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狠狠地砸在程明月的身上,她的四肢被黏稠滑腻的泥浆裹住。
程明月也越来越绝望,绝望之下她便开始胡思乱想。
如果她死了之后回到了现代,被同学们问是怎么回来的,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她怎么说呢?
哦,穿去古代了,还是老本行干种田,怎么回来的呢?
死了。
怎么死的呢?
因为舍不得几根玉米,冒着雨去田里摘玉米结果摔死在玉米地里了。
绝对是会被挂在耻辱柱上当成案例笑话好不好。
她一个农学院的研究生,种子科学与工程学院的高材生,知名农科院教授器重的爱徒,年年评优拿奖当标杆的那种。
穿越到古代一个本土作物都没改良过,甚至一个土豆都没种出来过。
连在现代种出来的大豆玉米和棉花都没收完,就因为在玉米田里摔了一跤穿回去了。
奇耻大辱!
可她真的能穿越回去吗?
或许并不会吧,她可能会死亡,意识会消散,从此世上再无程明月。
大雨中,程明月无望的看着家的方向,用尽全力的喊了一声叶云峥,可更多的风和雨灌进了她的嘴里。
就在程明月已经万念俱灰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在大雨中跌跌撞撞的朝她跑来。
是叶云峥!
真好,他来救她了。
叶云峥满脸焦急,眼神中充满了紧张和担忧。当他看到程明月趴在泥地里时,他的心猛地一揪,飞快地跑了过来。
刚刚他回到家中,迟迟不见程明月回家,便一直焦急万分。随后不知道怎么的,他好像听到她在喊他,他越等越心急,家里也没有斗笠和蓑衣,他随手拿起一个藤篾盖在头上就往田里跑,结果远远的就看到程明月趴在地上。
他心疼急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程明月背在身上。
叶云峥背着程明月往家走,他每一步都踩踏实了再走,生怕又摔到她,雨打在他的身上,他却全然不顾。
回到家后,叶云峥把程明月放在床上,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喝。
程明月哆嗦着说需要糖水,他慌忙去厨房加了几大勺糖。
她喝了几口热糖水,才渐渐缓过神来。
恢复后,程明月强撑着去洗了个热水澡,用干布拼命将头发擦了半干。她又困又累,根本不想吃饭,只想睡觉,于是简单叮嘱叶云峥几句,就回到卧室里睡下了。
叶云峥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心中满是怜惜,可他的身份什么也做不了,他也不知道如何做能帮到她,只能拼命祈祷她尽快恢复。
夜里,狂风呼啸,暴雨如注。
叶云峥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雨下得越来越大,风呼呼地吹着,仿佛要把整个屋子都吹散,门窗被吹得哗哗作响,气温也骤降。
叶云峥一直睡在外间,外间现在堆满了棉花,用干树枝压着,以防乱飞。凄冷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树枝微微晃动,彼此碰撞发出窸窣而杂乱的声响。
他裹紧被子,却还是觉得冷。
屋外的狂风越来越大,不知为什么,叶云峥忽然心慌得厉害,怎么都睡不着,他试图强迫自己睡觉,可越是这样,心中的担忧就越是强烈。
叶云峥床头放着一盏小油灯,那是程明月亲手为他做的,说是夜里起夜时可以用来看路。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亮油灯,昏黄的灯光不安地摇曳着,尖尖的火舌上,托着一缕袅袅上升的黑烟。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程明月的房门前,先是拍了拍门,没人应答。
叶云峥犹豫片刻后,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程明月房间的屋顶漏了个大洞,雨水不断灌进屋里,风也肆意地呼啸着吹进来。所幸屋顶的洞不在程明月的正上方,她身上并没有淋到多少雨。
借着油灯微弱的火光,叶云峥看到程明月满脸通红,心猛地一紧。
他连忙将程明月抱到外间自己的床上,焦急地呼唤着她。
“程娘子,你怎么了,醒醒。”
“程娘子,程娘子……程明月,明月,你快醒醒!”
