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蓝新撑着脑袋,抬起左臂:
“通知:检测到标记罪犯没耳朵的行踪,点击此处查看详情。”
外头雨下的很大,蓝新赤脚下了床,打开窗,冷风裹着豆大的雨砸在她脸上,空气里淡淡的腥味若有若无地飘在她鼻尖。
几秒后,她抹了把脸,总算清醒了过来。
系统检测到他出现在本区的猎人工会里,他一登录工会的设备,蓝新就收到了消息。
担心去迟了会抓不到人,蓝新快速穿好衣服装备,犹豫了两秒,把头套也一起塞进口袋里。
为避免吵醒其他人,她直接从窗户钻了出去,还不忘踩在窗沿上关好窗子,防止搞湿地板。
“谁?”
落地时一片刀光劈开雨幕,蓝新下意识躲闪,并快速旋身,从腿侧摸出匕首,向对方袭去,刀剑相击,声音脆且冷。
两双眸子猝不及防地对上,一方黑且沉,一方浅而亮。
居然是赵财。
“晚好啊”,蓝新咧嘴,露出一排尖牙,因为大雨而沉闷烦躁的心情突然放松下来。
赵财收了刀:“怎么不走门?”
“有点私事”,蓝新得寸进尺起来,“想借你车用用。”
“多久?”
“天亮之前回来。”
“别太晚,六点半左右雨会停一阵子,那时候回来最好”,赵财拉了拉帽子,遮住垂到肩膀的一绺头发,将钥匙放在她手心。
下雨时间都这么精确吗?
啧,有一种双方都在偷情所以默契闭嘴的美,蓝新掀起目镜,发动摩托,如同黑影冲散风雨。
已经走到门前的高个女人摘下假发,半晌,喉咙里发出闷闷的一声笑。
从别墅到工会至少要四十分钟,饶是蓝新把车开得飞起,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她眼睁睁看着代表着没耳朵的那个红点点从终端上消失,紧锁眉头。
风扑打着她的耳膜,蓝新攀着墙上裸露的水管上了屋顶——她总是更喜欢在高出观察。
距离没耳朵登出系统才过去六分钟,外城的夜晚没有公共交通,也极少有人能负担的起汽车的能源费用,他现在肯定还在附近。
蓝新没钱买防水的衣服,早就已经被淋得里外都湿透,衣裤全都贴在身上。但她显然没心思关心这么一点不适。
她像潜伏在黑夜里的鬼魅,从一栋楼的顶部跃向另一栋,明亮的眼睛一丝不苟地扫过下方每一个小巷。
——找到了。
目测两米多的身高,一边可以坐一个成年男人的宽肩,蓝新兴奋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百分之三十的兴奋,百分之六十的愤恨,还有百分之十的畏惧。
蓝新轻抖金属棍,为自己莫名其妙的百分比统计笑了一下——这是原主的情绪吗?
为什么这么强烈?以至于她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跳。
没耳朵并不是一个人,另有一男一女站在他身侧。
女人身材纤细修长,倒不如说,太长太瘦了些。她几乎和男人一般高,那双腿却一直长到了男人胸下方的位置;而她的肩,只有男人四分之一宽。
——畸形。蓝新只能想到这个词。
——让人生理不适的畸形。
幸好另一个男人身材很正常,不至于让蓝新在受到一层冲击。
雨势渐大,路边那点昏暗的灯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发动技能“影子”。
蓝新悄无声地沿着楼的外墙滑下。
做这些动作她已经足够小心、足够熟练了,但那个正常男人还是立刻回头,食指竖在唇前。
“怎么?”女人用缝衣针般的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阴湿的目光如同毒蛇。
男人放下手,声音温和:“没事,可能是我听错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又扫视了一圈。
昏暗的小巷被大雨冲刷成难得一见的干净模样,间距过小的楼栋投下大片的阴影,叫人心生畏惧。
但在男人眼里显然并非如此,他的目光细细描摹着黑暗里的每一寸,确定没有异象才眨了眨眼:“雨太大了,抱歉。”
女人咯咯地笑:“别太紧张了,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她仰着头,张开双臂,足尖轻轻点,身姿轻盈灵动地转了个圈,身上的红裙做了防水工艺,绽开成雨里娇艳的玫瑰。
“看着他们临死的挣扎,真是再美妙不过了啊”,婉若叹息般,她轻声道。
蓝新动了动快要僵硬的手指,眼神晦暗——那男人的眼眶里装着的不是正常人类的眼睛,而是一枚金色的义眼。
改造人。
从没听人说起过改造人相关的事情,蓝新还以为自己不会遇到。
有多大的胜率呢?
