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她怎么这么快?
元续藏在碎发后的眼睛阴翳而焦躁,他张了张嘴,几乎要喊出蓝新的名字,但仅仅是一瞬的犹豫,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浓雾里。
元续站定,薄唇紧抿,后背长了眼睛般抬手连发两枪,把从身后偷袭的怪物打的胸腔开裂。他动作不停,欺身而上,摸出腿上匕首,利落地分、尸,怪物的挣扎毫无意义——他像是在进行一场解剖考试,手里是无生命的考试道具,而他要做的是将道具骨肉分离,并找出其中隐藏的物件,从而通过测验。
这时候,他哪里还有半分懈怠的样子,和平日里天天非躺即瘫的废物摆烂形象相去甚远。
甩掉跟踪的尾巴并没让蓝新有丝毫的沾沾自喜——她那么强,甩掉一个元续当然没问题,她眼力极佳,刚刚聚在一起时灯光又亮得足以穿透血雾,她没有错过元续脸上的贪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蓝新磨了磨牙,听见不远处的枪响,一刀剜出地上疯狂作画的怪物手心的污染源。比起热武器,她总还是更倾向于精准、快速、高效地取出污染源。
点到即止,绝不施加过多的情感宣泄。
来到接近中央的位置,雾气反而淡了。蓝新关了灯,像隔着一层轻薄的红色细纱帐,看到如同献祭的景象。
皮包骨头的人形怪物们围着一座小山,仿佛被抽干了血,皮皱皱巴巴地贴着骨头,手中举着尚在流血的残肢在地面、墙壁上涂抹,口中念念有词,形状癫狂。
无数痴狂的低语汇聚在一起,像蚊子的嗡嗡声,抓又抓不住,赶又赶不走。
难怪血雾淡了,原来是血流尽了,流不出了。
“我的画!我的画——”一个头发干枯杂乱,身上挂着看不出原色的宽松染血布衫的怪物高举着一只手臂,追着一团向外飞去的血雾撕心裂肺地嘶吼,声音沙哑道不似人言。
为了作画,它们抽干了自己的血,可画中的血又将变作雾气消散。
这幅画,注定无法完成。
“血……”怪物突然注意到蓝新,裂开无血色的干裂的唇,怪腔怪调地拖长了声音,“血!!!”
一瞬间,所有的怪物齐齐向她看来,或呢喃或尖啸:“血——!血!!!”
撤退还是硬刚?
蓝新深吸一口气,对着冲来的乌泱泱的骨架子,端起机枪。
当然是——硬刚!真女人从不畏惧!
外城的人口密集度本就极高,何况这附近的人几乎都变成了怪物,聚在这一处。从高处看,怪物们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而她就像永不熄灭的火,生生将这一切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汗水顺着睫毛滴入眼睛,双目刺痛,她却连眨都不眨,她绝不能让怪物进入她周围一米的距离内,一旦被缠上,它们压倒性的数量立刻就能把她撕成碎片。
身前的怪物被子弹扫射倒在地上,身后的怪物爬起又继续追,她处在包围圈里根本没有退路——唯有向前!
表面上蓝新的攻击狂野暴躁,实际上她的表情却一直维持着冷静,没有面对大肆杀戮的兴奋,也没有穷途末路的感伤,她正在计算着如何将攻击的“性价比”拉到最高,如何最快地冲向被它们守护的山。
事实上……机枪的子弹快不够了,而她距离小山还有一段距离。
直到这时候,蓝新才看清,那哪是什么小山,分明是堆起的尸体,被凌虐得破破烂烂,血从人堆的每一个缝隙里流出,流到地上,地面都粘腻湿滑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幅画,才会让它们用血去绘制。
污染物的共同点就是极度偏执,这个污染区的关键词是“绘画”,既然它们这么热爱绘画——
蓝新空出一根手指点击终端,奔跑的速度不变——
在怪物们杂乱如蜂鸣、蝇嗡的呢喃嘶吼中,炸起一道微喘的清明女声:“你们的画超美!我爱你们的画!”
终端反复播放着这两句。
无尽痴狂欲念中,这道声音如同锚点——
元续被猛地惊醒,方注意到自己刚刚居然起了冲动,想要捏着怪物干瘪的心脏作画。
他一下子甩开手里被抓变形的心脏,胃部翻腾,眼尾微红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怪物们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么诚挚的夸奖,纷纷扬起幸福的笑,但它们的笑只体现在嘴巴上,眼睛仍然瞪得很大,空洞怪异,里头毫无情绪。
它们的行动静止下来,像在回味刚刚的夸赞,趁着这个空挡,蓝新迅速更换弹带。
“走……走……”怪物们像是被统一控制的机器,边笑边命令蓝新。
走去哪里?
“画……去看画……”
怪物们向她挤来,伸长了手臂要捉她去鉴赏画作。
蓝新知道,画铺满了整个地面,她要怎么看?扔到天上?
