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地狱。”
“他们是来抓我的。”
“Juniper,你有你的任务别管不该管的事。”
“逃吧。”
“带着我的份去看亚得里亚海的明珠吧我想躺在船上慢慢地看日落。”
……
有点发烧。
小黄猫没有跟往常一样趴在枕边而是将柔软的肚皮压在他脸上,猫最近有点沉了,半截尾巴晃来晃去,黑泽阵去拎猫的时候碰到自己的额头,才发觉问题不在猫在他自己。
生病倒也不是一件很罕见的事
黑泽阵看了眼挂钟,他依旧醒在一个乱七八糟毫无规律的时间,现在是上午七点多。他也怠于整理翘起来的银发,就懒洋洋地去找客房里肯定有的体温计。
三十八度六。
对他来说已经是个不可思议的高温,但黑泽阵只是笑了笑,把体温计丢回去,靠着枕头看向窗外。
游轮的窗外是奶白色的雾像一团湿漉漉的云在微微发亮的海面上飘荡。
远处是越来越近的港口隐约的轮廓在雾气里朦朦胧胧地显现。天与海的界限已经消失,灯塔的微光透过浓雾指引着方向。
就好像二十年前的那天。
他没睡多久最多两个小时,但睡得很沉;幸好没人来打扰他,不然就连这两个小时的休息都得不到。说是休息,也没怎么休息一段快要褪色的老旧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播放,也是暴风雨和游轮,清晨的雾,和一片混乱的场面。
黑泽阵本以为他已经把那些东西彻底忘了——准确来说早在二十年前为了应对组织重复无数次到让他想吐的试探和询问他就把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从自己的记忆里「删除」了。
他很擅长记住东西也很擅长忘掉东西他经受过相关的训练。
但现在不行了原本需要某种特定「条件」才能想起来的「记忆」如贝壳被反复冲上思维的海滩只是一点相似的场景、话语……甚至没来由的既视感都能让他的大脑如同开了关键词检索的数据库一样将那份记忆调取出来完全不受控制。
正如他昨晚从暴风雨里走出就在半昏半沉的浅眠中想起1989年11月发生的某件事。
尚且是真正少年的他从游轮的房间里醒来打开门看到的是遍布走廊的血、半截的尸体还有从楼梯滚落的头颅。不远处的拐角后传来惨叫声少年黑泽阵冷静地穿过走廊走到那座游轮的大厅看
到的是一片断肢与惨状。
有人恐惧有人昏迷有人死亡有人在终于生还的夜晚里睡着睡得太沉以至于什么都没有发觉。
“有恶魔……”
“我们被诅咒了这是诅咒!这肯定是诅咒!我们不该活下来的我们都会死!”
“救救我至少救救我的孩子吧。”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啊啊——”
有人忽然发出刺耳的尖叫抓起桌子上的餐刀就要往身边的孩子刺去就在刺中的前一刻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银发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攥着女人手腕的手纹丝不动微微用力餐刀就落到地上。
“睡吧。”
他干脆利落地把人打晕这就是他能表现出来的最大的温柔。
黑泽阵穿过餐厅在一杯打翻的咖啡前停步。咖啡早就冷了深色的液体凝固在绣了花纹的手工桌布上只有少量还残留在杯子的底部。
他蘸着尝了一点然后将目光投向餐厅里储存的饮用水。
于是银发少年越过地上人类的断肢与血块去了厨房。在他离开餐厅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恐慌混乱的情绪里就算黑泽阵从他们面前走过也少有人发觉可以说这些人都陷入了临时疯狂的状态。
他走进厨房的门察觉到不对还没转身就有冰冷的金属抵上了他的后脑。
是枪。以及保险打开的声音。
“别动。”
藏在厨房门板后的人按住他的肩膀反手关上了厨房的门虽然控制得很好但很低的喘息声和空气里的血味还是暴露了他目前糟糕的状态。
黑泽阵没动只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向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皮肉被掀开伤口已经结痂但随着用力的动作又重新裂开。
身后的人咳了两声按着他肩膀的动作越来越用力黑泽阵没等到下一句就问:
“为什么Cedrus(雪松)?”