蓝新并不能确定。
莫名的恐惧叫她全身发冷,腹部隐隐作痛,她和原主合二为一,她真切地感受到那时她的绝望、痛苦、迷茫,以至于握刀的手轻轻颤抖。
不,冷静下来。
不要畏惧你的敌人,蓝新死死盯着三人的背影。
“我不会输,我不会死,我是伟大的饕餮……”
破空声来得突然,没耳朵躲避不及,左腹被滑了极深的一道口子,鲜血被雨水冲得一地红色。
“谁!”没耳朵胡乱挥刀,大眼睛摸向后腰,大长腿也微微弯了腰四处张望,三个人贴着彼此的后背,警惕地防备。
空无一物,别说活物了,这大雨里,连个石子垃圾都没有。刚刚的攻击仿佛是他们的错觉,可没耳朵的血还在流着,空气里一股子鲜血的腥气。
大长腿喜欢这股味道。头一次,她因为这香气浑身发冷。
“装神弄鬼!出来!”没耳朵没了耐心,挥着一人高的刀,气势汹汹。
蓝新不动声色,有些后悔没去找老头补充袖箭——大眼睛的衣服贴着身子,显出后腰上武器的形状。
是枪。
必须先把他控制住,雨天用影子太容易被发现了,为了避免发出踩水的声音,她只敢攀住墙壁。
蓝新攀着墙沿的手陡然发力,腿在墙上用力一蹬,如离弦的箭攥住大眼睛的手臂往上扳去。
“咔”
骨裂的声音分外美好,男人喘着粗气,另一只手又要去摸枪,被蓝新甩在地上,一把夺了他的抢。
另两人反应过来,巨刀和缝衣针同时逼来,蓝新下意识抄起地上的男人往前一推,自己滚了好几圈向后躲去,不过一瞬,血溅了她满身,男人被斩成断口整齐的碎块。
天上无色的雨落在地上成了鲜红的血。
但男人还没死,他被甩在墙边的上半身举起手臂,嘴里喃喃,却只吐出一股有一股的血。
“啊啊啊——”没耳朵和大长腿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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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黑化,原来他们也会因为同伴的死亡而痛苦。
血的味道和怪物的味道不同,蓝新忍住干呕,在两人的围追堵截下连连后撤。
她并没没有解除自己的影子状态,但敌人海拔太高,攻击又猛又急,她根本没法攀上墙壁,踩水时留下的脚印让他们轻松就确定了她的位置。
后面不远就是绝路,蓝新咬牙,恐惧更甚。
若是平常,看准时机从他们脚下过去不过是轻而易举,可现在她眼前全是自己被巨刀追着爬上垃圾山的场面。
她没法冷静。
枪!
大脑迟钝的蓝新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的是什么杀器。
冰凉、小巧,炙热、强大,蓝新头脑昏涨,耳鸣剧烈。
这样跳来跳去根本没法瞄准,她不能浪费子弹。
蓝新猛地停下,举起枪。
在没耳朵和大长腿眼里,就是神秘人忽然停住了动作,脚印一动不动。
是陷阱?没耳朵犹豫了一下,大长腿却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欺身而上,眼神疯狂,充满恨意和兴奋。
“砰——”
做了消音处理的手枪声音极小,没耳朵又只有一个耳朵,根本没听到声音,只看见自己的搭档突然站立不稳,狠狠摔下。
蓝新没舍得再用枪,飞出一柄匕首插在她喉咙里。
她以前从不知道自己的枪法和飞镖都这么准。
没耳朵终于反应过来,不要命地发起反击。
真的不要命吗?蓝新对此表示怀疑。
就像男人曾经对她做的那样,昏暗的巷子里,她仗着空间下闸和男人眼力不佳、反应迟钝、狠狠逗弄着他。
不过三两分钟,没耳朵身上就挂满了伤,只有一两处见了骨,其他的都是皮外伤,不致命,只是又疼又耻辱。
男人呼吸粗重,言语间也有了软下来的迹象:
“你是什么人!”
“你到底要什么?”
他很狼狈,但蓝新并没觉得有意思。
这好玩吗?蓝新不理解。
她不想继续这个游戏了。她不是猫,他也不是老鼠。
蓝新的攻击突然猛烈起来,不过片刻便将他摁在地上。
她现了身,摘下帽子,问他:“还记得我吗?”
没耳朵被她打的眼睛都肿了,脸部肌肉绷紧,仔细辨认。
他惶恐地、犹豫地、仓惶地摇了摇头。
没意思,蓝新舔了舔尖牙,手起刀落。
尖牙、年轻女性……男人却忽然瞪大了眼睛,仿佛要说些什么,只可惜,他未尽的话语全都被匕首堵住。
蓝新站起身,血快速冲干净了她身上的血迹,衣服上一丝脏污都没有,看起来似乎只是个不慎淋了雨的女学生。
——如果她脚下没有大片红色的话。
无所谓了,蓝新很有公德心地将尸体搬到角落,把几人的衣服脱下、扯开,一部分当作被子盖在上面,另一部分拧成布条,拼出“尸体”两个字,用来防止有小孩不慎看见,留下心理阴影。
至于血迹,它们很快就会被大雨冲刷干净,就像死去的原主一样,在这世上没留下一丝痕迹。
等坐到摩托上,俯下身,蓝新才猛然意识到:她杀了人了。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饕餮。
她成了芸芸众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