她会被摔死。
蓝新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摸出一颗手榴弹用力抛出,破片手榴弹的杀伤范围较小,但破片可以飞出两百多米,用来对付这些数量多但极其体虚的怪物再合适不过。
“画!!我的画!”
怪物们尖叫起来,蓝新立刻召出柱子,站在柱子上,她能更好地观察到全景。
刚刚发生的爆炸让她短暂地耳鸣,好在确实制造了一块空地,尽管那四周的怪物们正迅速用身体扑灭火焰、填补空缺处。
怪物无法攀爬柱子,它们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一个叠着一个——不,一个踩着一个,也不顾脚下的同伴是不是被爆了汁。
所以,毒瘤在哪里?
蓝新崩掉爬的最高的那个怪物,神情凝重。满目都是乌泱泱的怪物,只有……那座小山。
可那里也只有成堆的尸体,哪有什么——不对!
蓝新敏锐地发现,尸体堆堆的下方,扑到在地面上的一个身影还在动。
只有它,只有它仍在虔诚地作画。
蓝新不再犹豫,瞄准那块空地,计算好轨迹,从高高的柱子上跃起。
怪物们尖啸着伸手去抓她,跟着向上跳,蓝新握着手枪,跳跃带起的风吹得她头发散乱、眼睛发酸。
“砰——砰——”
她看准怪物们堆起的人肉高台的最薄弱处,一连开了两枪,“高塔”立刻被拦腰斩断,蓝新刚要松了口气,顶上那只怪物却猛地跳起,抓住蓝新的衣角。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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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新反应过来时已经躲避不及,被扯得从半空落下。
不,绝不能,蓝新从未如此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绝不能被抓下来——怪物们沸腾着,无数只枯瘦无血色的手朝她抓去,她枪抵着抓住她的那只怪物的手,打得它手心血肉模糊,豁出一个大洞。
蓝新就近挑了一只怪物作为支点,飞身踹开扑来的手臂,再次跃起——那些毫无血色但被鲜血裹满的手激愤地伸长,却只是徒劳。
天地间红雾滚烫,她像唯一的一缕清风,奋不顾身地冲向前去。气流将她一头短发尽数吹到脑后,露出她染血的坚毅眼眸;血色的雾气在她所经之处短暂地散去——
她蜷起身,在地上滚了几圈卸去高空摔下的力道,然后迅速腿部发力,核心收紧,左肩扛着机枪,右手一抖,攥着伸长的甩棍横扫竖劈。
她的步子迈的不大,双腿抡动的频率却极快——她踩着倒下怪物的身体向前,必须要防止被地上的它们抓住脚腕。
近了,近了——
那座山包就在眼前,透过层叠的扭曲的干枯的腿,她看见那个疯狂作画的身影,它全身都被血染透,山包上的血流到它头顶,顺着它的身体滴滴拉拉落在地上,而它双手蘸血,激情作画。
蓝新冲刺、蹲身,借着奔跑的惯性和地上粘稠的血猛地向前滑去,甩棍将拦路的怪物全部扫开,她扛着机枪对准作画的人,连开几枪。
那只怪物立刻被打成了筛子,但它的手仍神经质地痉挛着,疯狂地蘸着血,一遍遍描绘、抠挖。
蓝新扑到它身上,将它死死摁在地上,试图捉住它乱爬的双手。
离的近了,蓝新终于能听到它前言不搭后语的颤声呢喃——
“不……不工作……”
“我要画!”
“让我画……让我画……我是大画家!”
“大画家!大画家!”
“宝宝……宝宝是个大画家!”
一个变成怪物的成年男性称自己为宝宝,多少有些恶寒了。
它的画也很幼稚,哪怕是从未受过艺术熏陶的蓝新都能百分百笃定地说:“这不就是幼稚园小朋友的美术课随手涂鸦吗?”
那幅画线条杂乱、歪曲,画着一家三口:母亲、父亲和孩子,三个人全都咧着嘴笑着,手拉着手,即便是不详的血红色也没能减损它的温馨——如果它没有一遍又一遍地描绘以至于让小孩和父亲的手脚都糊成一团的话。
原来如此……蓝新想起地面上那些如出一辙的杂乱线条——它们是这幅画的放大版,看来这个怪物果然就是毒瘤了。
怪物们又聚拢了过来,但它们似乎很怕打扰毒瘤作画,很怕损坏毒瘤的绝世大作,只敢围在蓝新周围嗬嗬地叫。
蓝新终于抓住乱动的两只手,举起刀——只要斩下去,杀了这个毒瘤,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抿紧了唇,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把那两只手狠狠钉在地上,挖出污染源。
霎时间,群怪嘶吼,无差别攻击身边的一切,彻底陷入癫狂;尸体堆成的山剧烈震动,突然倒塌,迎面向蓝新压来——
它不是毒瘤!
愤怒的怪物顷刻间便吞没了蓝新。