叶云峥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触手滚烫。
他不停呼喊着程明月的名字,可程明月已经失去了意识,嘴里还在说着胡话。
叶云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程明月在一个劲的打寒战,于是他急忙把家里所有干着的被子、衣服和布料都抱过来,全部盖在程明月身上。
盖上后,他想去厨房接一盆凉水给程明月降温。
一推开门,凉风呼呼地往屋里吹,他手里的布连带着他的衣衫都被雨淋湿了。
也不用去厨房了,他回房间把布敷在程明月的额头上。
程明月似乎不停在说什么,他凑近半天才听清她似乎是在喊冷,可她身上盖着的已经是家里全部干被盖了。
叶云峥来不及顾忌羞耻,毫不犹豫的脱掉身上的湿衣,钻进被窝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她面色潮红,高烧让她的身体极度虚弱,嘴巴微微张开,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么艰难。
抱着浑身滚烫的程明月,叶云峥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每一秒钟的等待都是漫长的煎熬。
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黏腻地贴在她身上,程明月时而会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叶云峥听得的心都揪了起来,恨不得能替她承受这份痛苦。
她忽然艰难的睁开眼睛,苍白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好像要跟他说什么话,他凑近她,听到她断断续续道:“叶云峥……卖玉米的钱……在,在枕头底下,我要是,死了……你拿着钱,买个人,帮忙种……玉米。”
“玉米是,芒种时种,白露收……要杂交育种。杂交就是……算了,解释不清……你记住这个词。你会种玉米就能好好,活下去。还有,厨房角落的……土豆……不能吃,发芽了……你把它们埋到地里,那是……那会是……奇迹。你要好好活下去……还有……如果你公公来找你……你别信他,你已经跟他,没关系了。”
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伴随着她气若游丝的声音,仿佛她的生命之火也如同灯火一样微弱,随时都会熄灭。
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云峥紧紧的抱着仿佛在交代后事一般絮絮叨叨的程明月,祈求上天不要将她带走,她是他陷入绝望时唯一向他伸出援手的人,如果没有她……
不,不会没有她!
她一定能好好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这种恐惧甚至比他当初知道自己即将被卖还要可怕,那时他心里还想着实在不行,他就一头碰死,可现在……他不敢想如果程明月挺不过来怎么办。
她一定能挺过来,她会没事的。
她一直说想吃排骨,要卖排骨回来炖玉米排骨汤喝,还说请木匠做织布机好让他做厚棉被,说要加固房子好过冬,只是因为没钱所以一直做不了。
他们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二十五两银子,棉花也收回来了,她怎么能有事呢。
她还没加固房子,还没盖上自家地里棉花做成的棉被,甚至还没喝到心心念念的排骨汤,她怎么可能会有事!
她怎么可能会在有了可以盖房的钱后,在修盖前死在被狂风摧毁的破屋中。
叶云峥想,他要做些什么,他不能一直等。
等在这里没有用。
他能做些什么,他该做些什么?
他已经把所有能盖的东西盖在程明月身上了,她头上的帕子也五分钟重新拧一遍保持温度。
他做了所有在这个屋子里能做的事情。
这个屋子里?
叶云峥猛然一惊。
如果不止是这个屋子呢?
他的心突突直跳,跑到程明月的房间里枕头下摸出来装着银子的荷包。
他父家的家教甚严,从小学的是三从四德,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人后,一直生活在公爹的手掌心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和别人接触过。
他攥紧手心的银子,他是什么身份,哪里还需要顾忌什么三从四德
何况都这个时候了,明月高烧不退,管不得这么多了。
伴随着一声鸡鸣,程明月从昏睡中醒来,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的脸上,她怔愣好大一会,才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家。
这是哪里?是现代,还是古代?
程明月缓缓转动眼珠,首先看到一只静静放在床边的手,这只手骨节分明,略显粗糙。她的目光顺着那只手缓缓上移,看到了趴在床头沉睡的叶云峥,阳光倾洒在他的头发上,仿佛给他蒙上了一层金边。
他的脸上带着疲惫与担忧,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
年纪轻轻总是皱眉会长抬头纹的,程明月想抬起手摸摸叶云峥的眉心,然而身体的虚弱却让她的手抬到一半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门“吱扭”一声开了,吴正夫端着一碗汤药并一碗小米粥走了进来。
他看到程明月醒来,惊喜地喊道:“哎呀,你醒了!”
这一声惊呼惊醒了叶云峥,他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了程明月的手,眼中满是激动。
程明月的嘴唇翕动,仿佛想说什么,叶云峥紧紧的盯着她,将身子探到她的正上方,终于听清她的话。
她第一句是:“外面公鸡打鸣好吵。”
第二句是:“咱家鸡是不是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