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回去。
黑泽阵确实很想听到这句话,但不是现在。十年前也好,几个月前也好,哪怕几天前或者几年后,他听到这句话也会是高兴的,唯独现在不是。
他把手术刀从袖口抽出来,放在门边的柜子上,往里走,走到赤井务武面前,问:“你是谁?
语气很冷。
字也是一个一个往外蹦的。
他的意思当然不是这个赤井务武是别人假扮的,不然他上来就先动手了,黑泽阵要说的是……
赤井务武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从红木酒柜上拿了瓶酒,才回答:“你不信任我。
黑泽阵看着赤井务武倒酒、调酒,熟悉的动作和熟悉的流程,以琴酒为基酒能调出来的鸡尾酒有无数种,但赤井务武又随手拿起了原本就放在桌子上的威士忌——黑麦威士忌。
他也没看多久,生怕自己忍不住动手,就坐在一旁,从吧台打了蜡的桌面里注视着自己的倒影,冷淡地说:“你是赤井务武,不是维兰德。
如果今天对他说洗回去的人是维兰德,黑泽阵不会是这样的反应。当然,这也不是说他就能完全信任维兰德……他不会对任何人交付完全的信任,无论什么时候。
但维兰德跟他的目的始终是一致的,在一切落幕前的赤井务武也是,现在组织没了,【塔】也摇摇欲坠,赤井务武就不会只是“维兰德
赤井玛丽和赤井秀一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世良真纯也“见到了还活着的父亲,现在的赤井务武纵然还用着维兰德的脸,归根结底,他也是MI6的探员、消失了十八年的赤井务武本人。
幕布已然拉下,剧目业已终结。
所以——
“喝吗?
赤井务武把那杯酒放到黑泽阵面前,玻璃杯与吧台碰撞的清脆声音在空旷的酒吧里响起。
银色子弹。
到底谁才是能摧毁组织的银色子弹呢?黑泽阵盯着那杯酒看,脑海里是小侦探的身影,赤井秀一的身影,还有……组织里的某些有代号的熟人的身影。
不过其实用什么配方都无所谓,反正里面不会少了琴酒。
黑泽阵端起酒杯,看都没看就喝了几口,估计也没尝到什么味道,只有酒精漫过受损的喉管,剧烈的刺痛感让他微微皱眉。
赤井务武问:“不怕我给你下毒?
黑泽阵没忍住,低头咳了一会儿,才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说:“行,你儿子就在下面,我死了你去对他说。
是个人就不会
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见面」的情况下搞谋杀这不叫谋杀叫买一送一的自杀。黑泽阵想如果他真死了愿意给他报仇的人应该还是有几个的。
“那就别喝了你几天没吃东西养养再说。”赤井务武要把酒杯拿走那杯子却纹丝不动。
黑泽阵没放手。
两个人无声地较劲最后赤井务武还是没让杯子碎在他们手里松开五指说:“做个决定吧。我后天回挪威。”
黑泽阵依旧在看吧台的倒影。
倒影模模糊糊其实看不那么清楚他的眼睛在倒影里是暗沉的黑色黑泽阵在想他小时候——在雪原里的时候是什么样但其实他对自己幼年时代的模样几乎没什么印象毕竟他自己又看不到只能从别人的描述里或者冰封的湖面上看到。
他自己都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样的又怎么变回去?洗脑就是洗脑没什么记忆的魔法被掩盖的往事就算想起来也不全然是以前的模样。他能找回记忆当时的心情对他来说却变得陌生
黑泽阵把那杯酒喝完酒杯推到吧台边缘只要再轻轻一碰它就会掉到地上。
不过酒吧里是地毯酒杯也不会碎摔下去也听不到什么声音。算了。
他把杯子放远了点抬头去看赤井务武说:“你之前明明说没必要。”
金发的男人在那边点了根烟语气平常:“秀一跟我吵了一架。”
赤井秀一?他还会管这种闲事……果然是让他知道的太多了。
黑泽阵看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他很少这么跟赤井务武对视这个人原本的眼睛颜色比维兰德要深许多。压制情绪对他来说已经是本能就像普通的任务一样不露任何破绽也做得到但黑泽阵总觉得没必要。
他总得有个放松点的环境最好是能把眼前这个人打一顿让他不顺心的事太多了如果在A.U.R.O的地盘也要演戏迟早有一天他会分不清自己的名字。
黑泽阵用左手中指敲了敲玻璃杯的边缘语气散漫地说:“你跟MI6联络过了——即使不清楚你这十几年的经历他们也希望你能回去吧。更何况那边还有玛丽以及你的孩子。你应该不会拒绝他们的邀请。”
赤井务武没否认。
黑泽阵觉得这人应该说两句但既然赤井务武没吭声他就顺着自己的话继续往下说:“维兰德托付的事你已经完成了追杀你和你家人的组织也已经不在只要你换掉这身「衣服」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正是因为要走了所以才必须「有始有终」——这是秀一说的。”赤井务武甚至没想过让话变成自己的说的
黑泽阵看他。
直到赤井务武说了句:“别看了不难受吗?”
