的,像个涨大了数十倍的河鲀。寻常人见了,只怕要觉得反胃。
“客官莫怕。”那大头鬼嘴里像塞着东西似的,声音鼓鼓囊囊,“别看俺样子吓人,俺可不是坏鬼。”
说着,他指了指二人身侧一家商铺。这店内装潢精美,雍容华贵,一看就不是她这样寒酸的鬼能进去的店。
“俺看你面生,想必是初来乍到,可要进去一观?你想要什么,这里都有得买!刚来我们酆都报道的新鬼,没一个能错过我们‘奇宝阁’的!”
又来?
魏灯扶额:这鬼界的鬼都如此致力于招揽生意的吗……
她摇了摇头,本欲拒绝。
“哎,”那大头鬼拉住她,又道,“客官这脖子也该找个东西遮一遮才是,成天露在外边多难看呀,当真不再考虑考虑吗?”
此话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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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叫魏灯动了心。
鬼知道她一路下来逢人被问了多少次这陈年旧伤的由来,总得费点口舌掩饰过去,别提多烦人。
她回身问:“能遮?”
“能!自然能!”大头鬼吹嘘道,“俺们奇宝阁要啥有啥,这点小事简直不在话下!哪怕您是缺了只眼睛俺们也能给您补上,保管不留下半分痕迹!”
“那……”魏灯犹豫着说,“你们收钱么?”
大头鬼顿了顿,“嘿嘿”笑道:“那自然是不收的呀,今日鬼节,全城免费!尤其像您这样的新客,即便不是中元,头一遭来,甭管做多贵的花式,都是不收费的!贵客,我看您这伤口颇深,缝是缝不起来了,你是打算只补层皮呢,还是再补些肉啊?”
魏灯:“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一脸茫然,“有何区别?”
大头鬼道:“只补皮最是容易,也最为便宜,但那伤口仍在,只可遮遮表面,还易脱皮;有肉泥便好多了,可将您伤处所缺填满,重新捏块完好无损的出来,任是千里眼来了也找不见一丝疤痕!”
魏灯听着奇怪,心里直犯嘀咕,“那肉是……”
大头鬼理所当然道:“人肉啊。”
魏灯登时虎躯一震,“不不……何必这样麻烦……如若可以,你替我找块麻布来挡一挡便好。”
“啊好、好嘞。”大头鬼托着他笨拙的肉瘤头慢吞吞地往商铺里走,“客官请随俺来!”
“劳烦了。”魏灯迟疑了两下,还是踏了进去。
岂料她刚准备跨过门槛,“啪”地一鞭子便打到她面前,阻了二人的去路。
大头鬼被这鞭子吓得一晃,差点没稳住身子。
这眼熟的青藤鞭……
魏灯一偏头,便看到姜灵韫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道:“好你个大头鬼,想把人拐哪儿去啊!”
那大头鬼立刻道:“拐什么拐!客官您可不要血口喷人!啊呸,血口喷鬼!”
“嚯,嘴硬?”姜灵韫叉着腰,从布袋里掏出一本册子,好笑道,“你以为本小姐出门不做功课的啊?‘酆都有鬼头长九尺,身似侏儒,坑蒙行骗,盗劫采掠,十恶不赦,为鬼所恶也’,你敢说这不是你?”
姜灵韫一把将那册子盖到他头上。
那大头鬼体型笨重,“哎哎”两声,一屁股栽倒下去,叫道:“大胆!你你你是哪里闯来的毛丫头!”
“呸!”姜灵韫踹他一脚,抵在那肉瘤上,直疼得那大头鬼呼爹喊娘。
“我是你太祖母!”
而后,又对魏灯道:“你是不是傻呀,人生地不熟的就敢跟他进去?!”
魏灯窘迫道:“抱歉抱歉……”
谁料得到这开在大街嘈杂之地的也能是个黑店?真真是防不胜防。
姜灵韫大为无语,而后,二话不说,将商铺前一道轻飘飘的白纱帘撕了下来,递给她,“呐,将就将就。”
魏灯:“嗯?”
“我都听到了!”姜灵韫道,“盖盖你脖子上那东西吧!不然出个门要吓死谁啊!”
“那便多谢了。”魏灯坦然接过这条白纱,当头巾般半披在脑后,围着脖子绕了两圈。
“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姜灵韫道,“之后再有人问起,便说你是大漠北狄国之人,想必也没有人会怀疑。”
魏灯笑了笑。
在这吃了个瘪,魏灯怕姜灵韫不肯放过那鬼,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便先行拉着她离开了。
大头鬼肿着个脸望着两人渐渐离远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人没骗成,反倒赔去一条珍品轻云纱又挨了顿打。
……这都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