“Juniper(杜松子)”对方叫了他的代号但语气依旧冷硬“你有你的任务别管不该管的事。”
黑泽阵顿了顿在下一个瞬间乍然出手夺走枪把背后的人狠狠撞在了门板上扣住了对方的脖颈。
那是个黑发、灰蓝色眼睛的少年扎眼的血色覆盖了他大半张脸。
黑泽阵把枪放到厨房的柜子上
厨房里——也不算没人地上有厨师的尸体。
昨晚似乎发生了一场大逃杀般的惨剧除了在暴风雨里太过疲惫而睡着的乘客吃过餐厅里食物的人都产生了某种混乱的错觉就算没有也被其他人精神不正常的状态给吓到六神无主。
而就在这场惨剧发生的时候黑泽阵毫无所觉甚至一直睡到他平时会醒的时间。
他掐着同僚脆弱的脖颈好像随手就能捏断不过他没这么做只是说:
“你本来应该配合我的任务但Cedrus
同僚因为呼吸不畅咳了两下对黑泽阵笑了:
“你要混进隐修会就不能拒绝我知道你只能喝掉那杯酒。听着我没有背叛我只是在尽最大可能完成任务。你的任务是加入隐修会而我的任务是保证你能加入这个组织。”
黑泽阵把手指松开了点起码不能让同僚死于意外窒息他对背叛与否有自己的判断现在他想知道的是另一个问题。
“外面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事有另一个组织的人在游轮上他们制造了这起混乱企图在游轮靠岸前达成目的。”
“他们的目的是?”
“我猜他们是来抓我的。”
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同僚轻轻拍了拍黑泽阵的手于是银发少年不是很愉快地放开看着同僚把那把枪拿回去。但他保证如果Cedrus再敢拿枪对着他他的动作就不会再这么温和了。
黑泽阵说解释。
同僚松了口气好像看到他就进了安全区干脆坐在地上靠着门说你让我缓缓我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隐修会从不吸纳外来人作为他们的成员只接受自己培养的孩子这座游轮是他们‘收集’新人的交易场之一虽然大多数客人都不知情。他们相当警惕两年前为了加入隐修会我冒险使用了我的真实身份才通过了他们的调查。
“不过Juniper我跟你说过我不是孤儿加入我们的机构是因为需要庇护。我有记忆开始就是母亲带着我逃亡她临死前跟我说不要出现在能被人看到的任何地方逃吧逃离这个世界。机构帮我换了身份我也没有遇到与母亲相关的任何人直到两年前。
“好吧我推测母亲给我的钥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此前我已经被莫名针对过两次但没猜到真正的原因;现在他们为了抓我找到游轮上又不想跟隐修会的人起冲突就制造了这起
混乱。”
同僚有点费力地抬起手他的胸口中弹看位置子弹可能擦到了肺但手心紧紧攥着一把被挂在绳子上的钥匙。
那是把特别普通普通到拿出去也不会有人怀疑的旧型号钥匙如果不清楚那是Cedrus母亲的遗物黑泽阵也不会多看一眼。
同僚放下手安然地说:“昨晚我看到了他们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安静地待着别来救我。”
“为什么不报告?”
“因为他们的动作隐修会也在怀疑我的身份我没找到机会联络上面。”
黑泽阵没说什么。
同僚又咳了两下调整好状态重新站起来对黑泽阵说:“出了这件事隐修会的牧羊人这次不太可能带新人回去了你照常下船不要引起那个组织的注意。昨晚来的人里有隐修会的高层就是他让人把你引到隐修会的赌场里之后也有继续接触你的可能。”
黑泽阵给同僚搭了把手听到最后皱眉:“喜欢特殊发色的那个?”
“是他。”
“恶心。”
“你把长发剪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不剪。”
“好好不知道是跟谁的约定让你这么惦记”同僚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问“Betula(白桦)在养伤吧?他怎么样了?”