银发少年转回去低声说:“……听你说话也很难受。明明是维兰德的声音。”
“他死了。”
“……”
维兰德确实死了眼前的人也不是他这是再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就算组织或者【永生之塔】的谁真的找到了逆转时间、复活死人的方法也必然无法让已经化成灰尸骨无存的人复活那已经不是科学是魔法了。
然而就算魔法也……魔法是有代价的黑泽阵觉得维兰德肯定不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世界BOSS魔法界和科学界打得天翻地覆有人终于疯了想复活他接下来他养的银发小孩就该亲手杀死自己的养父为这个荒诞的故事画上句号。
黑泽阵自嘲地笑了笑。
看就算是幻想的故事他也不会让复活的维兰德活下来因为那是「错误」的。
起码他认为死去的人不该活着。他管不了其他人也没想过改变别人的想法但相应的——谁也别来碍他的事。
“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黑泽阵把荒诞的魔法小故事抛在脑后踢了踢赤井务武坐着的椅子说:“你一直说的是「伤害太大没这个必要」现在又说你赶时间真怕伤到我明明可以慢点来吧。”
十天半个月的或者更久怎么伤害小怎么来反正他也没事干不上班又不卧底的可不像某位降谷先生那样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找不出来。
你说是吧赤井先生?非要挑这个时间的意义在哪里?
赤井务武低笑一声:“你现在就已经不信任我了再过一段时间我找你都不一定能见到人了吧?”
黑泽阵低声说:“没什么区别从「工作」结束往后就都一样了。”
所以在东京塔上的时候在一切结束之前他才会对赤井务武说那句话。那是最后的机会。
他停顿了一会儿发现赤井务武还是没说话就站起来拿过赤井务武身后的酒瓶和酒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赤井务武没有阻拦就看着他拿但说了一句:“就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少喝点吧。”
黑泽阵从吧台的倒影看着赤井务武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又不是
维兰德凭什么管我。”
耳边传来叹气声。
酒杯斟满酒银发落在吧台的边缘手机显示的时间是晚九点半。
四面是墙的酒吧看不到外面的夜景只有酒柜、挂在墙壁上的木质装饰和角落里摆放的老旧木船透着夜色的味道。天早就黑了无人休息。
“我恨你。”黑泽阵忽然说。
“可以那就这样。”
赤井务武回应得也很快而且毫无负担。反正这些年本来就是这么过来的。
他从吧台上摸到手机刚要拿起来那部手机却被一只手更迅速地扫到了桌子下。
黑泽阵踩住了那部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赤井务武过了几秒他语速很慢地说:“我觉得我还是很好用的不然乌丸那个老东西也不至于费心把我弄到手变成现在这样。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控制我但你知道——赤井务武难道你不想要我这把刀?”
