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儿脸色发白:“大人,这是为什么。”
宋汝璋木着一张脸:“没什么,还是一个人,清净点好。”
薛灵儿大眼睛里泛上一点泪意,很快退了去,她短促笑了一下:“也对,是我太多事了,告辞了。”
薛灵儿一个人走向门口,腰板挺直,但步态僵硬,活像挨了一闷棍。
人人都说宋汝璋是个钢铁心肠,但是他自己从来没觉得,这是第一次觉得。
自己亲手打了眼前这个姑娘一棍。
强压住心口的疼痛感,他觉得自己别无办法。
这个他亲手从棺材里放出来的姑娘,他到现在也摸不清,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个路数。
全京城的人都传她痴傻,但是这些日子下来,他发现她非但不傻,反而有超出常人的聪慧和善体人意。
于是,从最一开始把她当成孩童对待,降低了防线跟她敞开心扉,就错了,被她刨根问底知道了这么多。
他要给已故之人和她的家族查明冤屈,昭雪复仇,这事情千难万险。
越少人知道,越好。谁知道,谁就有可能陷入巨大的危险。
————
薛灵儿走到灵犀阁的院内,眼中涌上一点泪意,又被烧干。
她知道是自己一不小心,问太多了,没想到秦若晴最终是入宫为妃侍奉了君王。
这白月光的事情不能再提,宋汝璋拉高了防线,将她拒之门外,也没什么不对。换成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可是薛灵儿就是觉得,自己身体不知道哪一处,好像受伤了,真疼,疼得她心里直发慌。
秋香从外头小径迎上来,一看薛灵儿的神情,比薛灵儿更慌:“小姐,这是怎么了?”
薛灵儿没有回答,在前头走的飞快,秋香在后面紧跟,半晌过后,薛灵儿扭头对秋香说:“明日去找县主娘娘,和她一起去秦国公府。”
秋香很担忧:“这怕不行吧。您的身体还没养好,老夫人和宋大人也不能答应啊。”
一提宋大人,薛灵儿更加下定了决心:“不管别人。为了不相干的人,我已经耽搁太久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秋香听着主子的声音那么冷,实在猜不着就这一顿饭的功夫,她和宋大人到底怎么了,想劝,也是无从劝起,只能长叹一声,暂且作罢。
第二日一早,薛灵儿用过早饭,坐上宋府日常出门的马车,偷偷的就溜出了门去,对待婆母先斩后奏,竟是在娘家对付父母亲的法子。
等谢氏得到丫鬟的通风报信,追出府门口,只看见马车的后影。苏玉茹也跟着追出来,一看这情景,眼角一瞥谢氏面上的怒意,便带一个含而不露的笑意,等着看好戏了。
谁都知道谢氏治家最严,这样明目张胆的公然往外跑,就是她夫君宋汝琏也是不敢,何况一个儿媳?
就听谢氏身边的大丫鬟问谢氏:“老夫人,守门的仆从报信和拦截不力,按例当罚他们一个月的月钱。”
这一问,其实也就是按例问一问,没有个不罚的道理。
谁知谢氏沉吟片刻,一扬手:“罢了,以后少夫人进进出出,随她去,不必管她。”
苏玉茹本来拿着把握,等着看好戏,这突然的落了空,恨不得眼珠子落了地。
这位婆母持家有方的名声满京城都知道,就是这么持家的吗?
苏玉兰本来也就一起在谢氏屋子里奉茶服侍,这时候刚刚跟出来,站在嫡姐身后,一起看着谢氏由大丫鬟搀扶着回屋,四下再无外人,姐妹二人说起了悄悄话。
苏玉兰瞟一眼谢氏的背影,垂了头:“老夫人宠这位薛氏嫂子,可真是跟亲闺女差不多了,什么样能干的儿媳也跟她比不得呀。”
明知这句话有挑拨之意,苏玉茹还是咬紧了牙:“宠!叫她宠,早晚作出祸来,连累全家,那才叫打脸!”
苏玉兰吃了一惊,垂下眼。她虽然是有心挑拨,但没料到这个嫡姐戾气和恨意都这么重,连累全家的事,她又如何能跑得掉?
于是又以退为进,存心试探:“姐姐,依我看,长房的门除了薛氏嫂子,谁也进不去。”
苏玉茹正在气头上,白了苏玉兰一眼:“再说这种没出息的话,我干脆把你送回去。昨晚上,我房里的丫鬟从长房小厨房那里打听出来,这名义夫妻闹了好大的别扭,你这位薛氏嫂子怒气冲冲,从那灵犀阁里出来,据他们观望神色,倒好像……是被夫君赶出来的一样。”
苏玉兰眼睛亮了亮:“这丫鬟探听到的,可真吗?”