黑泽阵说他没事还打算回老家。
Cedrus又问维兰德怎么样黑泽阵说那个男人在忙很久没回去了。
太阳逐渐升起阳光穿透外面的雾将昏暗的厨房照亮最后黑泽阵说你有完没完同僚说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吧都要死了你不让我多说两句。
黑泽阵觉得没必要。
他们跟隐修会已经僵持了半个世纪一次任务失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可以先把Cedrus带回去。
但他还没把话说出口沉闷的枪声就在厨房里响起。
同僚灰蓝色的眼睛里依旧含着笑意对黑泽阵侧腹开枪的时候也是如此;他接住人又毫无停顿地对银发少年的腿开了两枪
“你以为我是在厨房的水里下毒的人想要阻止我但被我打伤你没死是因为有其他人追来我逃走了。”
“Cedrus!”
“带着我的份去看亚得里亚海的明珠吧我想躺在船上慢慢地看日落。”
同僚动作相当粗暴地将他踹到了地上就在厨师已经冰冷的尸体旁然后开门离开外面传来了不知为何的吵闹声。
黑泽阵深吸一口气忍痛站起来这点伤也不至于让他无法行动。他往厨房外看去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
“喵?”
“喵喵喵!”
“喵——”
小黄猫拿没亮指甲的爪子乱挠黑泽阵的脸终于把人从二十年前的回忆里拉出来。小黑猫还在装睡尾巴晃了晃假装自己很乖。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黑泽阵再次告诉自己。
他把两只猫抱在怀里下床客房里没有镜子他也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但诚实地说除了一些习惯跟二十年前大不相同外从外表看起来他跟当年没什么区别。
“别叫了。”
黑泽阵戳了两只猫的脑袋小黄猫咬了他的手小黑猫委屈地扒拉他好像在说它一直很安静为什么要戳它。
黑泽阵又听不懂猫话哪里知道谁叫了谁没叫从衣柜里随手挑了几件衣服套上可惜爱尔兰是铁了心不让他继续穿黑风衣衣柜里一点黑色都看不到基本上都是宽松的浅色衣服。
他往外走。
窗外的雾变得越来越浓但其实已经是上午八点钟黑泽阵往窗外看了一会儿记得降谷零跟他说醒了就去中央控制室就一边看手机里接收到的讯息一边往外走。
黑羽盗一给他发了曼彻斯特那边的行动资料有点多之后再看;雪莉的消息是一长串几乎都是“死了没有”和“你最好不要死”;诸伏景光只发来了一行字记得回家。
银发少年一边快速浏览一边打开客房的门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走廊里的气味也几乎不会传进来现在门被打开浓重的血味顺着飘进房间而出现在黑泽阵眼前的是——
两位乘务员的尸体、溅开在墙上的巨大血花以及在深红色的地毯上蜿蜒的黑色血迹。
“喵!”
“喵?!”
两只被吓到的猫竖起尾巴瞬间就钻回黑泽阵怀里银发少年把手机放回去皱眉往外看原本就寂静的走廊里现在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很冷很安静。
游轮上层似乎传来人在说话的声音有人吵闹有人歇斯底里一切都似曾相识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黑泽阵对着墙上的血花看了半天倒是没从形状里看出什么熟悉来;他安抚了在怀里的猫没有去看把乘务员的尸体放到墙边帮她们整理了衣服转身就往下层走。
他要去中央控制室。
但降谷零不在那里。
昏暗的灯光依旧,黑泽阵看着空荡荡的中央控制室,桌子上的咖啡已经冷透,人早就不在这里了。没有说明,没有留言,墙角还丢着当初用来拷住他的手铐。
他本想离开,却在瞟到控制台屏幕上的某一处时忽然怔住,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刺骨寒意直透脊背,比昨天的暴雨更冷。
地图显示着他们所处的位置,以及,马上就要靠近的那座废弃港口的名字——
“鹤鸣港……”
黑泽阵慢慢地、几乎要将每个字拆分成音节,好不容易才念出了那个词。
二十年前那场事故发生的地点,那之后不久就已经废弃的港口,一场让他整个人生都变得乱七八糟的意外的开端。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开始。如果没有那件事,他不可能加入乌丸集团,也不可能成为琴酒,更不可能变成今天这样。
为什么是鹤鸣港?
昨天晚上降谷零不是说接到了某个港口的信号吗?早就废弃十多年的港口哪里来的信号?!
黑泽阵从一开始的恍然,到迷茫,再到现在咬牙切齿的愤怒。他现在只想知道谁在这里面捣鬼!