那位先生跟无数人炫耀过的“琴酒”就算用着再不顺手也是把很好用的刀吧。
唯独在这方面黑泽阵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他确实很好用。就算他经常不听话搞砸一二三四五六七个任务那位先生也忍了直到要死的时候才让他陪葬……哼
他盯着赤井务武但并不是想要个答案。
赤井务武也没让他等多少时间就给出了回答:“确实挺想要不过……”
金发的男人把快要燃尽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那根烟从点燃开始就放在那里一直静静燃烧到结束。
老旧的钟摆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赤井务武边叹气边笑:“我比较想要个听话的儿子秀一跟这两个字沾不上边。”
“……维兰德也没觉得我听话过。”
“是啊所以不可能有了。”
“秀吉呢?”
黑泽阵觉得赤井务武好像是少数了个人而且真纯也算贴心儿子吧反正刚见到的时候谁都觉得她是男孩子真纯本人用的也是男性自称。
提到自己的二儿子羽田秀吉赤井务武又叹起气来:“你以为玛丽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了我?是在秋田见的那一面后秀吉就隐约猜到了我的身份还告诉了玛丽。”
……所以说背刺是赤井家的传统啊。
黑泽阵漫无边际地想幸好他跟赤井家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以前有现在也没有了。
他放下空荡荡的酒杯声音里带了点嘲讽:“十八年不回家你这是活该。”
赤
井务武说也是,不过这也不完全是我的错,当年他暴露身份的时候——
“把我完全暴露给他们的人可是维兰德,他先设计斩断我的后路,让「赤井务武」成为众矢之的,又把唯一的孩子托付给我,我才是被算计的那个人。”
“还有这事啊,”黑泽阵漫不经心地说,“那你现在是打算找我要这笔账?”
反正维兰德在死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他了。
赤井务武却笑了:“他连他自己都给我了,还有什么欠不欠的。”
真要翻旧账,可不止这点。
他从吧台旁的椅子上站起来,对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踩着手机的人说:“别让秀一等了,你什么打算?”
黑泽阵说:“我给他发个消息,让他先回去。”
赤井务武问:“真不怕我动手脚?”
银发少年拿自己手机发消息的动作顿了顿,半晌,他忽然笑道:“A.U.R.O卧底任务结束后的必要流程,反正按规定本来就要对我的记忆和认知做调整——如果你真想动什么手脚,我还挺期待的。”
他是真的很好奇,赤井务武打算做什么。
……
一望无际的冰海。
纯白的线被掩埋在漫天风雪里,隐约能看到云层背后的极光,无数雪花被风裹挟着吹往天空的尽头,暗沉的视野里只能看到一片昏暗的白。
塔楼上的风很大。银发少年坐在深灰色的边缘,任风吹乱他的长发,往这混沌一片的天地里望去。
他在看雪。
城堡附近经常有雪,但这么大的暴风雪很少见,所有人都躲在城堡里围着火炉取暖,他却坐在塔楼上眺望远方。
维兰德跟他提起过,那道纯白的线是一片绵延数千里的雪山,而他想看的地方在距离那条线更远的地方,跨过冰海,越过北欧的冻土,那是终年都在下着大雪的雪原。
“你怎么还在这里?”
有人把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看他没反应,干脆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少年的体温与风雪中几乎要冻结的空气截然相反,声音欢快就像一团暖呼呼的小动物。
他转过头,看到西泽尔正穿着厚厚的衣服,还吸了口气,说你怎么待在这里的,塔楼上也太冷了。
黑发的少年冻得发抖,全靠他在前面挡风,不然待不了一分钟就要感冒。
“我不怕冷。”
他没动,也不打算劝西泽尔下去,就重新看向那片白茫茫的天地,以及视线里偶尔出现的几个黑色小点。
西泽尔用力扯扯他单薄的衣服,在他耳边大声说:“跟我下去嘛!我都说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被抓住衣服的时候他下意识还手,然后两个人在塔楼上打了起来,这本来也是司空见惯的场面,不过这次还没过几招西泽尔就打了个喷嚏,看起来是冻得不轻……他都说了人类幼崽别跟上来。
他也不打了,蹲下来把掉在地上的毯子裹回到西泽尔身上,说你先回去吧,我再看会儿。
西泽尔就坐在地上,缩进毯子里,闷闷不乐地问:“所以为什么不给我过生日?其他人你不喜欢也就算了,为什么我的生日你也不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了个问题:“生日是什么?”