苏玉茹满有把握地笑了:“男人嘛,再美貌的女子多看几回,再香的饭菜吃几回,也就腻了,没有不想倒换口味的。”
苏玉兰含羞垂头,若有所悟。
————
在秦国公府坐了半下午,吃饱喝饱了一肚子茶点,薛灵儿和丹阳县主终于坐上马车,挥着手帕告别了秦若雪,放下帘子,才松了一口气。
马车哒哒跑动起来,薛灵儿忽然嗔了县主一眼:“娘娘,您怎么不早说,秦若晴入宫为妃了,害我打了这些天的哑谜。”
县主反过来白了她一眼:“秦若晴入宫直接封妃,人称小秦妃,刚入宫的时候十分受宠,风头压过了她姐姐秦贵妃,也就稍逊于已故的薛贵妃,这么大的事情,民间都传遍了,你不知道?只不过此人也是没福,入宫不到一年,竟然亡故了。”
薛灵儿瞟她一眼,没有说话,脸色有些发沉。
县主也回过神来,她都“已故”了,她又怎会知道。再细想一下,那帝王沈清远,在她生前的时候万千宠爱在一身,在她身故以后,还不是与别人朝欢暮乐,百般温存。
男人啊,不过如是。可是这对于薛灵儿而言,实在是有些难堪,等于她生前的繁华富贵,无论如何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都只不过是一场幻象。
自己这话,也是冒失了。于是从面前的汝窑雨过天青小果盘子里,拣选了一枚最大最饱满的无花果,递给薛灵儿,稍作补偿之意。
这种来自西南的干果是薛灵儿生前最爱食的,县主因为少年时期随父亲在西南沿海驻防,独有人给她快马供应西南特产,其质其量有时候甚至超过皇家贡品。
只不过前世,她和县主是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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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家的无花果再好,也不会给梧桐宫送去一枚,而今,县主马车的小果盘子里,时时为她备着成色最好的无花果。
县主这个人,除了为人仗义之外,还算粗中有细,薛灵儿忍不住对她展露一个笑意,县主在这种时候,明明内心受用,面上偏要表示不屑,嗤笑她一声,把脸转向窗外。
正在二人情浓意洽之时,就听铮的一声响,马车一个猛烈的晃动,仆从在外高声禀报:“回禀娘娘,马车的车辕断折,需过些时候才能修好。”
县主的性情急躁,不下于薛灵儿,立刻不耐烦催促道:“赶快些。”
不过半柱香功夫,二人在马车内嫌气闷,一先一后跳下马车,站在街边的店铺门前看起了街景,聊以打发时光。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忽然有两个年轻美貌如花似玉的贵族少妇出现在街边,有一个看装束甚至是皇族,而这二人大大方方与路人对望,连面纱都不遮一个,也是稀奇,于是看热闹的人更多。
薛灵儿与街上的路人互相瞪视,大眼瞪小眼,心中大乐,不论有多少忧愁郁闷重压,此刻也忍不住大大的畅意开怀。
前世还是做闺女的时候,瞒着父母亲偷偷溜到街边玩,后来入宫做了贵妃,虽然荣华富贵达到极致,但哪有这般自由惬意的乐趣,且那荣华富贵,也不过是虚假幻象,黄粱一梦……
正在看得不亦乐乎,就见街边拐角一顶轿子停下,上面下来一个人,朝着薛灵儿和县主走过来,身形高大,脸容英俊,虽是一件朴素常服,一身清贵气度,凛冽高华,瞬间压过了一整条街的行人。只是神情谨素古板,未免令人望而生畏,正是宋汝璋。
薛灵儿一见是他,把脸偏到一边,眼睛望了天。宋汝璋来到县主面前,方方正正行礼,县主微笑示意免礼。她虽看透了世间男人,可唯独眼前这一个,还让她有三分敬意,于是虽然明知二人只不过是名义夫妻,还是把薛灵儿往宋汝璋跟前一拉:“本宫马车坏了,快把你家的人领回去,省的本宫还得分神照管她。”
宋汝璋躬身领命,薛灵儿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畔,满街行人看着这一对儿年轻夫妇,男子虽大上几岁,可二人容貌都十分俊秀漂亮,金童玉女一样,走在一起,实在好看煞人,忍不住看呆了。
人群有凑巧认识宋汝璋者,知道他娶了一个痴傻妻子,赶紧留神打量他身畔那小娘子,见她娇小玲珑体态,绿罗裙上纤腰一束,十分婀娜,面颊如水蜜桃一般甜美可人,水汪汪的杏子眼清明晶亮,哪里有半分痴傻之意?一时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宋汝璋带薛灵儿来到官轿旁边,一躬身,挑起轿帘,倒是要礼让妻子先上轿。
把个满街的行人看的,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惊叹。有知道底细者,知道这个英俊逼人的男子年纪轻轻,已经是二品大员,皇帝宠臣,为人处事上却冷心冷情,眼高于顶,是连公主都攀不上的人。
谁知人不可貌相,今日不知明日之事,一旦娶了妻开了窍,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这样公然宠妻吗?
但依着薛灵儿的心思,恨不得踢眼前这个男人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