银发少年把猫放在椅子上,转身就走。
他关上中央控制室的门,给降谷零打电话,关机;他又去找爱尔兰,但爱尔兰可能睡沉了,没开门也不接他电话,很符合他熬夜昏天黑地再睡觉的习惯;贝尔摩德倒是接电话了,说现在有点乱,Gin你先在房间里等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黑泽阵当然不可能在房间里等,他看了一眼大厅、餐厅和休息室里的混乱,判断事情是早餐时间发生的,有人忽然袭击了其他人,幸好这船上警察和侦探不少,勉强控制了局面。
眼前的场景太过熟悉,过往的记忆重新涌入脑海,黑泽阵抿着唇往外走,想找到一两个了解情况的人。
他随手击倒了几个在走廊里抱着脑袋发疯的人,找到船长——准确来说是在游轮的桥楼附近找到了濒死的船长,和一把染血的消防斧。
而驾驶室里的船员们要么倒在地上,要么趴在控制台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就是睡着了,没死。
黑泽阵给船长做了紧急处理,幸好船长命大,而且身体不错,很快就恢复了意识,也没有太大的危险。黑泽阵等人醒了就问:“怎么回事?”
船长刚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到一张冷淡的少年的脸,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他也来不及问“你是谁”了,反正船上侦探太多,估
计这个银发少年也是个侦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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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晃了晃脑袋,努力回忆着回答:“大概今天凌晨五点四十分,船上发生了混乱,我们本来想出去查探情况,但有人拿着消防斧差点闯进来,我们就锁上了驾驶室的门。大家长说他会处理船上的事,让我们继续开船,以安全靠岸为最优先的目标……
大家长说的是降谷零,虽然以黑泽阵的看法,降谷先生未必知道他被这么称呼,但这么叫好像也没错。
日本最大黑色组织的首领,怎么能说不是个极道大家长呢?
黑泽阵把船长扶到墙角,问:
“他人呢?
“我不知道,他走后没多久我们就离开了风暴和磁场混乱的区域,但很奇怪,明明我们收到的信号来自一个正常运行的港口,我们正在接近的却是一座废港,我想修改路线,但被人从背后打晕了,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看来你的船员里有内鬼。
黑泽阵站起来,对船长说他们都还活着,但可能吸入某种药物昏迷了,警察已经暂时控制了情况,我叫了船上的医生,他们会马上过来。
船长看他要走,拉住他,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黑泽阵看着他。
船长说,二十年前我跟身为船长的父亲出海,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当时也经历过一场风暴,我们顺着天边唯一的光冲出暴风雨,来到了尚未废弃的鹤鸣港……
“没有,
“也是。
船长躺了回去,看着银发少年的背影,又喊了句别乱跑了,要小心。
黑泽阵已经离开了。
他确实记得有这个人,在船长说出那段话的时候,他的记忆就不受控制地如书页般翻开,最终定格在了一张更为年轻的脸上。
二十年前。
他从厨房里出去,到处找那位对他连开三枪的混蛋同僚,却撞上了刚睡醒还没搞清楚情况的年轻人。
刚上大学的年轻人是船长的儿子,睡醒后发现整座游轮上都一片混乱,惊恐之下到处找父亲,一边安抚其他刚睡醒发出尖叫的人一边慌慌张张地跑,然后就看到了正要去甲板上的银发少年。
此时外面传来了枪声,黑泽阵咬牙沉默了一会儿,在“暴露身份一起跑和“放弃同伴继续任务中选择了前者,但他还没打开门,就被人拉住了。
船长的儿子惊慌失措地抓着他,说:“你没
事吧?好多血你这是中枪了?外面有枪声很危险
黑泽阵本来存了把人打晕的心思但船长的儿子还练过几招硬是把门按住了问他你知道船上怎么回事吗你看到船长了吗?