西泽尔的沉默比他更久。
过了好一会儿,西泽尔才站起来,硬拉着他往下走,边走边说他就知道维兰德不靠谱,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教一堆,看看这人都干了什么啊!
他跟着回到城堡,风雪的声音在他背后隐去。
西泽尔给他念叨了一路,快到大厅的时候,狐疑地看着他,问:“我们平时说话你真的能听懂吗?”
“能。”
“所有词都能听懂吗?”
“大概。”
“不要大概啊!所以你每次都是不懂装懂吧!多少有点表情或者说「我听不懂,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吧?!”
“没那个必要。”
“又来。”
西泽尔用力扯了扯他的脸,但银发少年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要说有,大概是从“有点不耐烦”变成了“很想打架”的表情吧。
西泽尔能看懂,所以在他真的动手之前放开了手,说:“总之以后每年的今天要给我送礼物哦!”
“……你明天不就离开城堡了吗?”
“我不管,反正礼物不能少,你可以放在我房间里,等我回来的时候拆。”
走在前面的黑发少年说得理直气壮,他却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麻烦。”
“Juniper,”西泽尔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忽然转身,两个人差点撞上,在他下意识退开的时候,西泽尔抓住他的肩膀,问,“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你记得吗?”
“……”
他哪里记得这种事,就连自己的年龄都是根据老学者的故事推断出来的,不过看着西泽尔好像在闪闪发光的眼睛,他移开视线,不情不愿地说:“不记得,但维兰德会给我礼物,在每年……我们最初见面的那天。”
维兰德从来没说过为什么。
维兰德自己也不过生日,就好像他不需要这种东西一样,不过对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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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来说最有纪念意义的那天,维兰德还是会送礼物的……吧。
他只记得阿法纳西会收到礼物的日期是11月7日。
“哪天?
西泽尔看他发呆,就凑过来,在他面前蹦了蹦,又问了两遍:哪天呢,哪天呢?
他被问烦了,正好也走到了大厅的门前,推开门的一刻,他说——
“就是今天。
他牵着Linnea在雪原里见到维兰德的那天。他用对其他人来说或许很轻、但只要说出就不会反悔的一句话,把自己交到维兰德手里的那天。
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来给Linnea报仇,也给城堡里的……
“太好了!那我们是同一天的生日啊!西泽尔抓着他的手臂,撞开了大厅的门,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厅里的人都看过来,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看到他,跳下椅子就往他面前跑。
“哥哥来了!
“外面好冷啊,哥哥真的不冷吗?
“谁要管他啊……就让他在外面晾着吧……
“不准说哥哥坏话啦!
他低头看扑到自己面前来的小孩,终于慢慢地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晚餐一直是城堡里所有人一起吃的,只是他经常不在。大家也早就习惯偶尔找不到他的情况,只有在睡觉之前会找找,以免真的把人弄丢,但所有人都知道,找不到他的时候就去高处,或者远处,他不喜欢待在有人的地方,所以要么是无人踏足的高楼,要么是寂静平缓的冰川。
他坐在长桌的一侧,靠近维兰德的位置,但维兰德不在,这人不在就没人去找了,毕竟他总是不在。偶尔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一些消息,也会把Juniper叫到书房,没人知道他们在那里做什么,只是维兰德走的时候,Juniper总是睡着的,怎么叫都叫不醒,直到第二天。
……他自己倒是很清楚,无非是在他的意识里从小烙下印记而已,只是那时候的他明知维兰德在做什么,却也因为答应过而不会反对。
那时候。是这样。
装着莓果果汁的杯子忽然放到了他面前,他缓缓抬头,看到整个餐桌上热热闹闹的,所有人都在看他,期待他能说点什么……能说什么?