“没。”
“那你在这里等着不对你跟我去找船医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别乱发善心我没事。”
黑泽阵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就随便给人指了一个方向说有人在那边看到了船长但年轻人非要拉着他往回走黑泽阵就低头咳了几下手心里全都是血。
船长的儿子不敢动他了黑泽阵说你去找船长顺便找医生我就在这里不会走。
于是船长的儿子离开黑泽阵擦掉从别的伤口硬挤压出来滴落到手心里的血转身就去了甲板。
他还记得枪声传来的方向但整个甲板已经变得寂静有穿着黑衣服的人躺在地上胸口中弹但是还没死透。
黑泽阵深吸一口气跑到船舷处却只能看到倒在地上的陌生人还有大片模糊的血迹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他那位同僚的身影。
“喂……还有人活着吗?!”
他不得不用最谨慎的方式喊但就在他发出声音后的下一个瞬间黑泽阵猛地往旁边躲去有子弹擦着他的头发过去幸好对方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根本没能瞄准也没打中他。
黑泽阵看着对方无力地垂下手环顾四周发现了栏杆边一个快要从排水口滚落的黑色瓶子。
他把瓶子捡起来上面是看不懂的文字以及某种警示的标识。
黑泽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往船舷下的大海看去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是一片亮眼的翻滚的银色还有正在晕染开的血红。不知从何而来的鱼群正在争夺血肉只有几块不起眼的布料被海浪压了下去。
他攥紧栏杆往回退了一点蹲下来从正在反光的排水口里捡起了什么东西。
钥匙一把染血的、挂在绳子上的钥匙。
黑泽阵捧着那把钥匙看了很久除了这是Cedrus的钥匙外已经没有第二个答案。他跟Cedrus是同龄人灰蓝色眼睛的同僚总是往他身边靠就像多年前的那群白狼。
银发少年抬起手就要把钥匙扔进大海但最终还是没这么做。
他垂着头将地上的尸体一具具丢进大海银色的鱼群好像意识到有人正在投喂追随他的影子游动直到甲板变得空荡荡只剩血迹。黑泽阵把瓶子也扔了进去。
这不是他们机构的东西,只能是那些人带来的,用来灭口和处理尸体。Cedrus死了,黑泽阵看到飘在海面上的衣服碎片,那是他的衣服;黑泽阵当然也期待同僚能侥幸存活,但这里满地的血,可没有离开的脚印,除非Cedrus能飞,不然没有第二个结果。
黑泽阵扣上兜帽,将长长的银发遮起来,然后离开了甲板,消失在了人群里。
他还有任务。
既然Cedrus死了,他会完成他的任务,就跟Cedrus期待的一样。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海风吹动白雾,将少年的银发润湿。
太年轻了。
黑泽阵想,二十年前的他太年轻了,他应该把Cedrus的钥匙扔了,后面就不会出那么多事。但当时的他还没完全学会人类社会的一套逻辑,跟照顾自己的族群一样看待周围的人,不会放弃追随自己的战士,也会保留他们的遗物,并复仇。
不过他也没能保留那把钥匙,某次任务失败的时候那位先生让他把钥匙吞了下去,等他催吐把钥匙吐出来后,就再也没见过那样东西,大概是被丢了吧。那位先生总喜欢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
他站在船舷边,降谷零终于给他回了电话,用的是别人的手机,解释说他在跟别人搏斗的时候手机掉进了海里。降谷先生还说情况基本上控制住了,游轮的早餐里有致幻的物质,监控系统被干扰了,其他的还在调查。
“降谷先生,半个小时前我以为你已经被暗杀了。
黑泽阵的语气不是很好,但不用他去出席某位警官的葬礼,他难得笑了一下。
电话那边还有点吵闹,降谷零离开大厅,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说:
“那样莱伊就要升任组织的BOSS了,我还特地叫了他过来,你可以去效忠莱伊,琴酒。
“……
“我开玩笑的。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波本。黑泽阵不跟降谷零计较,说既然你还活着,那就自己忙吧,我没睡够,回去继续睡觉了。
当初降谷零差点从东京去秋田,肯定已经知道了鹤鸣港的事,黑泽阵觉得调查的事不用他担心,幕后推手和其中的联系就交给降谷零去找吧。
额头还在发烫,意识甚至有点要陷入混沌的迹象,黑泽阵在甲板上吹风也是为了能保持清醒的状态。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可能是昨晚吃的药与酒反应的结果,他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药,但还记得工藤新一说他曾经有几次因为高度的酒精变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