他接过五六岁的小女孩递给他的杯子,说:“早点睡。
孩子们闹成一团,说这样不可以啦,明明说好今天可以晚睡的;几个
大人无奈地笑起来,医生跟他对上视线,反而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
他把果汁喝了,有点酸,还有点苦,反正不是他想象中的味道。
“Juniper,”西泽尔小声对他说,“生日快乐。”
“不用。”
“我没给你准备礼物,也要走了,”西泽尔自顾自地说着,“我想想……我想想……我把我的钥匙给你吧?虽然不知道是用来开什么的,但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为了强调,西泽尔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
他知道那把钥匙对西泽尔来说确实很重要,所以没能理解西泽尔在做什么。
灰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过了半天,他才认输般地说,好。
等到热闹散去,给西泽尔的送别晚宴和生日晚宴结束,他们回到一直开着窗的房间,西泽尔开始找他的钥匙。
一只灰色的鹰落在窗台上,叫了两声,落到他的手臂上。
他摸了摸鹰的羽毛,跟柔软一点也搭不上边,但那只灰色的鹰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找到了!”
西泽尔拿出那把钥匙,放到他手里,可是就在钥匙碰到他手的一瞬间,他退后了半步。
他抬了抬手,让鹰飞走,才说:“那天晚上Cedrus没找到钥匙……你说一定在行李里,回来的时候再给我。”
那几个小孩也是在西泽尔走后才跟他熟悉起来的,他以前懒得跟小孩打交道。
餐桌上本应还有个人,但他从头到尾都没看到那个红发的少年,虽然他确实也不想看到对方。
西泽尔问:“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见了?你变了好多。”
黑泽阵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很久。”
西泽尔明白了:“所以我死了。其他人呢?”
黑泽阵没说话。
沉默蔓延在空气里,开着的窗外吹进来寒冷的雪花,可西泽尔也不觉得冷了。那只鹰飞出窗外,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西泽尔抱了抱他,说没事啦,你能活着就很好了,你记得我们所有人,只要你活着就是我们都还在。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了。
从那片只有灰白色的暴风雪里,一片黑色的巨大影子正从遥远的天际飞来,它穿过云层、高高越过冰川,好像要将整个世界吞噬殆尽。
黑泽阵动作很慢地抬起手,轻轻回抱了一下他。“我见到了你弟弟,大概是吧,应该是他。我不想去确认。”
“我还有个弟弟吗?”
“有吧。我希望有。
“那就当做有,Juniper要帮我把弟弟养大!
“……行。虽然你弟弟已经三十岁了根本不需要我养,而且他好像很想养我。
“对了,Juniper,你……
话没有说完,那片漆黑的影子就从窗外沉沉压来,他们也终于看清了那样东西的全貌——利爪、翅膀、漆黑的鳞片,以及伴随着暴风雪甩来的尾巴。
一条巨大的黑龙从天而降,落到维兰德的城堡上,于是这座城堡开始崩塌,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可站在窗前的两个少年都一动不动。
毕竟这里不是现实,没什么好怕的,也无须躲藏。应该死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怎么了?他问。
“有人正想从你那里夺走一样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过那也是你的东西,你要管吗?西泽尔问。
“……
那还用说吗,他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没有被人拿走的道理。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开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一点碎裂的红光,像是鲜活的跳动的心脏,像是正在摇曳的凝聚的烛光,也像一块闪烁的破碎的水晶。
不对——不对,在哪里?
血。
酒。
被掐灭的烟。
寂静的海,暴雨,沉没的航船,废弃的港口,一盏熄灭的灯。
一本笔记,一封信,一卷被烧焦的书卷,和将整个世界都掩埋的大火。
黑暗。
风。
光。
玻璃碰撞的声音逐渐变成陈旧的曲调,又像老式收音机的沙沙声,最后是很低很低的说话声,又或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声。
“……
他牢牢攥住了那个人的手臂,在五感丧失的失重感里窒息了很久,才找回自己说话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声音很低,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正确的音节,挣扎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极限。
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小时候很熟悉这种感觉,等习惯后就学会将意识抛到最深层去了。反正维兰德需要他,而且,他知道自己其实能彻底醒来。
好冷。
体表在沁出冷汗,到底是冷还是热也分不清楚,再等几秒就难以忍受,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回答——
“抹平我的失误,有个跟维兰德很像的声音说,“你的故事里不需要我,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